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四 (3)
卷之四 (3)
1. 原痘論
痘者何？先天之毒也。何為先天？男女構精，萬物化生，二五之精，妙合而凝，絪縕一氣，兆於賦形之先，故為先天。先天一氣混然，而為陰陽之根，即太極也。太極動而生陽，靜而生陰。陰陽生而兩儀判，以象人之兩腎，即為後天。由是而四象五行，臟腑形體，次第而成，與造化之生成萬物，同其機括。
白話文：
痘瘡是由什麼引起的？是由先天的毒氣造成的。什麼叫做先天？當男女結合生育後，萬物由精氣化生。男女雙方最佳的精氣，微妙地結合而凝結，氣血脈絡從一而發，在形成身體之前就已經具備了，所以稱之為先天。先天的原始氣息混然一體，是陰陽的根源，也就是太極。太極運動產生陽氣，靜止產生陰氣。陰陽產生後，分化成兩儀，就像人的兩個腎臟，這就稱為後天。由此產生四象五行、臟腑身體，次第形成，與自然界孕育萬物的原理是相同的。
故腎臟為後天形體之本，而先天混元之氣，寓於命蒂之中。曷為先天而有毒乎？人稟天地氣化而生，實與天地同根。天地氣化流行，無非風寒暑濕燥火之六氣。人居氣交之中，若魚之在水。六氣純和，人賴以養；六氣偏駁，人亦受傷。鼻納天地之氣，口受天地之味。《內經》曰，天食人以五氣，地食人以五味。
白話文：
腎臟是我們後天身體的根本，而先天的元氣，則藏在命根之中。為什麼先天之氣會有毒呢？人是由天地氣化孕育而生的，實與天地同源。天地氣化運行，不外乎風寒暑濕燥火這六種氣。人生活在氣交錯的環境中，就像魚在水中。六氣和諧，人可以藉此滋養身體；六氣偏激，人也會受到傷害。鼻子吸入天地之氣，嘴巴品嘗天地之味。《內經》說，天空用五氣餵養人，大地用五味餵養人。
《經》言五者，明五行之道，以氣味配天地者，表陰陽之理也。然味出於地，實賴天氣以發生。蓋天體迴旋，包乎地外。而氣貫地中，升而為云，降而為雨，皆混元一氣之流行。升者為陽，降者為陰，陰陽升降，而萬物生成。是以天地之道，不可析而為二也。父母平居，感六氣之偏，受五味之雜，混於血氣之中。
而陰陽交會，妙合而凝，則偏雜者亦隨情欲之火而孕乎中矣，此為先天之毒也。
白話文：
《黃帝內經》中提到的「五者」，指的是五行（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）。它們說明瞭五行相生相剋的規律，並且通過氣味與天地相對應，來體現陰陽的原理。
不過，味道產生於地面，實際上依賴天上的氣候才能產生。因為天體旋轉，包裹著地球。而天氣貫穿在地球之中，上升形成雲，下降形成雨，這都是同一種元氣的流通。
上升的元氣為陽，下降的元氣為陰。陰陽上升下降，萬物因此而產生。所以，天地之道不能分開為兩個部分。
父母在日常生活中，受到六氣（風、寒、暑、濕、燥、火）的影響，攝取了五味的混雜，這些東西混雜在氣血之中。
然則《靈》《素》未嘗言及，何以上古無痘毒耶。良以上古氣化醇厚，人心渾樸，體質堅強。即或稍遇偏雜之氣，隨時消散，不至混於血氣之中。後世氣化日降，生齒日繁，情欲倍熾，體質不堅。六氣之偏，混於氣血，而與五味之穢，情欲之火，釀成毒厲。然其根，實天地六氣之偏所致。
白話文：
但是《黃帝內經》沒有提到過天花，為什麼古代沒有天花呢？這是因為古代空氣清新，人心淳樸，體質強健。即使遇到一些不正之氣，也會隨時消散，不會混入血氣之中。後來的時代，空氣品質下降，人口越來越多，情慾更加熾盛，體質變弱。六氣之偏與氣血混雜，加上五味之穢和情慾之火，釀成了毒氣。然而，天花的根源，實際上是由於天地六氣之偏所導致。
故其發也，必由六氣以引之，是以不拘四時，皆有痘證。而兄弟姊妹，同臥起者，又有或出或不出者。因其先天所感六氣，各有不同。故其發也，雖由君相二火以動其機，必其同類之氣相引。若非其類，雖同臥起，不能觸發。而六氣偏駁，春夏為多，故痘證亦春夏多於秋冬，此蓋不易之理也。
或曰，非同類之氣相引，則不發。而種痘之痘痂，豈皆同類之氣，而能引發，何也？
白話文：
痘症發病的原因是六氣引發，所以不論四季都可以得痘症。而兄弟姊妹同住同起居，有人會發病有人不會，這是因為他們先天受到的六氣影響不同。痘症雖然是由體內的君火和相火觸發，但必須有相同的氣引動纔行。如果氣不同類，即便同住同起居，也不會互相傳染。六氣偏於春夏，所以痘症也以春夏較多，秋冬較少，這個道理是不會改變的。
答曰，痘毒發於先天，而痘痂成於後天之氣血。即此氣血中，則又有五味六氣之偏雜矣。又配以開竅引導之藥，故易發也。然亦間有種而不出，後又自出者，其理自可想見也。昔人有謂痘系胎毒，因受孕後，或交會太多，及五味濁氣，與情欲之火，交互侵漬於胎。胎長，其毒伏於命門。
白話文：
回答是，痘毒是由先天所致，而痘痂則是由後天的氣血形成。在這些氣血之中，又存在著五味六氣的偏頗混雜。再配合開竅引導的藥物，因此痘毒容易發作。然而，偶爾也會出現種下痘毒卻不發作，之後又自己發作的情況，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。古人曾說過，痘毒是胎毒，因為在懷孕期間，夫妻交合過多，以及五味濁氣、情慾之火交替侵蝕胎兒。當胎兒長成後，這些毒素就潛伏在命門。
此說非也，結胎以後，已屬後天。即有濁邪侵漬，而混於後天血氣之中。如出胎以後，所發丹毒疹子之類是也。故胎毒為後天之毒，或有或無，或潰腐或漫腫，皆各不同。非如痘為先天之毒，形象人人皆同，而又千百人中無一二不出者。以其為先天之毒，故其出也，而有次序，合乎天地四時造化生物之機。
白話文：
這個說法不對。在懷孕後，已經屬於後天。即使有邪氣入侵，它們也會混雜在後天的氣血中。例如，出生後發生的丹毒、疹子等便是如此。因此，胎毒是後天的毒，有的有，有的沒有，有的會潰爛，有的會腫脹，情況不一。它不像痘痘是先天的毒，外形人人相同，而且千百人中幾乎沒有不出痘痘的。因為它是先天的毒，所以它發作有一定的次序，符合天地萬物生成運化的規律。
是以氣血平順者，必發熱三日而見苗，若春陽鼓動，草木萌芽。其長也，若夏令陽旺，萬物茂盛。其漿足而飽滿也，如秋令收肅，萬物成實。其回靨結痂也，若冬令陽氣歸藏，萬物剝落。四時十二月為一歲，痘以十二日成功為常期也。或不循常期，而發而長而漿而靨者，必因其人氣血有乖，或偏勝，或幼弱，或兼外感內傷等因，皆為危險之證。則必藉藥以治之，而斡旋造化之缺失也。
白話文：
因此，氣血運行的順暢者，必定在三天的發熱期後出現痘苗，就像春天陽光照耀，草木開始發芽。痘苗的生長過程類似於夏季陽氣旺盛，萬物繁茂。痘漿充足飽滿的階段，就像秋天收斂清肅，萬物結實。痘皰回縮結痂的過程，則好比冬天陽氣回歸隱藏，萬物凋落。四季十二個月是一個年，而痘痘則通常在十二天內完成生長過程。如果沒有按照這個時間順序，出現發痘、生長痘苗、化膿、結痂等情況，則一定是因為人的氣血失調，可能是某方面過於旺盛，或身體虛弱，或者合併有外感內傷等原因，這些都是危險的徵兆。因此，必須藉助藥物治療，以彌補造化的不足。
是以痘為先天之毒，不同後天之胎毒。或痘發時，胎毒亦發，如方書所云，夾丹夾疹之類。此則病勢較重，而治之必以痘為主。痘毒化，則胎毒亦因之而消。蓋後天氣血，即陰陽所化，陰陽實根於先天混元一氣，故痘毒為根本，胎毒為枝葉。治其根本，則枝葉一以貫之矣。然痘毒未發，何以絕無影響？因其孕於先天混元之中，與先天之氣，若水乳相和。
白話文：
因此，痘疹是一種先天形成的毒，不同於後天的胎毒。有時在痘疹發作時，胎毒也會同時發作，就像醫書中所說的夾丹夾疹之類的症狀。這種情況下病情較重，治療時必須以痘疹為主要目標。痘毒化解了，胎毒也會因此而消除。因為後天的氣血是陰陽相互轉化而成的，而陰陽的根源在於先天的混元一氣，所以痘毒是根本，胎毒是枝葉。治療根本，枝葉就會自然而然地好轉。但是，如果痘毒還沒發作，為什麼不會有任何影響呢？這是因為痘毒孕育於先天的混元之中，與先天之氣混融如水乳一般。
先天之氣無形，故痘毒亦無形可睹。一旦觸發，毒即流於後天血氣之中，攬血氣而結瘡窠。其形如豆，故名痘毒，而形成於血氣，毒者，不過穢惡，究無形象可名也。但先天之氣，無形可睹，何也？蓋太極判而為陰陽，陰陽既立，太極體隱，而實寓陰陽之中，為陰陽之根蒂。童真之年，陰陽未充，太極之體，猶渾融不泄。
白話文：
先天之氣沒有形狀，所以痘毒也沒有形狀可見。一旦觸發，毒氣就流淌在後天的血氣之中，吸收血氣而形成瘡口。因為形狀像豆子，所以叫痘毒，而形成於血氣，毒不過是穢氣，究其本質沒有具體形狀可稱。但是，先天之氣為什麼沒有形狀可見呢？因為太極分化為陰陽，陰陽既成，太極之體隱藏，但實實在在地寄託於陰陽之中，是陰陽的根基。孩童時期，陰陽尚未充實，太極之體仍然渾然一體，沒有洩露。
天癸既至，陰陽充盛，而發生生之機。若男子，每夜子後陽舉。即先天之氣，應天地之陽氣而發動也。當其發時，昏睡中不覺其形狀。既醒之後，即隱而不可見。惟修煉家，靜極生動，而見此氣發生。故老氏曰，致虛極，守靜篤，吾以觀其復。復者，先天混元之氣還復也。虛極靜篤，象坤卦之純陰；靜極生動，若復卦之一元來復。
白話文：
當人體生長發育到一定程度，陰陽調和，身體開始步入繁衍的階段。男性在夜間子時過後，會產生陽氣勃起的現象。這是先天之氣，與天地宇宙的陽氣相應而發動的。當這種能量出現時，人們在睡眠中通常不會感知到它的存在。醒來後，它就會自行隱藏消失。只有修煉之人，在達到極度靜止的狀態時，才會見證這種氣的產生。因此，老子在《道德經》中說：「達到極度的虛空，保持極度的靜止，我就能觀察到它的迴歸。」「復」指的便是先天之氣的迴歸，與復卦中一元復始的含義相呼應。
故學仙之道，必使乾坤合體，而返先天混元之中，則神光大定，為成功矣。是皆人生稟賦之源流，陰陽生化之奧妙，而為天人合一之大道，即痘毒發源之至理，而一定不移者也。
白話文：
所以學習成仙之道，必須讓天地相合，回到先天混沌狀態，這樣神光才會大放，就能成功了。這都是人天生稟賦的來源，是陰陽生化的奧妙，也是天人合一的大道，更是痘毒發生的至理，是絕對不變的。
若夫後世諸家，以兩腎之中為命門，余則謂不然。夫言命門者，即命蒂也，命蒂，即太極之體所在。人具形體之初，而成後天八卦，乾變為離，坤變為坎，離南坎北，坎象腎而離象心。兩腎之中，坎之一陽，非命蒂也。必返究乎先天八卦之理，而後方知命蒂所在。故道家有云，不在心腎而在玄關。
白話文：
後世的許多醫家都認為，兩顆腎臟之間就是命門所在，但我卻不同意這個說法。所謂的命門，就是命蒂，命蒂是太極之體所在的地方。人體在形成形體之初，就形成了後天八卦，乾卦變為離卦，坤卦變為坎卦，離卦在南，坎卦在北，坎卦是腎，離卦是心。兩顆腎臟之間，是坎卦中的一陽，並不是命蒂。必須回歸先天八卦的原理，才能真正知道命蒂的位置。因此，道家有句話說：「不在心腎，而在玄關。」
玄關指命蒂也。謂至玄至妙之關竅。非學道者，終身不悟其旨。苟悟其旨，亦非語言所可形容，又焉能與憧憧者道哉。
或曰，子言「命蒂」，彼言「命門」，義各不同，則古人之說，豈可非乎。
白話文：
玄關指的是命門的根基。所謂至高無上、微妙精妙的竅門。沒有學道的人，一輩子都不知道它的玄機。就算知道它的玄機，也不是語言所能形容的，何況又能與那些心不在焉的人說明白呢？
答曰，若取義於「門」字，譬如一屋，有孔竇處，皆可稱「門」。如人身耳目，為心神遊行之門；口鼻為氣味出入之門；二便，為出穢濁之門。又自唇齒咽喉，及胃與二腸至肛，有七衝門之名。以其為納水穀、化糟粕、出滓穢之門徑也。腎臟象坎，坎中一畫，非竅穴也，名之為「門」，何所取義乎。
白話文：
回答說，如果取「門」字的意義，就好像是一棟房子，有洞穴的地方，都可以稱為「門」。就像人體的耳目，是心神遊走出入的門戶；口鼻是氣味出入的門戶；二便，是排出廢棄物的門戶。此外，從脣齒咽喉，一直到胃和小腸和大腸到肛門，有「七衝門」之名。因為它們是納入水穀、化成糟粕、排出廢物的門徑。腎臟像坎卦，坎卦中的一畫，並不是洞穴，而是稱之為「門」，這是什麼意思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