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一 (8)
卷之一 (8)
1. 附答問
又如今年夏至前,非常酷熱,夏至後六月反涼,立秋後又熱,與往年大異,何也?蓋今年丙戌,寒水司天,夏至前六陽盡出,恰遇寒水客氣加臨,盛陽被遏,不得宣泄,人在氣交中,故覺非常之熱。迨夏至後陰生於下,而陽漸退,則寒水客氣乘勢而下,故六月反涼。至立秋後,三陰下生,陽氣更退,何以反熱?因寒水客氣已退,風木客氣加臨,雖止三陽在上,而風助火勢,陽氣復振,故反熱於六月也。
由此觀之,主客六氣流行,必當參合陰陽進退之理,則固有確然可驗者,或固執不能融會,雖熟誦經論,亦何益哉!
又問論中雲:或冬傷寒,至春發為溫病,此邪因久鬱而變一說,亦出於程郊倩周禹載而起,是否邪之久鬱而變耶?
答曰:人稟天地之氣而生,故人身之氣,與天地貫通,若魚之在水也。天地陰陽之氣有偏,或致阻遏人身之氣不調而病,如魚之遇穢水也。夫氣機既窒,則陰鬱而成痰涎,陽鬱而變壯火。其所感之邪,因鬱而變,實有多端,莫能盡悉。或隨人身之氣而變,或隨時令之氣而變,或隨感而變,或久鬱而變,或竟不變,均無一定。
大抵由人之稟質,陰陽強弱不同,邪之感受,輕重不一,故參差如是也。即如傷寒傳裡變熱,此邪隨身中之氣而即變者也;如寒入陰經而即吐利厥逆,此邪之不變者也;如或久伏不發,因時氣觸引而為病,此邪隨時令之氣而變也。以此推之,難以盡述。夫寒為至陰之邪,且能鬱而變熱,則彼五氣更可知矣。
《經》曰:風者善行而數變,劉河間言六氣皆從火化,良以風火為陽而性動,或遇拂鬱,則各氣從之而變化也。
又問:《經》云冬傷於寒,春必病溫,是言伏氣為病。後世作冬傷寒邪,伏藏至春發為溫病,是亦穿鑿。試觀《四氣調神論》云:冬三月,此謂閉藏,水冰地坼,無擾乎陽。逆之則傷腎,春為痿厥,奉生者少。又曰:逆冬氣,則少陰不藏,腎氣獨沉。與冬傷於寒,同義互發。
大抵為本身之氣受傷,則伏邪當作伏氣為是。蓋《經》統論其理,原屬渾融,不可穿鑿也。
答曰:詳冬傷於寒,春必病溫語意,屬於外感;《調神論》所云屬於內傷,如雲冬不藏精是也。各有義理,未可同論,即以兩處經文,比而觀之。彼曰冬傷於寒,春傷於風;此曰逆之則傷腎,逆之則傷肝。夫傷寒傷風豈非外邪之病乎?傷腎傷肝豈非內傷之病乎?經旨原各不同,文義如是明顯,而不循理直解,反欲索諸隱僻,是道在邇而求諸遠,惑之甚矣。
又觀《生氣通天論》云:「春傷於風,邪氣留連,乃為洞泄」,而至「冬傷於寒,春必溫病。四時之氣,更傷五藏」一節,既曰邪氣留連,又曰四時之氣,更傷五藏,則尤確指外邪為病矣。豈可與《調神論》之論內傷者,混而不分,將使後學作何準則乎。且言伏氣為病,不如言伏邪為病切當,何也?蓋氣者,邪正之總稱。
白話文:
[附答問]
今年夏至前非常炎熱,夏至後六月反而涼爽,立秋後又變熱,與往年大異,這是什麼原因呢?因為今年是丙戌年,寒水司天,夏至前六陽之氣盡數而出,恰逢寒水客氣來臨,盛旺的陽氣被抑制,無法宣洩,人處於氣候交替之中,所以感覺非常炎熱。等到夏至後陰氣從下而生,陽氣漸漸衰退,寒水客氣乘勢下降,所以六月反而涼爽。到了立秋後,三陰之氣下降,陽氣更為衰退,為什麼反而炎熱呢?因為寒水客氣已經退去,風木客氣來臨,雖然只有三陽之氣在上,但是風助火勢,陽氣再次振作,所以比六月還要熱。
由此可見,主氣和客氣的流行,必須參照陰陽進退的道理,才能得到確切驗證。如果固執己見,不能融會貫通,即使熟讀經書,又有什麼益處呢?
又問:論述中說:「有時冬天受寒,到春天就發作溫病,這是邪氣久鬱而變的一種說法」,這說法源自程郊倩周禹載,邪氣是久鬱而變的嗎?
答曰:人體受天地之氣而生,所以人體之氣與天地之氣貫通,如同魚在水中一樣。天地陰陽之氣如果偏盛偏衰,就會阻遏人體之氣,導致氣機不調而生病,如同魚遇到污濁的水一樣。氣機阻塞不通,就會陰氣鬱結而形成痰涎,陽氣鬱結而變成壯火。所感受的邪氣,因為鬱結而變化,情況有很多種,無法一一盡述。邪氣的變化可能隨著人體之氣而變,可能隨著時令之氣而變,可能隨著感受而變,可能久鬱而變,也可能根本不變,沒有固定的規律。
總的來說,由於個人的體質不同,陰陽強弱各有差異,感受邪氣的輕重也不一樣,所以變化就這樣參差不齊。例如傷寒傳變為裡熱,這是邪氣隨著人體之氣而立即變化的;寒邪侵入陰經而立即出現嘔吐、腹瀉、厥逆,這是邪氣沒有變化的;有的邪氣久伏不發,因時令之氣的觸發而發病,這是邪氣隨著時令之氣而變化的。以此類推,邪氣的變化很多,無法完全說明。寒邪是至陰之邪,都能鬱結而變為熱邪,那麼其他的五氣就更能說明這個道理了。
《內經》說:「風善行而數變」,劉河間說六氣都從火化而來,這是因為風和火屬陽性,性質活躍,遇到阻礙鬱結,各種氣就會隨之變化。
又問:《內經》說:「冬天受寒,春天就會得溫病」,這是說伏氣致病。後世有人解釋為冬天受寒邪,潛伏到春天發作成為溫病,這是穿鑿附會的。請看《四氣調神大論》說:「冬三月,是閉藏的季節,水結冰,地坼裂,不要擾動陽氣。違背這個規律就會傷腎,春天就會出現痿厥,奉生之氣不足。」又說:「違背冬天的氣候,就會使少陰之氣不藏,腎氣獨自沉降。」這與「冬天受寒」的意思相同,都是相互闡釋的。
總的來說,是人體本身的氣受傷了,所以說伏邪不如說伏氣更為恰當。《內經》是總體論述其道理,本是渾融一体,不應穿鑿附會。
答曰:仔細研讀「冬天受寒,春天必得溫病」這句話的意思,屬於外感;《調神大論》所說的屬於內傷,例如說冬天不藏精就是如此。兩者各有道理,不能混為一談,我們可以將這兩處經文對比著看。前者說冬天受寒,春天受風;後者說違背則傷腎,違背則傷肝。受寒受風豈不是外邪的病嗎?傷腎傷肝豈不是內傷的病嗎?經文的本意本來就不同,文義如此明顯,而不按照道理直接解釋,反而要去尋找隱晦難懂的含義,這是捨近求遠,迷惑得很啊!
再看《生氣通天論》說:「春天受風,邪氣留連,就會導致泄瀉」,到「冬天受寒,春天必得溫病,四季之氣,傷害五臟」這一段,既說邪氣留連,又說四季之氣傷害五臟,這就更明確地指出是外邪致病了。怎麼能把這與《調神大論》論述的內傷混淆在一起呢?這樣讓後學者如何遵循準則呢?而且說伏氣致病,不如說伏邪致病更貼切,為什麼呢?因為「氣」是邪正的總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