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砭》~ 製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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製劑 (1)

1. 製劑

古時權量甚輕,古一兩,今二錢零;古一升,今二合;古一劑,今之三服。又古之醫者皆自採鮮藥,如生地、半夏之類,其重比干者數倍,或古方雖重,其實無過今之一兩左右者,惟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間有重劑,此乃治強實大證,亦不輕用也。若宋元以來,每總制一劑,方下必注云每服或三錢或五錢,亦無過一兩外者,此煎劑之法也。末藥則用一錢匕,丸藥則如桐子大者,十丸加至二三十丸。

試將古方細細考之,有如今日二三兩至七八兩之煎劑乎?皆由醫者不明古制,以為權量與今無異,又自疑為太重,為之說曰:今人氣薄,當略為減輕。不知已重於古方數倍矣,所以藥價日貴而受害愈速也。又有方中熟地用三四兩,余藥只用一二錢者,亦從無此輕重懸殊之法。

要知藥氣入胃,不過藉此調和氣血,非藥入口即變為氣血,所以不在多也。又有病人粒米不入,反用膩膈酸苦腥膻之藥,大碗濃煎灌之,即使中病,尚難運化,況與病相反之藥填塞胃中,即不藥死,亦必灌死,小兒尤甚。又不論人之貧富,人參總為不祧之品,人情無不貪生,必竭蹶措處,孰知反以此而喪身。

其貧者送終無具,妻子飄零,是殺其身而並破其家也。吾少時見前輩老醫,必審貧富而後用藥,尤見居心長厚,況是時參價猶賤於今日二十倍,尚如此謹慎,即此等存心,今人已不逮昔人遠矣。

張按:古方權量,惟王樸莊考覈最精。云:古方自《靈》、《素》至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,所集漢、晉、宋、齊諸名方,凡云一兩者,准今之七分六釐,凡云一升者,准今之六勺七杪。辨論甚博,詳載唐立三《吳醫匯講》。

又按:先生作《醫學源流論》,謂人參之價十倍於昔,越十年而作是書,參價又增十倍矣。是以諄囑醫人,用須謹慎。而數十年銀價日高,參價愈湧,較之先生之所謂貴者,又不覺更貴二十倍矣。且佳參日罕,偽物日多,稍有人心,慎毋輕用。

又紀文達公《筆記》云:虛證種種不同,而人參之性則專有所主,不通治各證。以藏府而論,參惟至上焦、中焦,而下焦不至焉。以營衛而論,參惟至氣分而血分不至焉。腎肝虛與陰虛而補以參,庸有濟乎?豈但無濟,亢陽不更煎鑠乎?且古方有生參、熟參之分,今採參者得即蒸之,何處得有生參乎?古者參出於上黨,秉中央土氣,故其性溫厚,先入中宮。今上黨氣竭,惟用遼參,秉東方春氣,故其性發生,先升上部。

即以藥論,亦各有運用之權,醫者審之。

雄按:曩時醫皆備藥,今則醫與藥分,亦可以見世道人心之不古也。從此用藥者不識藥,而偽藥日多矣。然藥者治病之物,猶治亂之干戈,故曰:用藥如用兵。補偏救弊,用貴得宜,量體裁衣,法隨時變,如急病重證,非大劑無以拯其危。繆氏所謂虜荊非六十萬人不可也。而熟於世故之徒,輒以無關痛癢之藥,為避濕推干之計,宜乎為史搢臣所訶責矣。

白話文:

標題: [製劑]

內容: 古代的度量單位比較小,古代的一兩相當於現代的二錢零,一升等於現代的二合,一劑藥則相當於現在的三份劑量。古代醫生都親自採集新鮮藥材,比如生地、半夏這類藥材,其重量比干燥的藥材重數倍。有些古方雖然記載的用藥量很大,但實際上並不超過現代的一兩左右。只有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等醫書中偶爾出現大劑量的處方,這是用來治療一些嚴重的疾病,也不會輕易使用。從宋元以來,每次總制一劑藥,方劑下面必定會註明每次服用的劑量,一般不超過一兩,這是煎劑的製作方法。末藥則每次使用一錢匕,丸藥則像桐子大小的,開始時用十丸,逐漸增加到二三十丸。

仔細考察古方,有現在煎劑二三兩至七八兩的劑量嗎?這都是因爲醫生不瞭解古制,以爲古代的度量單位與現在無異,又自己懷疑劑量太重,於是說:現代人體質較弱,應該適當減輕。卻不知道這已經比古方的用量大了幾倍,因此藥材價格日益昂貴,病人受傷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。還有方劑中熟地用三四兩,其餘藥材只用一二錢的情況,也從未有過這種輕重懸殊的方法。

要知道藥物進入胃中,不過是藉此來調和氣血,並非藥物入口就能變成氣血,所以並不在於藥量的多少。還有病人完全不能進食,反而使用膩膈酸苦腥羶的藥物,大碗濃煎灌服,即使對症,也難以消化,更何況是與病情相反的藥物塞滿胃中,即使不死於藥物,也會因灌服而死,小孩尤其嚴重。又不管病人的貧富,人參總是必不可少的成分,人之常情無不貪生怕死,必定竭盡全力去籌措,誰知道反而因此而喪命。

那些貧窮的人,死後連安葬的費用都沒有,妻子兒女流離失所,這是殺了他們的人,同時也破壞了他們的家庭。我年輕時見過前輩老醫生,必定要了解病人的貧富情況後才用藥,更可見其用心深厚。況且當時人參的價格還比現在便宜二十倍,仍然如此謹慎,就這種用心,現在的人已經遠遠不及古人。

張先生指出:古方的度量單位,只有王樸莊考據最精確。他說:古方從《靈樞》、《素問》到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,收集的漢、晉、宋、齊等名方,凡是寫一兩的,按照現在的標準是七分六釐,凡是寫一升的,按照現在的標準是六勺七杪。他的論述非常廣泛,詳細載於唐立三的《吳醫匯講》。

又說:先生寫《醫學源流論》,認爲人參的價格比過去高了十倍,過了十年寫這本書,人參的價格又增加了十倍。因此諄諄告誡醫生們,使用時必須謹慎。然而幾十年來銀價日益升高,人參價格更是暴漲,與先生所說的貴相比,不知不覺又貴了二十倍。而且優質人參日漸稀少,假冒僞劣產品越來越多,稍有人心,千萬不要輕易使用。

紀文達公在《筆記》中寫道:虛證種類繁多,而人參的功效卻專有所主,並不能通治各種病症。以臟腑而論,人參只能到達上焦、中焦,而不能到達下焦。以營衛而論,人參只能到達氣分,而不能到達血分。腎肝虛與陰虛而用人參補養,能有效果嗎?豈止沒有效果,過度的陽氣不會更傷身體嗎?而且古方有人參生熟之分,現在採人參的人得到後立即蒸煮,哪裏還能找到生人參呢?古人參產自上黨,秉承中央土氣,所以性質溫和,先入中宮。現在上黨的氣力已經耗盡,只能使用遼參,秉承東方春氣,所以性質發生,先升上部。

就藥物而言,也有各自運用的權力,醫生應該審慎考慮。

雄按:以前醫生都備有藥物,現在醫生與藥商分開,也可以看出世道人心的變遷。從此,用藥的人不認識藥物,而假冒僞劣藥物日益增多。然而藥物是用來治病的,猶如治理亂世的武器,所以說:用藥如用兵。補充偏頗救治弊病,使用時貴在得當,量體裁衣,方法應隨時代變化,如遇急病重症,非大劑量無法挽救危機。繆氏所謂的虜荊非六十萬人不可。而熟悉世故的人,常常使用無關緊要的藥物,作爲避免溼氣、推卸責任的手段,應該受到史搢臣的責備。

如果是輕微的疾病或病後的調理,應該使用小劑量慢慢調理,反而大肆使用峻補藥物以邀功,往往導致藥物超過了疾病所需,懲罰過度,或者樞機阻滯,疾病無法痊癒,這可能是因爲不明白《內經》“食養盡之”的意義。況且肉雖然多,聖人也說不可過食,豈能用草木攻病,反而讓它超過食物的攝入量呢?《古今醫案》記載葉天士治療朱懷音的案例說:他使用昂貴的藥物,一定自以爲是名醫,只是浪費了病人的錢財,與病情毫無關係,就是庸醫。

等到看到徐公的論述,即使是使用對症的藥物,也要根據病人的貧富情況來決定,何況與病情無關的藥物,怎麼能浪費病人的錢財呢?無奈世人喜歡溫補,富貴人家恥於服用廉價藥物,如果愚昧的人不懂藥性,只會以價格昂貴爲好,賣藥的人又隨意誇大其詞,總是讚揚善於使用昂貴藥物的人,因此無知的人只追求技術的流行,不追求道理的明確,於是甘願成爲庸醫,實在令人感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