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楠

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一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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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一 (2)

1. 六氣陰陽論

所以六氣之序,君火之後,次以相火,從體發用之意也。相火以後,次以濕土,火生土也。君火為少陰,相火為少陽,是陰一動而變陽,亦即從體發用之理也。是以六氣變化之機權在火。故人心志感觸,相火隨機而動,一身氣血從而運用流行,與天地之君相火動,四氣隨之變化而萬物生成同其機括,是為天人合一之道也。

人與天地同根,故天地之陰陽,即人身之陰陽;天地之水火,若人身之血氣;五行以配五臟;六氣以配六經,二十八宿以合二十八脈;日月光華,猶耳目聰明;土石草木,如骨肉毛髮;雷電風雨,若聲息涕淚;江河湖海,如血脈周流;骨節交會,若分野度數。自微而著,若合符節,而一身具太極之體,為一小天地也。

所以六氣亢害,則病外感,五志妄動,則病內傷。內傷外感之病,皆由六氣陰陽偏駁所致。論其變狀,殆難盡數;究其綱要,察其陰陽而已。《經》云:知其要者,一言而終,不知其要,流散無窮。

然則察之奈何?試觀六氣之中,寒為陰邪,若傷人之陽經,則發熱而又畏寒。畏寒者。陰邪之象也;發熱者,陽經之徵也。若寒傷人之陰經,則但畏寒而不發熱,以陰邪在陰經,故無陽象也。如寒邪始在陽經不解,傳裡而變為熱邪,此陰邪隨人身之陽氣而變也。若寒傷陰經,而不扶陽救本,以至吐利厥脫,此身中陽氣,隨陰邪而亡也。

又如火濕合氣名暑,人感暑邪,若稟體多火,則暑隨火而化燥,稟體多寒,則暑隨寒而化濕。此邪之陰陽,隨人身之陰陽而變也。又如風邪傷人,在冬令成傷寒病,春夏時成風溫病,此邪隨時令陰陽而變也。或冬傷寒,至春發為溫病,此邪因久鬱而變也。或溫病過服涼藥,變為寒病,此因藥氣而變也。

有內熱而外反畏寒者,表陽被郁也。有內寒而外反發熱者,虛陽發露也。以此推之,六氣之變化無窮,要必隨類隅反,察其陰陽而已。

然猶必知其要者,所謂六氣變化,機權在火,如君相出令,天下皆從。劉河間有見此理,故云六氣皆從火化,以寒涼藥主治。但此理止可論邪,不可論病。何故?蓋邪氣傷人,隨人稟體而化。如上所云,稟體多火,暑隨火而化燥;多寒,暑隨寒而化濕之類。故當隨病審察。

或不知此,而概施寒涼,豈不誤哉!況天地六氣之火,固易傷人,而人身君相之火,常相因為病。故東垣曰:相火,元氣之賊也,火與元氣不兩立。此謂人身之火也。張景岳非之,云相火元氣之本也,豈可謂之賊。此兩說皆各有理,不可偏廢。緣君火妄動,相火熾然,即忿欲等火也。

欲動火炎,元氣傷耗,故謂之賊。《內經》云:「壯火食氣」是也。若心君安泰,相火奉令,默贊化機,陰陽和平,元氣賴以生長,故為元氣之本。《內經》云:「少火生氣」是也。東垣論其變,景岳道其常耳。是故外感之與內傷,或寒或熱,必因人而變,虛實陰陽,參互錯綜,而治法隨宜,不可偏執也。

白話文:

六氣陰陽論

所以六氣的順序,是先君火,其次是相火,這是從人體發揮作用的意思。相火之後,其次是濕土,因為火生土。君火屬少陰,相火屬少陽,這是陰氣一動就轉變為陽氣,也就是從人體發揮作用的道理。因此,六氣變化的關鍵在於火。所以人心思緒情感受到影響,相火就會隨之而動,全身氣血因此而運行流通,與天地間的君火運動一樣,四氣隨之變化,萬物生成也遵循相同的機制,這就是天人合一之道。

人與天地同根,所以天地的陰陽,就如同人體的陰陽;天地的水火,如同人體的血氣;五行與五臟相對應;六氣與六經相對應;二十八星宿與二十八脈相對應;日月的光輝,如同耳目聰明;土石草木,如同骨肉毛髮;雷電風雨,如同聲音呼吸涕淚;江河湖海,如同血脈周流;骨節的交接,如同分野的度數。從細微處著眼,都一一吻合,人體便具備了太極的整體,成為一個小天地。

所以六氣亢盛或侵害人體,就會導致外感疾病;五志妄動,就會導致內傷疾病。內傷外感疾病,都源於六氣陰陽的偏盛偏衰所導致。要論述其變化情況,幾乎難以窮盡;但究其根本,只要觀察其陰陽即可。《內經》說:懂得其要領的人,一句話就能概括;不懂得其要領的人,則會說個沒完沒了。

那麼,應該如何觀察呢?試著觀察六氣之中,寒屬陰邪,如果傷害人體的陽經,就會發熱又畏寒。畏寒是陰邪的表現;發熱是陽經的徵兆。如果寒邪傷害人體的陰經,則只會畏寒而不發熱,因為陰邪在陰經,所以沒有陽氣的表現。如果寒邪 initially在陽經而未解,傳入裡而變為熱邪,這是陰邪隨著人體的陽氣而轉變。如果寒邪傷害陰經,而不扶助陽氣,以致於吐瀉昏厥,這是人體的陽氣,隨著陰邪而消失。

又如火濕之氣合稱暑邪,人感受暑邪,如果體質本來就多火,則暑邪隨著火而轉化為燥邪;如果體質本來就多寒,則暑邪隨著寒而轉化為濕邪。這是邪氣的陰陽,隨著人體的陰陽而轉變。又如風邪傷人,在冬季形成傷寒病,在春夏則形成風溫病,這是邪氣隨著季節陰陽而轉變。或者冬季傷寒,到春天轉變成溫病,這是邪氣久鬱而轉變。或者溫病服用過多寒涼藥物,轉變成寒病,這是由於藥物的作用而轉變。

有內熱而外反而畏寒的,是表陽被鬱阻。有內寒而外反而發熱的,是虛陽外泄。以此類推,六氣的變化無窮,必須隨其類別而反向推測,觀察其陰陽即可。

然而,仍然必須知道其要領,所謂六氣變化,關鍵在於火,如同君相發號施令,天下都遵從。劉河間理解了這個道理,所以說六氣都從火化,用寒涼藥物來治療。但是這個道理只能用來論述邪氣,不能用來論述疾病。為什麼呢?因為邪氣傷人,會隨著個人的體質而轉化。如同上面所說的,體質多火,暑邪隨著火而轉化為燥邪;體質多寒,暑邪隨著寒而轉化為濕邪等等。所以應該根據病情仔細觀察。

如果不懂得這個道理,而一概使用寒涼藥物,豈不是會誤事嗎!況且天地六氣的火,固然容易傷人,而人體君相之火,常常互相作用而導致疾病。所以東垣說:相火是元氣的賊,火與元氣不能同時存在。這是指人體的火。張景岳則不同意,說相火是元氣的根本,怎麼能說是賊呢?這兩種說法各有道理,不能偏廢。因為君火妄動,相火熾盛,就是由於憤怒、慾望等引起的火。

慾望導致火盛,元氣受損,所以稱之為賊。《內經》說:「壯火食氣」就是這個道理。如果心君安泰,相火奉命行事,默默地配合化生的機制,陰陽平和,元氣就能生長,所以它是元氣的根本。《內經》說:「少火生氣」就是這個道理。東垣論述的是其變化,景岳闡述的是其常態。所以外感和內傷,或者寒或者熱,都必須根據個人而變化,虛實陰陽,相互交錯,而治療方法也應該因人而異,不能偏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