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砭》~ 秘方

1. 秘方

古聖設立方藥專以治病，凡中病而效者即為秘方，並無別有奇藥也。若無病而服藥，久則必有偏勝之害，或有氣血衰弱藉藥滋補，亦必擇和平純粹之品，審體氣所偏而稍為資助。如世所謂秘方奇術，大熱大補之劑，乃昔人所造以欺人者。若其方偶與其人相合，或有小效，終歸大害；其不相合者，無不傷生。

白話文：

古時候聖人發明藥方，專門用來治病。只要對疾病有效，就是祕方，並沒有其他特別厲害的藥物。如果沒有生病卻吃藥，久而久之必定會造成身體偏盛的危害。或者有人氣血衰弱，想靠藥物滋補，也一定要選擇平和純正的藥材，瞭解自己的體質後再適當服用。像世人所說的祕方神術，或是那些大熱大補的藥劑，都是古人為了欺騙他人而製造出來的。如果藥方剛好適合某個人，可能會有小成效，但最終會帶來大危害；如果藥方不適合，必定會傷身。

更有一等怪方，乃富貴人賄醫所造者。余曾遇一貴公子，向余求長生方，余應之曰：公試覓一長生之人示我，我乃能造長生之方，若長生無一人，則天下無長生之方矣，其人有慍色，是時適有老醫在其家，因復向老醫求得之，乃傲余曰：長生方某先生已與我矣，公何獨吝也？余視其方，乃聚天下血肉溫補之藥，故難其製法，使耳目一新者。余私謂老醫曰：先生之長生方從何傳授？老醫曰：子無見哂，子非入世行道之人耳。

白話文：

更有一種奇怪的藥方，是富貴人家賄賂醫生開的。我曾經遇到一個貴公子，向我求長生不老的藥方。我回答他：「你去找一個長生不老的人給我看看，我就能研製出長生不老的藥方。如果沒有這樣的人，那麼世界上就不存在長生不老的藥方了。」他顯得很生氣。當時恰好有個老醫生在他家，他向老醫生求得了這個藥方，然後傲慢地對我說：「長生不老的藥方，某位先生已經給我了，你為何如此吝嗇？」我看了一下他的藥方，都是一些滋補氣血的藥物，難以製作，只會讓人耳目一新。我私下問老醫生：「先生的長生不老藥方是從哪裡學來的？」老醫生說：「你別見笑，你沒有入世修行的經歷罷了。」

凡富貴之人，何求不得，惟懼不能長生縱欲耳，故每遇名醫，必求此方。若長生方不知，何以得行其道？我非有意欺彼，其如欲應酬於世，自不得不然耳。後果得厚酬。余固知天下所傳秘方，皆此類也。此即文成五利之餘術，萬勿以為真可以長生也，速死則有之耳。識此以醒世之求長生而覓秘方者。

白話文：

富貴之人都享受著人生，什麼都不缺，唯獨害怕不能長生不老。所以每當遇見名醫，一定會向其求取養生之道。如果不瞭解養生之道，又如何能追求長生呢？我並不是有意欺騙他們，而是為了應付世俗，不得不如此。雖說之後如願以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，但我明白天下人流傳的祕方都是同出一轍的。這不過是文人墨客的附庸之作，千萬不要誤以為真的可以長生，反而可能會加速死亡。希望這番話能夠喚醒世間尋求長生而執著於祕方的人。

張按：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云：藥所以攻伐疾病，調補氣血，而非所以養生，方士所餌，不過草木金石，草木不能不朽腐，金石不能不消化，彼且不能自存，而謂借其餘氣反長存乎？古詩云：服藥求神仙，多為藥所誤。

白話文：

張氏按語：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中說：藥物是用來治療疾病、調理氣血的，而不是用來養生的。方士們服用的藥物，不過是草木和金石之類的東西。草木會腐敗、金石會消化，這些東西自己都無法存活，怎麼能指望用它們來延年益壽呢？古代詩歌說得好：「服用藥物求長生，往往反而被藥物所害。」

昔邱處機語元太祖曰：藥為草，精為髓，去髓添草，譬如囊中貯金，以金易鐵，久之金盡，所有者鐵耳，夫何益哉？即神仙何嘗不死那？蓋生必有死，物理之常，煉氣存神，皆逆而制之者也。逆制之力不懈，則氣聚而神亦聚，逆制之力或疏，則氣消而神亦消，消則死矣。至吐納導引之術雖出丹經，而非丹經所能盡，其分刌節度，妙極微芒，苟無口訣真傳，但依法運用，如檢譜對奕奕必敗，如拘方治病病必殆。緩急先後稍一失調，或結為癰疽，或滯為拘攣，甚或精氣瞀亂，神不歸舍，遂成癲癇。

白話文：

過去邱處機對元太祖說：草藥取其精華，去除草渣，就像錢袋裡裝著黃金，卻換成鐵塊，時間久了，黃金用盡，剩下的只有鐵了，這又有什麼益處呢？即使是神仙，不也一樣會死嗎？生死是自然規律，煉氣養神都是違背這個規律的。逆勢而行的力道不間斷，氣聚神聚；力道一旦鬆懈，氣散神散，氣散神散則人就死了。至於吐納導引之術，雖然出自丹經，但絕非丹經可以完全涵蓋。它的分寸節度微妙無比，如果缺乏口訣真傳，只照著方法練習，就像按棋譜對弈，必敗無疑；如同拘泥於固定的藥方治病，病人必定危及。進退順序稍有失調，輕則化膿成疾、肢體僵硬，重則精氣混亂，神魂離散，最終發作癲癇。

楊雨亭言勞山深處，有人兀坐木石間，身已與木石同色矣。然呼吸不絕，目炯炯尚能視，此嬰兒煉成而閉不能出者也。不死不活，亦何貴於修道，反不如鬼之逍遙矣。大抵仙有仙骨，非藥石所能換，仙有仙緣，非情好所能結。苟不知此而妄思沖舉，因而致害者不一，此人亦其明鑑也。

白話文：

楊雨亭說，在勞山深處，有人獨自坐在木石之間，身體已經與木石顏色相同了。然而，他的呼吸並沒有停止，眼睛炯炯有神，還能夠看東西，這是嬰兒練成了卻被困在裡面，無法出來。不死不活，這樣修道又有什麼意義，還不如像鬼魂那樣逍遙自在。大體來說，神仙都有神仙骨，不是藥物和寶石可以改變的；神仙有神仙緣分，不是感情和喜好可以結成的。如果不知道這些道理，而妄圖飛昇成仙，因此而招致禍害的不只一個，這個人也正是他們的明鑑啊。

或曰：以刃破其頂，當尸解去，然則成仙須受一刃之刑矣，人亦何樂而慕之耶？若容成、彭祖之術，尤為邪道，不得法者，禍不旋踵，真得法者，亦僅使人壯盛，壯盛之極，必有決裂橫潰之患。譬如悖理聚財，非不驟富，而斷無終享之理也。門人王廷詔言，有一道士精此術，後遭雷殛。

而妄人謂可求仙，不亦傎哉！

白話文：

有人說：用刀刺破頭頂，就能屍解成仙。那麼，想要成仙，就必須要受刀刑。可是，誰會樂意去追求這種事呢？

像容成、彭祖的養生術，更是邪門歪道。不得要領的人，很快就會招致災禍；就算真的得法，也只能讓人身體強壯。強壯到了極致，肯定會爆裂潰爛。就像違反常理地聚斂財富，雖然能快速致富，但絕不可能享受到最後。

我的學生王廷詔說，有一個道士精通這種術法，後來卻遭到雷劈。

雄按：大熱大補之藥服而傷生者，指不勝屈，其初有小效終歸大害，而尚可為之挽救者，余案中所載多矣。惟沈琴癡患類中，廣餌熱補，漸致四肢拘攣，口不能言，但飲食如故，是痰火風邪盡補入絡也，呻吟床蓐者七載，遍治不效而亡。張越欽茂才室，體極陰虧，醫者謂陽能生陰，輒與熱補，遂至肉脫形消，四肢痿廢，是養筋之營液盡爍也，不能下榻者已數年矣。姑舉一二以為後人鑑之。

白話文：

說明：服用了大熱大補藥物而損害身體的案例不勝枚舉。一開始可能有一點小效果，但最後都導致了嚴重的危害。而那些還能挽回的情況，我在臨牀中見過很多。

然而，像沈琴癡這樣的病人，廣泛地進補熱性補品，逐漸導致四肢攣縮，口不能言，但飲食依舊正常。這是因為痰火風邪都被補藥引入經絡所致。他在牀上呻吟了七年，到處求醫都無效而亡。

張越欽茂才的妻子體質極其虛弱，醫生認為陽氣能生陰氣，於是給她開了熱補藥。結果導致肌肉萎縮，形體消瘦，四肢無力。這是因為滋養筋脈的營液都被消耗殆盡了。她已經好幾年不能下牀了。

姑且舉這兩個例子作為後人的鑒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