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言醫選評》~ 正文 (8)

回本書目錄

正文 (8)

1. 正文

噫嘻!豈特傷寒為然者,凡雜病日久,鮮有不犯此證者,余於治按中每詳言之矣。

緩攻輕補,深合治虛之旨。

無病服藥之流弊久矣,而今為甚。此皆執前人服藥於未病,與上工治未病之說而謬焉者也。不知服藥於未病者,即致治於未亂,保邦於未危也。善致治者,尊賢使能,振綱肅紀,則政修民和,苞桑萬世在茲矣。若無過興師,則內生反側,外兆邊塵,不反自貽伊戚哉!然則保國、保身無二理,用藥、用兵無二術。

善衛生者,能於平時節飲食,慎起居,少嗜欲,寡縈慮,使五官安職,百體清和,將遊華胥而臍喬松矣。苟思患預防,審醫可也,問藥性可也,讀岐黃書可也,若以草木偏攻,則寒者戕賊脾元,熱者煎熬血脈,是猶小人陰柔巽順,似乎有德,而國家元氣鮮不為之潛移者。古人謂壁中用柱,壁中添鼠,不可不深長思也。

至若不治已病治未病,則又是有說,如肝邪旺,恐傳變於脾,當先瀉肝以平之;心邪旺,恐傳變於肺,當先瀉心以平之之類是也。是則治未病者,治病之未傳也,非治人之未病也。服藥於未病者,調攝於未病也,非未病而先服藥也。二說各有所指,皆非無病服藥之謂也。

夫何貪生者假為棲真元牝之丹,縱欲者泥為嬰兒奼女之術,岐黃誥戒,視若弁髦;伐性斧斤,恬如衽席,是以疴端呈現,種種乖常,蒂固根深,卒難期效,而猶咎刀圭無補,毋乃愚乎?

無病而服補藥,富貴人之所為,是揠苗之助也。畏死而求神仙,聰明人之所為,是大愚若智也。

王節齋曰:畏,畏其制我不得自縱;惡,惡其異我不能自如,此二者不深害。蓋彼既畏我,我必惡之;我既惡彼,彼亦畏我;我雖惡彼,彼無忿心;彼雖畏我,我能制彼。如牛黃惡龍骨,而龍骨得牛黃更良;黃耆畏防風,而黃耆得防風其功愈大之類是也。至相反則兩仇不共,共必為害,然大毒之病,又須大毒之藥以劫之,甘草、芫花相反藥也,而蓮心飲以之治癆瘵;藜蘆、細辛相反藥也,而二陳湯以之吐風痰。又四物湯加人參、五靈脂以消血塊;感應丸以巴豆、牽牛同劑,為攻堅破積之需。

相反之中,亦有相成之妙。此古人達至理於規矩準繩之外,故用之反以為神,非好奇之私,而以人命為僥倖也。

苟無灼見之真,究勿輕於一試。

昔南人有言曰:人而無恆,不可以作巫醫。朱子竟認巫醫為兩事,一注以交鬼神,一注以寄死生,岐而二之,恐為未當。夫醫之道始於神農,闡於黃帝,著有《素問》、《內經》以救民疾苦,所謂墳典之書,至尊至貴,莫之與並,豈可與巫覡之徒同日而語者?但醫有不同,名稱亦是有別。

精於醫者曰明醫,善於醫者曰良醫,壽君保相者曰國醫,粗工褊淺,學未精深者曰庸醫,但有時運造化者曰時醫,至若擊鼓舞趨,祈禱疾病,不以醫藥為事者則謂之巫醫耳。世之稱為「端公太保」、「夜行卜士」,北方稱為「師婆」,皆此也,正南人謂之巫醫也。蓋謂一切虛誕之輩,亦是不可無恆也。

白話文:

[正文]

唉!豈止傷寒病如此,凡是雜病拖延日久,很少有不犯這個症狀的,我在治療和診斷中多次詳細說明了。

緩慢攻治,輕微補益,這很符合治療虛證的原則。

沒有病就服用藥物的弊端已經存在很久了,現在更是嚴重。這都是執著於前人“在未生病時就服用藥物”以及“上工治未病”的說法而謬誤的。不知道在未生病時服用藥物,就是及時治理尚未混亂的局面,在國家尚未遇到危險時就加以保護。善於治理的人,尊重賢能,任用人才,整頓綱紀,那麼政事就會修明,百姓就會安和,國家就能萬世昌盛。如果沒有節制地興兵作戰,就會內部產生矛盾,外部出現邊境戰爭的徵兆,不反過來自己招致禍患嗎!所以,保衛國家和保衛自身沒有兩樣道理,用藥和用兵沒有兩樣方法。

善於保養身體的人,能夠在平時節制飲食,謹慎起居,少有嗜欲,很少憂慮,使五官正常工作,身體舒暢,將會像做夢一樣逍遙自在,健康長壽。如果想要預防疾病,仔細詢問醫生是可以的,詢問藥性是可以的,閱讀《黃帝內經》也是可以的,如果只用草藥單方攻治,那麼寒症就會損害脾胃的元氣,熱症就會煎熬血液,這就好比小人陰險柔順,好像有德行,而國家的元氣卻難免不被其暗中侵蝕。古人說“牆壁裡用柱子撐,牆壁裡放老鼠”,這道理不可不深思熟慮。

至於說不治療已經發生的疾病而治療未發生的疾病,這也是有道理的,例如肝臟邪氣旺盛,擔心會傳變到脾臟,就應該先瀉肝氣以平復它;心臟邪氣旺盛,擔心會傳變到肺臟,就應該先瀉心火以平復它,等等,都是這個意思。那麼治療未病,就是治療疾病尚未傳變,而不是治療人尚未生病。在未生病時服用藥物,是調養在未生病時,而不是未生病就先服用藥物。這兩種說法各有側重,都不是指沒有病就服用藥物的意思。

那些貪圖長生的人,誤以為服食什麼丹藥可以長生不老;那些放縱情慾的人,沉迷於什麼養生術,卻把《黃帝內經》的告誡當作耳旁風;他們揮霍自己的精氣神,卻像睡覺一樣安然自得,因此疾病的苗頭就會出現,種種違背常理的現象就會發生,病根牢固而深厚,最終很難見效,卻還責怪藥物沒有效果,不是很愚蠢嗎?

沒有病而服用補藥,是富貴人家的做法,這是拔苗助長。害怕死亡而追求神仙,是聰明人的做法,這是大智若愚。

王節齋說:畏懼,畏懼它控制我而我不能放縱自己;厭惡,厭惡它與我不一樣而我不能自在,這兩種情況危害不大。因為對方既然畏懼我,我必然厭惡它;我既然厭惡它,它也畏懼我;我雖然厭惡它,它卻沒有怨恨之心;它雖然畏懼我,我能控制它。就像牛黃厭惡龍骨,而龍骨配上牛黃卻更好;黃耆畏懼防風,而黃耆配上防風則功效更大,之類的道理。至於藥物相反,則兩者互相仇恨,相合就會有害,但是大毒的疾病,又需要大毒的藥物來攻克它,甘草、芫花是相反的藥物,卻用在蓮心飲中治療癆病;藜蘆、細辛是相反的藥物,卻用在二陳湯中治療風痰。還有四物湯加入人參、五靈脂來消散血塊;感應丸用巴豆、牽牛子同劑,是用來攻堅破積的。

相反的藥物之中,也有相輔相成的妙用。這是古人達到了至理,超越了規矩準繩的限制,所以用它反而神奇有效,並不是憑藉好奇心,拿人命去冒險。

如果沒有深刻的認識,千萬不要輕易嘗試。

以前南方有人說:人如果沒有恆心,就不能做巫醫。朱熹竟然把巫醫分為兩件事,一是指與鬼神打交道,一是指主宰生死,這樣區分,恐怕是不妥當的。醫學之道始於神農,闡述於黃帝,著有《素問》、《內經》來救治百姓疾苦,所謂經典書籍,最尊貴最寶貴,沒有任何東西能與之相比,怎麼可以與巫覡之徒相提並論呢?但是醫生之間也有不同,名稱也有區別。

精通醫術的稱為明醫,善於治病的稱為良醫,保衛君主和輔佐國家的稱為國醫,粗淺的、醫術不精的稱為庸醫,有時靠運氣治好病的稱為時醫,至於敲鑼打鼓,祈禱治病,不用藥物治病的,則稱為巫醫。世間稱為“端公太保”、“夜行卜士”,北方稱為“師婆”,都是這個意思,南方人稱之為巫醫。總之,一切虛妄之輩,也是不可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