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楠

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二 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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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二 (8)

1. 附答問

或問膜原在胃之上口一說,請細悉之。以定其處,否則恐認膈膜為膜原。

答曰:詳「原」字之義,似指軀殼內空闊處也,因其空闊,故能蓄邪。《經》曰:上焦如霧、中焦如漚、下焦如瀆。則空闊處,無過上焦肺胃之間,以其蓄積陽氣,無濁滓所聚,故云如霧,而又稱氣海也。《素問·舉痛論》云:寒氣客於腸胃之間,膜原之下,小絡急引,故痛。

白話文:

回答說:「原」字的詳細意思,好像是指身體內部空曠的地方,因為空曠,所以能藏邪氣。《黃帝內經》說:人的上焦像霧一樣,中焦像泡沫一樣,下焦像水溝一樣。空曠的地方,最明顯的地方就是上焦的肺和胃之間,因為這裡積聚了陽氣,沒有濁物聚集,所以說像霧,又稱之為氣海。《素問·舉痛論》說:寒氣客居在腸胃之間,也就是膜原的下方,細小的經絡緊緊地拉扯著,所以疼痛。

按此言腸胃之間,膜原之下,則指膜原在肺下胃上之間矣。又《瘧論》云:邪氣內薄五臟,橫連膜原。既云內薄五臟,則在軀殼以內;橫連膜原,猶在臟腑以外。是膜原為半表半裡之界,而在肺下胃上,與膈膜逼近。由此觀之,竟以膈膜為膜原,似乎不可。若定謂膈膜非膜原,實亦相連屬也。

白話文:

按照這個說法,腸胃之間,在橫膈膜的下面,那麼所謂橫膈膜指的就是在肺的下面、胃的上面了。另外,《瘧論》中說:邪氣由內向外侵犯五臟,橫著連接橫膈膜。既然說由內向外侵犯五臟,那麼它就在身體的裡面;橫著連接橫膈膜,還是在臟腑的外面。所以橫膈膜是半表半裡的界限,而它在肺的下面、胃的上面,與隔膜相鄰近。從這裡來看,似乎不能把隔膜作為橫膈膜。如果肯定地說隔膜不是橫膈膜,它們其實也是相連的。

即如風溫輕清之邪,受於太陰經,內連胸肺,則咳嗽胸悶,而無舌苔,或不妨食。若感濁邪,如瘟疫及濕溫之重者,則必脘痞、惡食、舌苔厚膩。以其近於胃口,故昔人謂邪客膜原也。因在表裡之界,故邪從中道而走三焦,則表裡之藥皆不宜,所以吳又可有達原飲之制。既非手太陰證,豈吳鞠通之銀翹散所能治哉。

白話文:

就像風溫這類輕清的邪氣,侵襲太陰經,深入胸肺,就會導致咳嗽、胸悶,但沒有舌苔,或者不影響飲食。如果感染了濁邪,比如像瘟疫和濕溫這類嚴重的,那麼必定會出現胃脘部飽脹、不思飲食、舌苔厚膩。因為這些邪氣靠近胃口,所以古人說這種邪氣客犯了膜原。由於位於表裡之間,因此邪氣通過中道在三焦之間往來,所以治療表證和裡證的藥物都不合適。因此吳又可是制定了達原飲。既然不是手太陰經證,難道吳鞠通的銀翹散能治癒嗎?

況著書立說,原為明道濟人起見。而理雖無窮,是非一定,故愈辨駁,則理愈明。余又何敢自信,故亦廣求駁正,以期大明斯道,不亦為天下後世之一助乎。

白話文:

寫書立論,本意是為了闡明道理,幫助他人。真理雖然無窮無盡,但是非對錯有明確標準,因此辯論越多,道理就越清晰。我又怎敢自以為是呢?所以我也廣泛徵求批評指正,希望能夠更加彰顯真理,這豈不是對天下後世有所幫助嗎?

2. 評王於聖《慈航集》

近時王於聖先生,名勳,著《慈航集》醫書,惟瘧痢二證,原經立論,猶為合理。其所定六十年花甲之方,竊恐未可為憑。蓋司天在泉之氣,主病有應,有不甚應。以其主客運氣,轉旋互換,相制相生,而有勝復偏駁,變化之理甚微。又兼人之體質,陰陽強弱,皆各不同,故病之變態,莫能測料。

白話文:

最近,王於聖先生寫了一本名叫《慈航集》的醫書。雖然書中關於瘧疾和痢疾的論述非常合理,但他提出的六十年花甲方,我認為不能作為依據。

根據天體運行規律,某些氣候影響某些疾病,但影響並不強烈。因為氣運的運行和轉變相互影響,互相制約,互相生長,所以疾病的勝負、偏重都有微妙的變化。再加上人的體質不同,陰陽強弱各有差異,因此疾病的變化形式無從預料。

即使洞明運氣之理,亦不能拘之以測病論治,而況於聖於六氣病變之理,尚未甚明,烏能洞悉主客運氣流行之微妙乎?是故必先究明六氣之理,審其因於何氣之邪,傳變之證,然後方可名病制方。而司天在泉之理,亦不出六氣變化之中矣。然則何以見於聖未明六氣為病之理耶?觀其《春溫論》曰:春溫者,春日過暖,萬物發生之時也,猶如春花初放,偶受霜雪之侵,寒冰凍結,其花盡僵。若不就日之陽和,則漸焦枯,更向陰處藏之,豈望其發生乎。

白話文:

即使精通運氣學說,也不能單憑運氣推測病情和治療。何況對於六氣病變的道理,認識還不夠深入,怎麼能透徹瞭解天地運氣流行的奧妙呢?所以,必須先徹底研究六氣的原理,仔細分析是什麼邪氣引起,變化傳遞的證據,然後才能命名疾病和制定方劑。而天部和泉部的道理,也不超出六氣變化的範圍。然而,從何看出前賢對六氣致病的道理認識不清呢?看他的《春溫論》中說:春溫,指春天的天氣過於溫暖,萬物萌發的時候,就像早春的花朵綻放,突然遇到霜雪的侵襲,寒冰凍結,使花朵枯萎。如果不趁著日照陽和,花朵就會逐漸乾枯,更何況把它放在陰冷的地方,怎麼能指望它生長發育呢?

此因寒證用寒藥之誤,今將天時以比之,則知寒涼不可輕投矣。

余按此說,比之以春花受霜雪而僵,又云寒證用寒藥之誤,直是論傷寒,而非論春溫也。霜降以後,春分以前,皆有傷寒之證。如果審系寒邪,自當溫散,否則胡可妄投。且寒為陰邪,溫為陽邪,病源不同,治法迥異。既論春溫,豈可與傷寒牽混。此其不明一也。

白話文:

我認為這種說法,就像把春天的花受了霜雪而僵死比作寒證使用寒藥的錯誤,這只適用於傷寒,而不是春溫。在霜降後到春分前,都會有傷寒的症狀。如果經過仔細判斷,是寒邪所致,就應該溫散治療。否則就不能隨意投用。而且,寒屬於陰邪,溫屬於陽邪,病因不同,治療方法也有很大差別。既然談的是春溫,就不應該與傷寒混為一談。這是其不懂的一方面。

而況溫病之中,更有源流不同。如春溫者,《經》云冬傷於寒,春必病溫。以其伏寒化熱,乘春陽上升,熱由內發,故名春溫也。今云寒證用寒藥之誤,是為陰證傷寒矣,豈春溫之謂乎。又如風溫、暑溫、濕溫、瘟疫等證,皆各不同,以其非傷寒之證,故均名溫病耳。論中又曰,風寒暑濕,皆系陰邪,並非火證,俱用溫劑;燥火二氣,雖系熱邪,初病總因受寒而起,先要溫散寒邪,然後方可清其燥火。要知外逼寒邪,內伏燥火,故初治宜溫散,內火亦從汗解矣。

白話文:

更何況溫病中還有不同的原因和來源。比如春溫,根據《醫經》所說,冬季受到寒邪侵襲,春天必定會發病溫病。這是因為潛伏的寒邪化為熱邪,乘著春天的陽氣上升,熱邪由內而發,因此稱為春溫。現在有人在治療寒證時誤用寒藥,這屬於治療陰證時使用的錯誤方法,怎麼能說是治療春溫呢?還有比如風溫、暑溫、濕溫、瘟疫等證,這些證狀各不相同,不是因為傷寒導致的,因此都統稱為溫病。論述中又說,風寒暑濕都屬於陰邪,不是火證,都應使用溫熱的藥物;燥火之氣雖然屬於熱邪,但初發病時總是因為受寒而起,首先要溫散寒邪,然後才能清熱祛火。要知道外來的寒邪會逼迫體內的燥火潛伏起來,因此治療初期應當溫散寒邪,內火也會隨著汗液排出。

若據此說,則六氣之病,俱當用溫藥,竟無陰陽之分,尤為非理,此其不明二也。

夫治病者必審其現證,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,藥隨病變,朝夕不同,惟求其當而已。今既云燥火二氣系熱邪,又云初病總因受寒而起,先要溫散。豈有既成熱邪,不顧現在之證,反以初起受寒為憑,而仍用溫散之理?如傷寒傳裡變為熱邪,必用白虎承氣。冬傷寒而春病溫者,伏寒化熱,熱由內發,急當清裡,豈可謂初病因於傷寒,而仍用麻黃桂枝等湯以溫散乎!仲景之法,全在審證立方。其邪既變,故方藥亦變。

白話文:

治療疾病的人必須仔細診察現在的症狀,寒冷的要用溫熱的藥物治療,溫熱的要用寒冷的藥物治療,藥物要隨著病情變化而調整,早晚用藥也不同,只求治療恰當而已。現在你說燥火是熱邪,又說疾病的發作一開始是因為受寒引起的,所以要先溫暖散寒。怎麼會有已經形成的熱邪,卻不顧眼前的症狀,反而依據最初受寒的依據,而仍然使用溫暖散寒的道理呢?如果傷寒傳變為裡熱證,就一定要使用白虎承氣湯。冬傷風,春得溫病的,是伏寒化熱,熱由內部發作,急需要清熱解毒,怎麼能說疾病是因為最初受傷寒引起的,而仍用麻黃桂枝等湯來溫暖散寒呢!仲景的治療方法,全在於診察症狀來決定治療方法。邪氣既然已經變化,那麼藥方也應該隨之變化。

是以有一定之理,無一定之法;有一定之方,無一定之病,故方之宜否,必當隨時審證,施之得宜,庶幾無誤。豈可稍有偏執哉。

白話文:

因此,中醫有其一定的道理,但沒有固定的方法;有固定的方劑,但沒有固定的疾病。所以方劑是否合適,一定要根據當時的情況來審查證狀,適當使用,這樣才能避免錯誤。怎麼能稍有偏見呢?

而況六氣之病,陰陽各異,寒者止居六中之一,而春夏秋風火濕熱等病,不啻倍蓰,何以見總因受寒而起耶。若云外逼寒邪,內伏燥火,此《傷寒論》中大青龍湯之一證。大青龍湯,中有石膏,亦非純用溫散。既為燥火之邪,若執溫散之說,非但不能作汗,必至發狂斑爛,禍不旋踵矣。

白話文:

更何況六氣所致的疾病,陰陽性質各有不同,寒證只是六氣之一,而春天的風、夏天的火、秋天的濕、熱等疾病,數量要比寒證多,怎麼能說都是因為受寒而引起的?如果說寒邪從外侵入,體內又潛伏著燥火,這是《傷寒論》中大青龍湯證候之一。大青龍湯中含有石膏,也不是純粹使用溫熱散寒的藥物。既然是燥火之邪,如果堅持使用溫熱散寒的治療,非但不能發汗,還會導致發狂、斑爛,災禍很快就會降臨。

《內經》明言寒為陰,風為陽,而火濕合氣,則名暑。今將風寒暑濕,概指為陰。陰陽不明,則六氣變化之理,自不能辨,無怪乎以傷寒而作春溫也。夫傷寒之病,霜降後至春分前則有之。余時縱有暴寒,其氣輕淺,不須用麻黃等湯,即不可名傷寒,不過感冒而已。若大江以南,更少正傷寒證,寒邪既輕,旋隨時氣變成溫熱。

白話文:

《內經》清楚地表明:寒屬於陰,風屬於陽,而火和濕結合,就稱為暑。現在把風寒暑濕,統稱為陰。陰陽不分,那麼六氣變化的道理,自然無法分辨,難怪會把傷寒當成春溫。傷寒這種疾病,是在霜降後到春分前纔有的。這段時間即使有寒流來襲,其寒氣也比較輕微,不需要使用麻黃湯等藥物,也不能稱之為傷寒,只能算是感冒。如果在長江以南,更少見真正的傷寒證。寒邪本來就輕微,很容易隨著時氣轉變為溫熱。

是故四時中病外感者,風溫濕熱,十居七八,而正傷寒,罕見二三也。可笑世俗,無論方土,不拘春夏,但見發熱頭痛,即名傷寒。徒執《難經》傷寒有五之一語,因名昧實。六氣不分,陰陽不辨,以藥試病,淆誤已多。若再以諸病總因受寒而起,先要溫散之論,橫於胸中,害難勝道矣。

白話文:

因此,四季中因外感發病的人中,風寒、溫邪、濕邪、熱邪導致的疾病佔十分之七八,而真正因寒邪侵襲導致的傷寒只佔十分之二三。令人發笑的是,世俗不論地域環境,不分春夏,只要發燒頭痛就稱為傷寒。他們只抓住《難經》中「傷寒有五之一」這句話,而忽視了其中的真實含義。不能分辨六氣,不明確陰陽,用藥試探病情,因此造成的混淆和誤解已經很多。如果再用諸多疾病都因受寒而起的理論,先用溫補散寒的藥物,這樣的主張根深蒂固,造成的禍害將難以估量。

若溫病之發熱頭痛,與傷寒雖同,而傷寒必甚惡寒,須俟邪解方休,以其為陰邪也;溫病則不惡寒,或反惡熱,或初起微有惡寒,一半日即不惡寒而變熱,以其為陽邪也。陰陽之象,迥然可辨,而治法大異,胡可稍涉疑似哉。

白話文:

如果溫病導致發熱頭痛,雖然與傷寒的症狀相似,但傷寒一定會非常怕冷,必須等到邪氣消除後才能好轉,因為傷寒是由陰邪引起的。而溫病則不怕冷,甚至還會怕熱,或者剛開始時稍微怕冷,半天後就不怕冷了,轉變為發熱,因為溫病是由陽邪引起的。陰陽的表現截然不同,可以明顯區分,而治療的方法也大相徑庭,怎麼可以稍微有點疑似就混為一談呢?

醫理精微,通乎造化。若以庸庸之資,雖研窮畢世,莫識其端。豈可以一知半解,輒欲著書立言,似是而非,悖經害道,俾淺學效法,而災及生民,流毒後世。嗚呼!可不慎歟。

白話文:

中醫學理精深微妙,與天地萬物變化息息相關。如果資質平庸,縱然窮盡一生鑽研,也很難領會其奧妙。豈能一知半解,就妄圖著書立說,似是而非,違背醫道精髓,誤導淺薄學子,危害百姓健康,貽害後世。唉!這豈能不慎重對待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