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言醫選評》~ 正文 (12)

1. 正文

余每到病勢危篤之家，未診視先令急煮水，診視竣，水即成湯矣。取藥煮之，差可濟急。世俗服藥之弊有六：有食已而即藥者；有藥已而即恣飲茶湯者；有藥食雜進而恬之不忌者；有才服此醫之藥而旋以彼醫之藥繼之者；有明受此醫之藥而陰則服彼醫之藥，不肯明言以欺人者；更有苦於服藥，所授湯丸必潛傾廢，中外待人又為互隱而無可稽窮者。病或偶減，固無論已，設或偶增，咎將安責？

煮水侍藥，洵救急之一法，服藥之弊，筆難盡馨，豈止六端而已哉！

病中固宜節食，尤宜節飲，食傷人所易知，飲傷人都不覺，不惟茶湯漿酒，以及冰泉瓜果之傷，謂之傷飲，即服藥過多，亦謂之傷飲。其見證也，輕則腹滿腸鳴，為嘔為吐；重則腹急如鼓，為喘為呃；甚則緊閉牙關，流涎口角，昏聵不醒人事，狀類中風。患此證者，滔滔皆是，或未有識，不得不為來者言之。

《易》曰節飲食，是飲與食並當節也。平人且然，況病中乎？飲食且然，況藥汁乎？尊生者，不可不三複此言也。

舉凡胸腹中有痰有飲，有積有痞，或脹或痛，或酸或嘈，或吐或瀉，一二證時止時作，經年不瘥者，急須猛意以圖全愈，毋俟他日別病相加，掣肘莫措。然其所治之法，則灼艾先而藥石次。蓋灼艾治病，與藥石不同，藥石固能治病，久之必動腸胃，妨飲食而壞元氣；灼艾則不唯能治病，並不動腸胃，妨飲食以致壞元氣耳。嗟嗟！世人之喜藥石而惡灼艾者多矣，而抑知灼艾之為功，遠逾草根木皮萬萬也。

寒濕凝滯為病，藉艾火以溫行，的是對證良法。

灼艾後惟「節飲食」三字為首務，不可饕餮厚味，致傷胃氣。今之人一經灼艾，便以食不勝人為憂，其始也胃氣未傷，猶能勉力啖嚼，數日後胃氣被傷，即脹滿而不能食，不瀉則吐，不吐則瘧與痢所從出矣。且更不思自貽伊戚，而猶咎施艾者之無功，良可笑也，良可悲也。

勉力啖嚼，最傷脾冒，無病者且然，況病人乎？

虛勞病，惟於初起時急急早灸膏肓等穴為上策，外此則絕房室、息妄想、戒惱怒、慎起居、節飲食以助火攻之不逮。一或稍遲，脈旋增數，雖有良工，勿克為已。葛可久曰：癆證最為難治，當治於微病之初，莫治於已病之後，深有旨也。至夫藥餌，則貴專而少，不貴泛而多，萬不可謾聽名流，積月窮年不撤潤肺滋陰之藥，潤肺滋陰之藥，擅名固美，釀禍極深，不可不知，不可不慎！

初起灼艾固為上策，然惟瘵證為宜。設屬真陰虛損，滋陰之藥在所必用，汪纘功論之詳矣，又未可再以艾火劫其陰也。《理虛元鑑》一書，尤不可不讀。

凡瀉病、痢病、蟲病、疳病、水病、酒病、疸病於初愈時，斷不可驟服滋補之藥。蓋此數病以濕熱為原，滋補之藥，乃助濕熱之尤者，驟爾服之，鮮不致害。

白話文：

[正文]

我每次遇到病情危急的病人，還沒診斷之前就先叫家人趕緊燒水，診斷完畢，水也就燒開了。然後取藥煎煮，勉強可以應付急症。世人服藥的壞習慣有六種：有的吃完飯立刻服藥；有的服藥後就大量喝茶；有的藥物與食物混雜一起吃，毫不忌諱；有的剛服用這個醫生的藥，又接著服用那個醫生的藥；有的表面上服用這個醫生的藥，暗地裡卻服用那個醫生的藥，不肯明說來欺騙別人；還有的人因為服藥苦，偷偷倒掉所給的湯藥丸子，對外人又互相隱瞞，無法追查。病情偶然減輕，固然不說什麼，如果偶然加重，責任又該怪誰呢？

燒水等候服藥，的確是救急的方法之一，服藥的壞習慣，筆墨難以盡述，豈止這六種而已！

生病期間固然應該節制飲食，更應該節制飲水，飲食傷身容易察覺，飲水傷身卻不容易察覺，不僅是茶湯、酒水，還有冰水、瓜果的傷害，都叫做傷飲，即使服用藥物過多，也叫做傷飲。其表現症狀，輕則腹脹腸鳴，嘔吐；重則腹部脹滿像鼓一樣，呼吸困難，呃逆；嚴重則緊閉牙關，流口水，昏迷不醒人事，症狀類似中風。患有這種症狀的人很多，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，不得不為後人說清楚。

《易經》說要節制飲食，意思是飲水和飲食都要節制。普通人尚且如此，何況病人呢？飲食尚且如此，何況藥汁呢？想要長壽的人，一定要反复思考這句話。

凡是胸腹部有痰飲、積聚、痞塊，或脹或痛，或酸或嘈雜，或嘔吐或腹瀉，這些症狀一陣一陣的，多年不愈的人，必須下定決心，積極治療以求痊癒，不要等到其他的疾病加重，手足無措。但是治療的方法，是用艾灸為先，藥物為後。因為艾灸治病，與藥物不同，藥物固然能治病，時間久了必然會傷及腸胃，妨礙飲食，損壞元氣；艾灸則不僅能治病，而且不會傷及腸胃，妨礙飲食而損壞元氣。唉！世人喜歡用藥物而不喜歡艾灸的人很多，卻不知道艾灸的功效，遠遠超過草根樹皮無數倍。

寒濕凝滯導致疾病，藉助艾火的溫熱來驅除寒濕，的確是對症下藥的好方法。

艾灸後，“節制飲食”三個字最重要，不可以貪吃肥甘厚味，傷了胃氣。現在的人，一經艾灸，就擔心吃不下東西，一開始胃氣未受損傷，還能勉強吃些東西，幾天後胃氣受損，就腹脹不能進食，不腹瀉就嘔吐，不嘔吐就發瘧疾或痢疾。而且還不反省自己造成的禍患，反而責怪艾灸無效，真是可笑又可悲！

勉強進食，最傷脾胃，沒有病的人尚且如此，何況病人呢？

虛勞病，只在初期及時灸膏肓等穴位是最好的方法，此外要禁慾、去除妄想、戒除惱怒、注意起居、節制飲食來輔助艾灸的療效。如果稍微延遲，脈搏很快就會變快，即使有高明的醫生，也無能為力了。葛可久說：“癆病最難治療，應該在病情輕微的時候治療，不要等到病情加重後再治療”，這句話很有道理。至於藥物，應該精選少用，不要濫用藥物，絕對不可以盲目聽信名醫的說法，長期服用潤肺滋陰的藥物，潤肺滋陰的藥物，雖然名聲很好，但禍害極深，不可不知，不可不慎！

初期用艾灸固然是最好的方法，但只有肺癆適用。如果屬於真陰虛損，滋陰的藥物是必須使用的，汪機的論述很詳細，又不能再用艾火耗損陰氣。《理虛元鑑》這本書，更是不可不讀。

凡是瀉痢、蟲病、疳病、水腫、酒病、黃疸病，在初愈的時候，絕對不可以立即服用滋補的藥物。因為這幾種疾病都是由濕熱引起的，滋補的藥物，反而會加重濕熱，突然服用，很少不會造成危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