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怡堂散記》~ 卷下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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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下 (11)

1. 因病制方

因病制方者,仲景之一百十三方為驅病而設也。方從體制者,丹溪之大補陰丸,三才封髓,河間之地黃飲子,皆本氣自病之方也。至東垣脾胄諸方兼內外而言之也。有議東垣升陽方中提散藥多者,東垣之意蓋藉參耆之力,併力舉之也。藥雖多,份量輕,是能以法治病者。汪赤厓云:「逆流挽舟,纖多幾板也好。」得東垣之心矣。

仲景一百十三方,卷中不錄者,非不用也,十二經傳變,移步換形合成全局,不可以分。欲學,犢全書耳。

河間《保命集》云:「仲景桂枝、麻黃之輩,在皮者汗而發之之法也。葛根、升麻之輩,因其輕而揚之之法也。承氣、陷胸之輩,下者引而竭之之法也。瀉心、十棗之輩,中滿者泄之之法也。瓜蒂、梔豉之輩,高者因而越之之法也。此仲景因病制方之法也。

保赤諸方當以錢氏為宗,五臟見症各有治法,如肝臟之瀉青丸。心臟之導赤散、瀉心湯、生犀散。肺臟之瀉白散、補肺阿膠散。脾臟之瀉黃散、益黃散。腎臟之地黃丸。分門立方,至當不易。不讀錢氏書,未有能知保赤者。

張、劉、朱、李,臨病治方,醫家習其法,辨證不差,用之多效。惟張介賓先生盈尺之書,述古者人所共曉,新方八陣全以理言,非臨病治驗之方,是窗下所制,以待病者,謂之紙上談兵。病家查閱調理,未嘗不可,醫家執而用之,多不獲效,非應敵之兵也。

醫者,意也。臨症要會意,制方要有法,法從理生,意隨時變,用古而不為古泥,是真能用古者。

羅太無言:「以古方治今病,如拆舊屋架新屋,其材木非一,不再經匠氏之手,其可用乎?」

喻嘉言先生云:「醫家當先讀無方之書,後讀有方之書。《素》、《靈》、《甲乙》、《難經》,無方之書也,張、劉、朱、李,有方之書也。」

學士商輅云:「醫者,意也。如對敵之將,操舟之工,貴乎臨機應變。方固難於盡用,然非方則古人之心弗傳,茫如望洋、如捕風,必有率意失之者矣。方果可以不用乎?雖然方固良矣,然必熟之《素問》,以求其本;熟之《本草》,以究其用;熟之診視,以察其症;熟之治療,以通其變。始於用方,而終至於無俟於方,夫然後醫之道成矣。此論最為精切。

白話文:

因病制方

所謂因病制方,像張仲景的《傷寒雜病論》一百十三方,都是針對疾病而制定的。有些方劑是根據臟腑本身的病理制定的,例如朱丹溪的大補陰丸、三才封髓丹、李杲的地黃飲子,都是針對臟腑本身氣機病變而設的。至於李東垣的脾胃方劑,則兼顧內外兩方面。有人批評李東垣的升陽方劑用藥太多,其實李東垣是藉助人參、黃耆等藥物的合力來治療疾病。雖然藥物很多,但用量輕,只要方法正確,就能治病。汪機說:「逆流挽舟,纖多幾板也好。」這就道出了李東垣的用意。

張仲景《傷寒雜病論》一百十三方中,有些方劑書中沒有記載,並不是不用,而是因為十二經脈的傳變,變化多端,相互關聯,無法割裂開來理解。想要學習,必須通讀全書。

李杲的《保命集》中說:「張仲景的桂枝湯、麻黃湯之類,是針對表證,用發汗的方法治療;葛根湯、升麻湯之類,是利用藥物的輕揚特性,使邪氣上浮;大承氣湯、陷胸湯之類,是針對實證,用下法治療;瀉心湯、十棗湯之類,是針對胸腹脹滿,用瀉法治療;瓜蒂湯、梔子豉湯之類,是針對氣逆上衝,用降氣的方法治療。這就是張仲景因病制方的精髓。」

保赤丸等方劑,應該以錢乙的《小兒藥證直訣》為準,五臟的病症各有不同的治療方法,例如肝臟的瀉青丸,心臟的導赤散、瀉心湯、生犀散,肺臟的瀉白散、補肺阿膠散,脾臟的瀉黃散、益黃散,腎臟的地黃丸等等。這些方劑分門別類,非常恰當,不易更改。如果不讀錢乙的書,就無法真正理解保赤方面的治療。

張從正、劉完素、朱丹溪、李東垣等醫家的臨證處方,後世醫家多學習他們的經驗,只要辨證準確,療效往往很好。但是張介賓先生的書,雖然闡述了古代醫學理論,但書中新提出的八陣方,並不是臨證驗方的結果,而是書齋中構想出來的,是紙上談兵。患者閱讀參考可以,但醫生照搬使用,往往收效甚微,並非真正的臨床良方。

醫者,用心也。臨證時要領會藥物的用意,制方要有章法,章法來自於理論,而用心則要隨著病情變化而調整。運用古方而不拘泥於古方,才是真正能運用古方的人。

羅天益說:「用古方治療現代疾病,就像拆舊房子蓋新房子,材料不同,不能照搬舊房子的構造,這樣能行嗎?」

喻嘉言先生說:「醫生應該先讀無方之書,然後再讀有方之書。《黃帝內經素問》、《靈樞》、《難經》、《甲乙經》,這些都是無方之書;張從正、劉完素、朱丹溪、李東垣的著作,則是屬於有方之書。」

學者商輅說:「醫者,用心也,如同帶兵打仗的將軍,掌舵的船工,貴在臨機應變。雖然方劑不可能完全適用於所有情況,但沒有方劑,古人的醫學思想就無法傳承,就像大海撈針,抓風捉影一樣,必然會出現隨意失誤的情況。難道方劑可以不用嗎?雖然方劑很好,但必須熟讀《黃帝內經素問》,掌握其根本理論;熟讀《本草綱目》,了解藥物的功效;熟練掌握診斷方法,察明病症;熟練掌握治療方法,掌握其變化規律。從運用方劑開始,最終達到不用方劑也能治病的境界,這才是醫道大成。這段論述非常精闢。」

2. 藥性解

藥之有性,猶人之有性,無所賦也。識其性,然後用之。不知其性而輕用,鮮有不敗事者。《綱目》分門辨類,藥無鉅細,先釋名,次辨誤,次修治,然後因其形、色、氣、味之各別,以合乎臟腑、經絡而施之補瀉之用。

《本經》以下,代有增補,藥品日繁,何能盡識?醫家選用古方各隨風土之宜,以合君臣之制,凡用一藥,先讀《本草》者知其體,次究古方者知其用,體用既明,然後置諸囊中,一有疑焉,未可輕試。仲景方箭無空發,東垣方眾志成城,如煉兵煉將,各盡所長,要使吾心之精神與藥之氣味兩相融洽,則藥為我用,自有得心應手之妙。若不親嘗氣味,訓練乎平日,不可以為醫也。

為記藥性解,欲學者知藥之性,則知所用矣。

參耆之氣,秉天地衝和,所謂得氣之粹者為良是也。其氣入胃,與人之元氣相合,故能相生相長,以成補益之功,此參耆之用也。四物、阿膠得天地陰成之味,其味入胃與人之陰液相親,故能相生相長以存其根,此四物之用也。有氣血兩虛而合用者,有五臟偏虧各隨其所喜而加引經之味者,是在臨症變通各從其類可也。

冬令傷寒,初感病在太陽尚未傳裡,麻黃、桂枝兩把火往外一撐,嚴寒之氣何患不解,此仲景麻黃、桂枝之用也。寒邪入里變而為熱,則有苦寒之味三黃、白虎、承氣等方從內而泄,此仲景攻下之用也。寒邪在表,以辛溫之氣散之,熱邪入里,以苦寒之味泄之,《經》所謂升降浮沉則順之,寒熱溫涼則逆之是也。

良藥治病者,草木之性順天之生氣也,毒藥攻病者,虻蟲、水蛭、砒石、硝黃之類驅地之戾氣也。病來殺我,我不殺他,不足以為治,勢不兩立之用也。醫家能施毒藥固是高手,一或有差,大命隨之矣。膽欲大而心欲細,至言哉。

白話文:

藥性解

藥物有其特性,如同人有個性,並非憑空賦予。了解藥物的特性,才能正確使用。若不了解藥性就輕易使用,很少有不失敗的。《本草綱目》將藥物分門別類,無論藥物大小,都先說明藥名,其次辨正錯誤,再說明炮製方法,然後根據藥物的形狀、顏色、氣味等不同特性,配合臟腑經絡,施以補瀉的功效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之後,歷代不斷增補,藥物種類日益繁多,怎能全部認識?醫生選用古方,需根據當地環境和氣候,配合君臣佐使的原則。使用任何藥物前,應先閱讀《本草》了解藥物的特性,然後研究古方了解藥物的用途,特性和用途都明瞭後,才能使用。如有任何疑問,不可輕易嘗試。張仲景的方劑精準有效,李東垣的方劑效果顯著,如同訓練士兵和將領,各盡所能。重要的是使醫生的精神與藥物的氣味互相融合,才能使藥物為我所用,達到得心應手的境界。如果沒有親自品嚐藥物氣味,並在平時加以練習,就不能成為醫生。

寫下這篇藥性解,希望學習者能了解藥物的特性,進而知道如何使用。

人參黃耆的氣味,秉承天地間的平和之氣,所謂氣味精純者為上品。其氣味進入胃中,與人體的元氣相合,因此能互相滋生壯大,達到補益的功效,這就是人參黃耆的用途。四物湯、阿膠具有天地陰柔之氣,其味道進入胃中,與人體的陰液相親,因此能互相滋生壯大,以滋養根本,這就是四物湯的用途。若有氣血兩虛,則可合用;若五臟有所虧損,則根據其所需,加入引經藥物,臨症應變,各從其類即可。

冬天受寒感冒,初期病邪在太陽經尚未傳入內臟,使用麻黃、桂枝,如同兩把火往外推,寒邪自然就能解除,這就是張仲景使用麻黃、桂枝的道理。寒邪入侵內臟,轉變為熱邪,則使用苦寒類藥物,如三黃瀉心湯、白虎湯、大承氣湯等從內部瀉熱,這就是張仲景攻下法的用途。寒邪在表,用辛溫之氣散之;熱邪在裡,用苦寒之味泄之。《內經》所說升降浮沉則順之,寒熱溫涼則逆之,就是這個道理。

良藥治病,是利用草木順應天地生機的特性;毒藥攻病,是利用虻蟲、水蛭、砒霜、硫磺等驅除地之戾氣的特性。疾病來侵犯我,我不消滅它,不足以治癒疾病,這是勢不兩立的治療方法。醫生能使用毒藥固然是高手,但稍有差錯,就會危及性命。因此,膽量要大,但心態要細,這是至理名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