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楠

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一 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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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一 (7)

1. 附答問

仲春陽旺於下而上進,則漸暖,遇雨則冷,以陰冒於陽也。仲夏陽旺於上而漸降,反多熱,以陰氣上逼也。陽氣旺而微陰冒之逼之,則鬱勃奮發而為雷,故春夏多雷。自陰陽兩平,以至陰旺,則陽漸伏藏,不能奮發,故秋冬至春初無雷。偶或有之,由客氣之偏所致也。知此,亦可辨驗人之受邪,自上自下之異耳。

但此言陰陽進退之氣也。若人身中,陰旺則多寒,能受熱藥,陽旺則多火,能受涼藥,陽虛則易生濕,陰虛則易變燥,又自不同。故六氣流行與為病,固當區別,而人之稟質各殊,其變化莫可窮盡矣。凡物遇濕則腐,遇燥則堅。堅者莫若金,所以燥氣名金也。當此之時,二陽上動為風,或遇客氣之二火加臨,則涼風變為熱風。

然四陰下旺,凝而不動,不能從陽化濕,而熱風上冒更益其燥。故予云燥氣由風寒風火所化,正是經中秘旨也。既而六陽歸藏:䷁,陰盛如水,則涼變為寒,名曰寒水,寒水之氣,始於小雪節也。六氣既周,而成一歲之序。由是觀之,則六氣本陰陽所變化,其名雖六,實則陰陽二氣之進退而已。

陰陽進退,太極之一動一靜而已。經論雖無明文,而義理未嘗不在其中。良以《醫經》《易經》,同出陰陽太極之源,所謂前聖後聖,其揆一也,豈有二理哉。

且六氣流行與為病,經旨原有區別,而人多忽之。即如燥金流行之氣,則列於秋,至其為病,則秋時固多燥病,亦有風寒濕火之病。即非秋時,亦有燥病,如風寒風熱之所化也。其所以然者,主氣有常,而客氣變換,以客加主,參差錯雜,則變化出矣。蓋主氣出於地,地靜而不動,其氣升降而有常,客氣降於天,天動而轉旋,其氣運行而變換也。然總不出陰陽進退偏旺偏衰之理耳。

孟子曰:可與人規矩,不能使人巧。《內經》列六氣,亦不過示人規矩而已。夫濕土旺於四季而主於中,按照流行次序,在大暑節交濕土之氣,得六十日有奇。其實旺氣用事,亦不過十八日,《經》以六氣配一歲之序,則不得不然。究其陰陽進退之機,則濕已動於夏至陰生之日,其時正猶相火司令,而濕動氣變,故《經》特表明,言先夏至日為病溫,後夏至日為病暑。後世不明經旨,死守規矩,因相火司令,遂以暑為相火病。

殊不思夏至前,亦相火司令,何以又名病溫乎。既而執泥不能融會,遂亦不察土旺四季,而以濕土之氣,行於秋令。乃有秋之前半截傷濕,後半截傷燥等臆說,實足令人捧腹。蓋以歲時驗之,夏至後潮濕大盛,其時相火司令,尚有一月;立秋後潮濕即收,其時濕土司令,尚有一月。由此觀之,則不相應,豈可拘執乎。

若按陰陽進退之理,以審氣候,如合符節。蓋五月夏至,一陰生於下,陰弱陽旺,則陰從陽而化濕。七月立秋,三陰生於下,陰陽兩平,各守其位,則不化濕,而潮氣即收。八月四陰下生,陰旺陽弱,則陽從陰而化燥矣。故《經》言夏傷於暑,則火濕二氣已括於中;其言秋傷燥、冬傷寒、春傷風,則四時六氣,義已完全。如是參究各篇經文,互相印證,自可灼見不易之理也。

白話文:

[附答問]

仲春時節,陽氣由下向上升騰,天氣漸漸轉暖,但遇到下雨就會變冷,這是因為陰氣冒犯陽氣所致。仲夏時節,陽氣旺盛於上,逐漸下降,天氣反而炎熱,這是因為陰氣向上逼迫所致。陽氣旺盛,而微弱的陰氣又逼迫它,於是陽氣鬱勃奮發,產生雷聲,所以春夏季節多雷。陰陽二氣平衡之後,直到陰氣旺盛,陽氣漸漸潛藏起來,不能奮發,所以秋冬到初春沒有雷聲。偶爾有雷聲,是因為外來氣候的偏盛所造成的。了解了這個道理,也能夠辨別人體感受邪氣侵襲的差異,是從上而下還是從下而上。

這段話講的是陰陽之氣的進退變化。在人體內,陰氣旺盛則體寒,能承受溫熱的藥物;陽氣旺盛則體熱,能承受寒涼的藥物;陽氣虛弱則容易產生濕邪;陰氣虛弱則容易乾燥,這與前述又有不同。所以六氣的流行和致病,必須區分開來,而人體的稟賦各不相同,其變化更是不可窮盡的。凡是東西遇到濕氣就會腐敗,遇到燥氣就會堅硬。最堅硬的莫過於金,所以燥氣稱為金氣。在這個時候,二陽上升為風,如果遇到外來氣候的二火加臨,則涼風就會變成熱風。

然而,四陰在下旺盛,凝而不動,不能夠隨著陽氣化為濕氣,而熱風向上冒則更加助長乾燥。所以我說燥氣是由風寒和風火變化而來,這正是經書中的奧妙之處。接著六陽歸藏,陰氣盛極則如同水一般,涼風就變成了寒風,稱為寒水,寒水之氣,始於小雪節氣。六氣運行一週,就構成一年四季的順序。由此可見,六氣是陰陽變化而成的,名稱雖有六種,實際上只是陰陽二氣的進退而已。

陰陽的進退,就是太極的動與靜。經書雖然沒有明文規定,但其義理卻始終存在其中。《醫經》和《易經》都源於陰陽太極,所謂前聖後聖,其道理都一樣,怎麼會有兩種不同的道理呢?

而且,六氣的流行和致病,經書中本來就有區別,但很多人卻忽略了。比如燥金之氣流行於秋季,但其致病,秋季固然多燥病,但也會有風寒濕熱等疾病。即使不是秋季,也會有燥病,例如風寒風熱變化而來。其原因是,主氣有一定的規律,而客氣卻變化不定,客氣加於主氣,參差不齊,錯綜複雜,就會產生變化。因為主氣來自於大地,大地靜止不動,其氣的升降有規律;客氣來自於天空,天空運動而旋轉,其氣的運行而變化。然而總的來說,都離不開陰陽進退、偏盛偏衰的道理。

孟子說:可以讓人掌握規矩,卻不能讓人變得聰明。《內經》列舉六氣,也不過是給人展示規矩而已。濕土之氣旺盛於四季,而主於仲夏,按照流行次序,在大暑節氣交接濕土之氣,有六十多天。實際上旺盛之氣主事,也不過十八天,《經書》用六氣來配合一年的順序,所以不得不這樣說。究其陰陽進退的機理,濕氣已在夏至陰生之日開始活動,那個時候正是相火當令,而濕氣活動氣候變化,所以《經書》特別說明,說夏至日之前為溫病,夏至日之後為暑病。後世不明白經書的旨意,死守規矩,因為相火當令,就認為暑病是相火造成的疾病。

卻不明白夏至之前,也是相火當令,為什麼又叫做溫病呢?既而執著於此不能融會貫通,便也不考察土旺盛於四季,而認為濕土之氣運行於秋季。於是產生了秋季前半段傷濕,後半段傷燥等等臆測,實在令人啼笑皆非。因為根據季節來驗證,夏至之後潮濕盛行,那個時候相火當令,還有一個月;立秋之後潮濕就收斂,那個時候濕土當令,還有一個月。由此看來,是不相符合的,怎麼能拘泥於此呢?

如果按照陰陽進退的道理,來審察氣候,就如同合乎節候一般。因為五月夏至,一陰生於下,陰氣弱陽氣旺盛,則陰氣隨著陽氣化為濕氣。七月立秋,三陰生於下,陰陽二氣平衡,各守其位,則不會化為濕氣,而潮濕之氣也就收斂了。八月四陰下生,陰氣旺盛陽氣衰弱,則陽氣隨著陰氣化為燥氣了。所以《經書》說夏天傷於暑,則火濕二氣已經包括在內了;其說秋天傷燥、冬天傷寒、春天傷風,則四季六氣的道理已經完備。如果這樣參究各篇經文,互相印證,就能夠明白不易改變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