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怡堂散記》~
1. 卷下
2. 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解
《經》曰:腎者主水,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,故五臟盛乃能瀉。是精藏於腎,非生於腎也。五臟六腑之精,腎實藏而司其輸瀉。輸瀉以時,五臟六腑之精相續不絕,所以成其坎而位乎北,上交於心,滿而後溢,生生之道也。《經》又曰:陰之所生本在五味。褚尚書澄曰:「精血者,飲食五味之秀實也。
」故東垣立言,首重脾胃。脾胃一虧,生化之源絕,精何由生?腎氣雖強,可坐而敗。可怪今之治虛損者,專以補腎為事,是不明腎者主水之文,若以精為腎所專主,則何不曰腎氣盛乃能瀉,而曰五臟盛乃能瀉也?藕塘居士有云:「錢糧貯在庫中,庫中不出錢糧,所謂民脂民膏者是也。」善補腎者,當於脾胃求之。
白話文:
腎臟主宰人體的水液代謝,它接收來自五臟六腑的精華並儲藏起來,因此五臟功能旺盛才能夠順利地將精華排出體外。
經書上說:腎臟主宰水液,它接受來自五臟六腑的精華並儲藏,所以五臟強盛才能夠將精華排出。精華儲存在腎臟,並不是在腎臟產生的。五臟六腑的精華,腎臟負責儲藏和調節其輸瀉。輸瀉有節制,五臟六腑的精華就能持續不斷,因此腎臟位居北方,如同坎卦,向上通達心臟,充滿之後才會溢出,這就是生生不息的道理。
經書上也說:陰氣的產生根本在於五種味道(五味)。褚澄(褚尚書澄)說:「精血是由飲食中的精華所化生。」因此,東垣(李東垣)的醫學理論,首先重視脾胃。脾胃功能一旦衰弱,生化之源就中斷,精華從何而來?即使腎氣很強,也會因此衰敗。奇怪的是,現在治療虛損的人,都專門用補腎的方法,這是不理解腎臟主宰水液的涵義。如果認為精華是腎臟獨自主宰的,為什麼不說「腎氣盛才能夠瀉」,而說「五臟盛才能夠瀉」呢?藕塘居士說得好:「錢糧儲存在庫房裡,庫房不拿出錢糧,那就是所謂的民脂民膏。」善於補腎的人,應該從調理脾胃入手。
3. 脾主長夏說
時行長夏,濕令當權,即今之黴月也。俗稱芒種逢壬入小暑,重庚出者是也。居歲之中央,正脾之用事,濕土主之,何嘗寄旺於四季哉?《中藏經》曰:「脾主四季,正旺長夏。」此方可為定論矣。然四季獨寄旺於長夏者何?蓋火能生土,土得火而旺也。東垣氏謂君火持權,不與之子,以其中央旺極之日,而君火占之,恃父勢也。
火勢退而秋初矣,濕土之令補而足之,即今之木樨黴者是其驗也。若謂四季各旺一十八日,徒有其言,並無確據,惟以之配合七十二日以成一歲之紀則可,若以之主治主時則不可也。
河間《原病式》云:「長夏屬土地之體也,庶物隆盛之時也,萬物至此無不長茂,故曰長夏。」長字當讀上聲,讀平聲者非也。理亦近是,並存之。
白話文:
脾主長夏說
盛夏時節,濕氣最盛,正是俗稱的黴雨季節,芒種逢壬入小暑,重陽節過後也是如此。長夏位居一年之中間,正是脾臟功能最活躍的時節,濕土主宰著這個季節,脾臟的旺盛豈能只限於四季中的某個季節呢?《中藏經》說:「脾臟主宰四季,尤其旺盛於長夏。」這可以作為定論。那麼為什麼脾臟的旺盛只獨獨寄託在長夏呢?因為火能生土,土因火而旺盛。東垣先生認為,心火(君火)掌握權力,不讓給其他臟腑,在長夏這一年中旺盛的時期,心火佔據主導地位,依靠父親(脾土)的勢力。
火勢減退,就到了秋季初期了,濕土的氣候補足了之前的不足,現在的桂花飄香的黴雨季節就是明證。如果說四季各旺盛十八天,這只是空談,並沒有確切的依據,只能用它來配合七十二天組成一年的週期,但如果用它來判斷疾病和季節,就不合適了。
河間先生在《原病式》中說:「長夏屬土的特性,是萬物繁盛的時期,萬物到了這個時候都茂盛生長,所以稱為長夏。」「長」字應該讀上聲,讀平聲是錯誤的。這個道理也比較接近,兩種說法可以並存。
4. 秋傷於濕辨
東垣李氏云:暑者,季夏也。季夏者,濕土當令之候也。君火持權不與之子,濕土之令不行也。濕土之令雖不得行,必終於行,故於申之分不與君火爭其權,至酉之分乃得其權,故發於大暑以後也。此《經》所謂「秋傷於濕」之所由來也。然燥氣又為秋之正令,其所主時,必先讓濕土之令過而後行,是以遲至白露後始見。
蓋以六氣配四時,當分六步看,不得以四時拘。喻嘉言解作秋傷於燥,雖多演文,亦非無據,予為之斷曰:「傷於濕者秋之始,傷於燥者秋之終也。」
又,秋主陽明燥金,謂秋傷於濕者,濕,客氣也;燥,主氣也。《經》言:「未至而至曰病,去而不去曰病。」濕應去而不去,是以秋傷於濕也,是客氣傷於主氣也。春傷於風、夏傷於暑、冬傷於寒,辭理皆順。時字傷令字也。獨秋傷於濕,作令字傷時字,讀者不疑也。乘秋則肺先受之,故上逆而咳,肺朝百脈,故發為痿蹶,或曰冬寒夏暑,皆天地之常。
彼留而不去之濕,或偶一有之,非常氣也,豈能如寒暑之歲歲皆然。予曰:「《內經》原為病設也,若一於正氣而無留邪則無病矣。天地或無必留之氣,人身則有留邪之病。不必盡人而病也,但有其留之者則為秋傷於濕也。
又汪赤厓讀《經》有言:「《難經》以右腎為命門,誰不知其誤撰,而趙養葵為之穿鑿,喻嘉言改經文為秋傷於燥,是偏執之聰明,後世亦有附會其說者。」
白話文:
東垣李氏說:暑氣盛行的季節是季夏,此時濕土當令。然而,君火(心火)掌權,不讓濕土行其令。雖然濕土的氣候暫時無法運行,但最終還是會運行,所以到了申時(下午三點到五點)濕土還不與君火爭奪權力,到了酉時(下午五點到七點)才得到權力,因此大暑之後濕氣才發作。這就是《內經》中「秋傷於濕」的原因。然而,燥氣又是秋季的正氣,它行使權力時,必然要先讓濕土的氣候過去後才開始,所以要等到白露之後才顯現出來。
要理解六氣與四季的關係,必須分六步來觀察,不能單純地用四季來拘泥。喻嘉言將「秋傷於濕」解釋為「秋傷於燥」,雖然多有引經據典,也並非沒有依據,但我認為:「傷於濕是秋季的開始,傷於燥是秋季的結束。」
此外,秋季主陽明燥金,所謂「秋傷於濕」,濕是客氣,燥是主氣。《內經》說:「尚未到達就已經到達了就叫做病,已經離開卻沒有離開就叫做病。」濕氣應該離開卻沒有離開,所以是秋傷於濕,也就是客氣傷害了主氣。春傷於風、夏傷於暑、冬傷於寒,這些說法都符合情理。「時」字是指季節的正常運作,「傷」字是指破壞。唯獨「秋傷於濕」,是正氣(時)被客氣(令)所傷,讀者不會產生疑問。秋季來臨,肺部首先受到影響,所以會出現上逆咳嗽;肺臟統管全身經脈,因此還會出現痿蹶(肌肉萎縮、肢體無力)等症狀。有人說冬寒夏暑都是天地間的常態,
但是那些滯留不去的濕氣,或者偶爾出現的濕氣,並非常氣,怎能像寒暑那樣年年都有?我說:《內經》原本就是為疾病而設立的,如果正氣充沛,沒有邪氣滯留,那就沒有疾病。天地間可能沒有必然滯留的氣,但人體卻有邪氣滯留的疾病。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得病,但只要有邪氣滯留,就屬於「秋傷於濕」。
汪赤厓讀《內經》時提到,《難經》將右腎稱為命門,大家都知道這是錯誤的記載,而趙養葵卻對此進行牽強附會的解釋,喻嘉言將經文改成「秋傷於燥」,這是偏執的聰明,後世也有很多人附會他的說法。
5. 肝藏魂肺藏魄
魂,陽也。肝主血而藏魂,陽入於陰也。魄,陰也。肺主氣而藏魄,陰附於陽也。凡入,晝則魂出而用事,魄乃藏於肺;夜則魄出而用事,魂乃藏於肝,魂魄之出入若參商。然問魂魄從何道出入,答曰:魂從目中入,目合則魂藏。多夢紛壇,肝不藏也。魄從鼻中出,鼻息寧則魄藏也。
白話文:
肝臟藏魂,肺臟藏魄。魂屬陽,肝臟主血,藏魂於其中,是陽氣藏於陰處。魄屬陰,肺臟主氣,藏魄於其中,是陰氣依附於陽處。白天,魂魄外出活動,魂魄則出於肝臟而活動,魄則藏於肺臟;晚上,魄外出活動,魄則出於肺臟而活動,魂則藏於肝臟,魂魄的出入如同參星與商星一樣,此起彼伏。 至於魂魄出入的途徑,魂魄由眼睛進入,眼睛閉合時魂魄便藏於肝臟。如果經常做夢,思緒紛亂,表示肝臟的功能失常。魄從鼻子出入,呼吸平穩時魄便藏於肺臟。
6. 肝沉而肺浮
《難經》論肝沉而肺浮,有浮石、沉香之諭。予以淺言出之:肺屬金而反浮何也?氣舉之也;肝屬木而反沉何也?血實之也。
白話文:
《難經》談到肝沉肺浮的現象,就像浮石與沉香一樣,性質相反。簡單來說:肺屬金卻反而浮在上面,這是因為肺氣向上提升的緣故;肝屬木卻反而沉在下面,這是因為肝血充盈的緣故。
7. 邪之所湊其氣必虛
《經》曰:「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」又曰:「風雨寒暑,不得虛,邪不能獨傷人。」兩人同時遇風,則虛者病矣。兩人同時遇病,病與人身之元氣交戰,壯者氣盛則病退;怯者氣餒則病進,是以仲景立法以元氣為主。
白話文:
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意思是:疾病之所以會侵犯人體,是因為人體的正氣虛弱。古籍記載:「外邪之所以會入侵,是因為人體正氣不足。」又說:「風、雨、寒、暑等外邪,若人體正氣充足,則外邪無法單獨傷害人體。」如果兩個人同時遇到風寒,正氣虛弱的人就會生病;兩個人同時患病,疾病與人體的元氣抗衡,元氣旺盛的人則疾病會減輕或痊癒;元氣不足的人則病情會加重。因此,張仲景的醫學理論,都是以人體元氣是否充足作為主要的治療原則。
8. 三陽結謂之隔
三陽結謂之隔。三陽:手太陽小腸、足太陽膀胱也。結者,燥也。小腸、膀胱主精液,肺胃之液下輸腸與膀胱,二腑受液則傳導易。腸既結不受胃之液,則其液上溢而為涎,於是結者愈結,溢者愈溢,如之何可治?
三陽結而服潤劑,未吐涎則可,若涎湧而食不下,不能潤腸,反滋其液,是速其斃也。如欲服藥,究竟以六君為是,脾喜燥而惡濕,胃液不行,腸於何潤?
糞如羊矢者為三陽結,治在腸;大便溏而食哽,治在胃。
白話文:
三陽經絡阻塞稱為「隔」。三陽指的是手太陽小腸經和足太陽膀胱經。 「結」指的是乾燥不通。小腸和膀胱主管精液,肺和胃的津液向下輸送給腸和膀胱,兩個腑臟接受津液後就能順利運轉。但如果腸道阻塞,無法接收胃液,那麼胃液就會向上逆流,形成唾液過多。這樣一來,阻塞就更嚴重,溢出的津液也更多,該如何治療呢?
如果三陽經絡阻塞而服用滋潤的藥劑,還沒吐出過多的唾液還好,但如果唾液大量湧出,吃不下東西,就無法滋潤腸道,反而會增加體內的津液,這樣反而會加速病情惡化。如果要服用藥物,最好還是使用六君子湯。因為脾臟喜燥惡濕,胃液運行不暢,腸道又怎麼能得到滋潤呢?
大便像羊屎一樣乾硬,就是三陽經絡阻塞的表現,治療要著重於調理腸道;如果大便稀溏,卻又伴隨食物哽咽,則要治療胃部。
9. 傷寒小解
六淫之邪自傷寒始,故《經》言「冬傷於寒,春必病溫」,仲景推廣經言著《傷寒論》原始也。冬傷於寒,病不即發,至春變為溫病,至夏變為暑病,此暑字作熱字讀,即《經》言:「熱病者,皆傷寒之類也」。其有冬時嚴寒感而即發者,為正傷寒,在太陽可用麻黃、桂枝;直中三陰可用真武、四逆。
其時一陽之復甚微,肅殺之氣正酷,寒邪新感未變為熱,非辛溫大熱之劑衝動不開,故其立法如此。至若寒變為熱,由漸而傳及時行傳染之熱病,只與傷寒比類,依仲景六經傳變之方隨症加減,無不取效。東南風土,春夏秋燥之令而患熱病者,大忌辛熱,不可輕投。
又《經》言:「人之傷於寒也,則為病熱。」熱雖甚,不死。其兩感於寒而病者,必不免於死。常讀東垣《此事難知》,問兩感從何道入,答曰:傷寒一日太陽與少陰俱病。太陽者,腑也,自背俞而入,人所共知。少陰者,臟也,自鼻息而入,人所不知也。鼻氣通於天,故寒邪無形之氣從鼻而入。
腎為水臟,水流濕,故腎受之。表裡兩感,臟腑俱病。欲汗之則有里,欲下之則有表,故死。然人之體質有虛實,病之所感有淺深,感之深者必死,感之淺者猶或可救,故立兩感方,以待好生之君子用之。
白話文:
傷寒小解
外邪的侵害都始於傷寒,所以經書說:「冬天受寒,春天必然得溫病」。張仲景將這個經文道理擴展,撰寫了《傷寒論》。冬天受寒,疾病不一定立刻發作,等到春天就變成溫病,等到夏天就變成暑病(這裡的「暑」字讀作「熱」),這正如經書所說:「熱病都是傷寒的種類」。如果冬天嚴寒受寒而立刻發病的,就是正傷寒,在太陽經可用麻黃、桂枝;如果直中三陰經可用真武湯、四逆湯。
因為此時一陽初生力量很微弱,肅殺的寒氣正盛,寒邪新入侵尚未轉化為熱邪,不能用辛溫熱性很強的藥物強行驅散,所以治療方法如此。等到寒邪轉化為熱邪,逐漸發展成流行傳染的熱病,只要與傷寒作比較,按照仲景的六經傳變理論,根據症狀加減用藥,都能收到很好的療效。至於東南風土、春夏秋燥等情況下患熱病的,最忌諱辛熱的藥物,不可輕易使用。
經書上還說:「人受寒邪侵害,就會生病發熱。」即使發熱很嚴重,也不一定會死。但如果同時感受了表裡兩種寒邪而生病,就一定難以倖免於死。我常讀東垣的《此事難知》,書中問到兩種寒邪是怎麼入侵人體的,回答是:傷寒一日內太陽經與少陰經同時生病。太陽經屬腑,從背部俞穴入侵,這大家都知道。少陰經屬臟,從鼻孔呼吸而入,這卻是很多人不知道的。鼻氣與天地相通,所以無形的寒邪之氣就從鼻子進入。
腎臟是水臟,水性流動潮濕,所以腎臟最容易受到寒邪的侵害。表裡兩經同時感受寒邪,臟腑都生病了。如果想發汗,則裡證未解;如果想瀉下,則表證未解,所以就會死亡。然而人體的體質有虛實之分,疾病的侵害程度也有深淺之別,寒邪侵害得深的就一定會死,侵害得淺的還有可能救治,所以才制定了治療表裡雙感寒邪的方劑,以待那些想救治病人的君子使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