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昂(一說荊中允)

《本草易讀》~ 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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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《本草》一經,撰自炎農。其種三百六十五,以象周天之數。漢末張仲景悉以《本經》撰方,治療疾苦,其效如響。此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所由稱方藥之祖也。自唐以降,藥品日增,而性味多未研究,率皆師心自用。沿及宋、元,藥益稱倍,仍相謬誤。即以《本經》制方,其精蘊微義,每多遺漏。

是以唐、宋而下,制方不能盡其效者,致此之由。茲欲詳為闡述,無如耳目所及無多,古今名實互異,地土殊產,氣味異質,一時難以推測。故特即諸家增補,擇其稍精詳者,附諸《本經》,合為一體,兼為稍斂句法,以便誦讀。其土產形狀,真贗謬誤,悉折衷於李氏《綱目》,如是而已。

蓋本草之撰,代有其作,試舉其目,兼約其略。陶氏參《別錄》而名醫仍舊,(蕭梁陶弘景增補《名醫別錄》。)徐氏增《藥對》而雷公悉遵。(北齊徐之才補《雷公藥對》。)唐之英公,後增修乎通明,而詳定又賴蘇恭;(唐李勣撰《英公本草》,長史蘇恭重訂)。蜀之韓升,重校證夫新唐,而圖說頗詳陶、蘇。

(唐偽翰林韓保升撰《蜀本草》。)黑白異跡,《開寶》取唐蜀而更訂,(宋開寶間,劉翰撰《開寶本草》)。繼踵者,嘉佑之《補註》;(宋嘉佑間,命郎中林億、禹錫撰《嘉佑補註》)。圖說相謬,《圖經》繼《補註》而再刊,(宋仁宗命博士蘇洵撰《圖經本草》)。參效者,寇氏之《衍義》。

(宋醫官寇宗奭撰《本草衍義》。)他若《千金》之食治,(唐孫思邈撰《千金·食治》)。不遺食物;孟、張之《食療》,(唐孟詵、張鼎等撰《食療本草》)。取法食醫。士良明食品之性,(宋南唐醫學助教陳士良撰《食性本草》)。專務調養藏器拾藥性之遺,(唐縣尉陳藏器撰《本草拾遺》)。

不厭僻怪,採百藥而收單方,《證類》復改為《大觀》(宋時蜀醫唐慎微撰《證類本草》,後改《大觀本草》)。分諸藥而配五行,《補遺》推廣乎《衍義》。(元末朱丹溪撰《衍義補遺》。)明煅煉熬煮之法,雷公之《炮炙》,(劉宋時雷斆著《雷公炮炙》)。僅及三百;辨升降浮沉之義,元素之《珍囊》,(宋時金易州明醫張元素著《珍珠囊》),未及編評。東垣祖潔古而成《法象》,(元末元素弟子李杲著《用藥法象》)。

師程克遵;海藏習明之而著《湯液》,(李杲弟子王好古著《湯液本草》)。源淵相授。迨至有明,《集要》循古,(王倫著《本草集要》)。《蒙筌》鑿句,(陳嘉謨著《本草蒙筌》)。《發揮》因循,(徐彥純著《本草發揮》)。《會編》撮要。(汪機著《本草會編》。

)盛矣,李氏《綱目》,(李時珍著《本草綱目》)。統括諸家,引證百氏,萃玉集錦,指謬辨誤。自軒皇而後,使諸家本草,及各藥單方,繼《證類》而堪垂千古,不致淪沒者,獨賴此撰之存。第卷帙太繁,不無濫與,而吳越一家,卒難割分。展如之人,得無登蘭臺而趑趄也耶。

然而詩以約精,筆隨削成。述創非勞,悲憫倍切,所謂先天下而憂其憂也。居閒閒而懷濟世之隱者,得毋類是。於焉,即素日所珍,詮次成編,具陳臆見,以當臚言,聊以備億兆疾痛之需,成一部陰騭之書,如是焉耳。

白話文:

這本《本草》經典,源自神農氏的撰寫。書中記載了三百六十五種藥物,對應著周天運行的度數。漢末的張仲景完全依據《本經》來編寫藥方,用以治療各種疾病,療效迅速顯著。這也是《傷寒論》、《金匱要略》被稱作方劑藥物之祖的原因。自唐朝以來,藥物品種日益增多,但藥物的性味大多未經深入研究,人們常常主觀臆斷,隨心所用。到了宋朝、元朝,藥物品種更是倍增,但謬誤也依然存在。即使根據《本經》來配製藥方,其中精深的含義和微妙之處,也常常有所遺漏。

因此,唐、宋之後,人們配製的藥方無法完全發揮藥效,原因就在於此。我現在想詳細地闡述這些道理,但無奈的是見聞有限,古代和現代的藥物名稱、實際功效各不相同,不同地區出產的藥物,氣味性質也有差異,一時難以全部推測清楚。因此,我特別參考了各家增補的內容,選擇其中比較精確詳盡的,附加在《本經》之後,合為一體,同時也稍微精簡了句法,方便人們誦讀。至於各地出產的藥物形狀、真假混淆的錯誤,我都以李時珍的《本草綱目》為準則進行考證,就是這樣了。

總而言之,《本草》的撰寫,每個朝代都有人進行。我來簡單列舉一下:陶弘景在《別錄》的基礎上增補,但名稱仍舊沿用(蕭梁陶弘景增補了《名醫別錄》);徐之才增補了《藥對》,而雷公的著作完全遵從了他的內容(北齊徐之才補了《雷公藥對》);唐朝的李勣撰寫了《英公本草》,後來又由長史蘇恭重新修訂;蜀地的韓保升重新校對考證了《新唐本草》,並且圖解說明比陶弘景、蘇恭的更為詳細(唐偽翰林韓保升撰寫了《蜀本草》)。

《開寶本草》吸取了唐朝和蜀地的內容進行了修訂(宋開寶年間,劉翰撰寫了《開寶本草》);後繼者,有嘉佑年間的《補註》(宋嘉佑年間,皇帝命令郎中林億、禹錫撰寫了《嘉佑補註》);由於圖解說明有誤,《圖經本草》在《補註》的基礎上再次刊印(宋仁宗命令博士蘇洵撰寫了《圖經本草》);研究藥效的,有寇宗奭的《本草衍義》(宋醫官寇宗奭撰寫了《本草衍義》)。另外,還有《千金方》中的食療內容(唐孫思邈撰寫了《千金·食治》),沒有遺漏食物的藥用價值;孟詵、張鼎等人的《食療本草》(唐孟詵、張鼎等撰寫了《食療本草》),借鑒了食醫的方法;陳士良明確了食物的性味(宋南唐醫學助教陳士良撰寫了《食性本草》),專注於調養身體;陳藏器收集了被忽略的藥性(唐縣尉陳藏器撰寫了《本草拾遺》),不嫌棄那些偏僻奇怪的藥物;收集了各種單方;《證類本草》後來又改名為《大觀本草》(宋時蜀醫唐慎微撰寫了《證類本草》,後改名為《大觀本草》);將各種藥物與五行相配,《補遺》推廣了《衍義》的內容(元末朱丹溪撰寫了《衍義補遺》);雷斆的《炮炙論》說明了藥物的煅煉熬煮方法(劉宋時雷斆著《雷公炮炙》),但僅有三百種藥物;張元素的《珍珠囊》闡述了藥物的升降浮沉之理(宋時金易州名醫張元素著《珍珠囊》),但沒有進行編纂評價。李杲師承張元素,完成了《用藥法象》(元末元素弟子李杲著《用藥法象》),並師承了程氏的理論;王好古學習了李杲的理論,撰寫了《湯液本草》(李杲弟子王好古著《湯液本草》),學說淵源流傳。到了明朝,《集要》遵循古法(王倫著《本草集要》);《蒙筌》側重於剖析字句(陳嘉謨著《本草蒙筌》);《發揮》沿襲前人舊說(徐彥純著《本草發揮》);《會編》提取要點(汪機著《本草會編》)。

最為盛大的,當屬李時珍的《本草綱目》(李時珍著《本草綱目》)。他總結了各家的學說,引用了上百位醫家的著作,集精華於一體,指出了前人的錯誤。自軒轅黃帝之後,使得各家本草以及各種藥物單方,能夠繼承《證類本草》而流傳千古,不至於被淹沒,完全依賴於這部著作的保存。只不過,這本書卷帙過於繁雜,難免有內容冗餘之處,而吳越一地的藥物,又很難單獨分割出來。像我這樣的人,看到如此龐大的著作,恐怕也會躊躇不前吧。

然而,詩歌講求簡練精要,文章也應當隨筆削成。撰寫雖然不費力氣,但悲憫之心卻更加迫切,這就是所謂的“先天下之憂而憂”。身居閒適,卻懷有濟世救人的隱衷,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吧。因此,我將平時珍藏的資料進行整理,編纂成書,表達自己的想法,作為一個簡短的序言,希望能應對億萬民眾的疾病痛苦,成為一部隱晦的功德之書,就是這樣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