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砭》~ 補劑 (4)

1. 補劑

第世人喜服溫補，不獨吾浙為然，如江西文物之邦，人才蔚起，惟於醫學，則鄙陋尤甚，喻嘉言是其土著，書反不行，專奉薛新甫、趙養葵二家為圭指，不拘病證，凡方中無附、桂、鹿茸、薑、萸、故紙等味者，人皆不肯沾唇，是以建昌郡城有專售附子一物之行。此說向聞之吉安宋渭川鹺尹，初尚疑其言之過實也，今至撫州，目擊信然。

因謂宜黃邑侯楊素園曰：君既精於醫而官於此，正可力挽頹風，登民壽域。楊侯蹙頞云：非不為也，是不能也。梔子黃芩，畏之如虎，石膏知母，視之若砒，相習成風，牢不可破，既不能導之以政，又不可齊之以刑，官其如彼何哉？而此間頗有著述，無非薛、趙二氏之唾餘，且謂黑錫丹可以久服，其議論大率類此，所以溫熱病，從未聞有一人得生者，余謂此則喻氏不能辭其責也。

《寓意草》醫案，冠絕古今，而《金鑑》病少陰傷寒於春月，治法絲絲入扣，允為仲聖真傳。奈嘉言誤指為溫，立言偶失，其書雖不行於其鄉，而此一大錯，竟成鐵鑄，諒鄉人必熟聞之矣。黃紫垣明府云：吾鄉以附子為必用之常品者，良由水土之氣較寒耳。余曰不然，界接粵閩，冬無霜雪，花皆早放，草木蕃滋，地氣較江浙尤暖，其慣服熱藥，死而無悔者，正徐氏所謂死後人必冷也。素園聞之捧腹。

白話文：

補劑

世人喜歡服用溫補藥物，不只是浙江如此，像江西這樣文化昌盛、人才輩出的地方，醫學卻相當落後。喻嘉言是江西人，他的著作卻不受歡迎，當地人只奉薛雪甫、趙養葵兩家的醫學理論為圭臬。不論什麼病症，藥方裡如果沒有附子、桂枝、鹿茸、生薑、茱萸、肉桂等溫熱藥材，人們根本就不會服用。因此，建昌郡城裡竟然有專門賣附子的藥鋪。我以前聽吉安的宋渭川鹽運使說過這個情況，當時還覺得他誇大了，如今到了撫州，親眼所見，才知道是真的。

我便對宜黃縣令楊素園說：您既精通醫術，又在這裡做官，正好可以扭轉這種不良風氣，提高百姓的壽命。楊縣令皺眉說：我不是不想做，而是做不到。他們把梔子、黃芩視為猛獸，把石膏、知母看作砒霜，這種風氣已經根深蒂固，難以改變。既不能用行政手段來引導，也不能用法律來約束，我這個官又能怎麼辦呢？這裡的一些醫學著作，全都是薛、趙二人學說的翻版，還說黑錫丹可以長期服用，其他觀點也差不多。所以，溫熱病患者，從來沒見過一個能活下來的。我覺得喻嘉言對此負有責任。

《寓意草》的醫案，冠絕古今；《金鑑》中治療少陰傷寒的春月治法，更是絲絲入扣，堪稱張仲景醫學的真傳。可惜喻嘉言誤將其歸為溫熱病的治療方法，這是一個小小的失誤，但他的書雖然在他家鄉不受歡迎，這個錯誤卻像鑄鐵一樣堅固，當地人想必都很熟悉了。黃紫垣知府說：我們這裡常用附子，是因為本地水土之氣比較寒冷。我說不是的，江西與廣東、福建接壤，冬天沒有霜雪，花都開得早，草木繁茂，地氣比江浙更溫暖，他們習慣服用溫熱藥物，即使死了也不後悔，正如徐文伯所說「死後人必冷」一樣。素園聽後哈哈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