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素軒醫語》~ 素軒醫語 (1)
素軒醫語 (1)
1. 素軒醫語
爾者,中西醫各以其術相傾,是丹非素,二者皆譏。余以散材,遊藝及是,有所見,則拉雜書之,命之曰醫語,見笑大方,固所不計,主奴出入,尤無客心,尚望達人寵教之也。
白話文:
現在中醫和西醫各自用自己的方法互相競爭,批評對方的不足,這種情況下兩邊都會受到批評。我雖然才疏學淺,但因為涉獵了一些醫學知識,有些個人見解,於是隨便寫了下來,命名為醫語,即使被人嘲笑也不在意,更不用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意見,只希望有學問的人能夠指教。
2. 一 大青龍證確是溫病
《傷寒論》大青龍證節二條,說者紛紛,令人莫知適從,如柯韻伯謂當補入發熱惡寒、無汗煩躁八字;徐洄溪謂小小輕證,用此大方,必是有誤;宋人龐安常《總病論》則以無少陰證,當作無太陰證,以從上文脈浮緩三字知之;東人丹波氏且謂古本作小青龍,此數說者,出入皆甚大,而徒亂人意。柯說雖近是,然亦不必補,蓋此條原與上條為互文。
本論互文甚多,柯氏曾發其復,而獨於本條失之,豈非智及之而又不能守之乎?吾最心折者,乃在近人張壽甫之說,張氏曰:細審本節之文,知其確係溫病,何以言之?以脈浮緩,身不疼但重,無少陰證也。
此節開端傷寒二字,為中風傷寒溫病之總稱,傷寒初得脈浮緊,溫病則浮緩,傷寒初得身多疼,溫病則恆不疼而但重,傷寒初得恆有少陰證,溫病則始終無之,皆其明徵也,況病有輕時,而猶重用石膏,必系溫病而非傷寒無疑矣。余昔觀柯氏論麻杏甘石湯,及《世補齋醫書》,早已悟此湯此證為屬於溫病,然未能如張氏此論之透澈玲瓏,令人首肯也。
蓋《傷寒論》中重用石膏之方,皆為治溫之聖方,而張氏此論,競能深入顯出如此,洵可佩矣。
白話文:
《傷寒論》中關於「大青龍湯」的論述,眾說紛紜,令人難以取捨。有人認為應該補上「發熱惡寒、無汗煩躁」八字,也有人認為這種輕微症狀不應該使用「大青龍湯」,還有人認為應該是「無太陰證」,並根據「脈浮緩」三字推斷。更有甚者,認為古本應為「小青龍湯」。這些說法差異很大,只是混淆視聽。柯韻伯的說法雖然接近,但也不必補上,因為這段文字與上一段文字互為補充。
《傷寒論》中有很多互文,柯韻伯曾經研究過,卻獨獨在這段文字上失誤,難道是智力達到了卻不能堅持嗎?我最佩服的是近人張壽甫的說法。張氏認為,仔細推敲這段文字,可以確定是溫病。因為脈浮緩,身體不疼痛但沉重,沒有少陰證。
這段文字開頭的「傷寒」二字,是中風、傷寒、溫病的總稱。傷寒初期脈浮緊,溫病則浮緩;傷寒初期身體多疼痛,溫病則始終不疼痛但沉重;傷寒初期總是會有少陰證,溫病則始終沒有,這些都是明顯的徵兆。況且,這個病症輕微時,仍然重用石膏,一定就是溫病,而不是傷寒。我以前看柯韻伯論述麻杏甘石湯,以及《世補齋醫書》,早已明白這個湯方和證狀屬於溫病,但沒有像張氏這樣透徹精妙,令人信服。
因為《傷寒論》中重用石膏的方劑,都是治療溫病的聖方,而張氏的論述,能深入顯出這一點,實在令人佩服。
3. 二 桂枝證仍在者,可與桂枝湯更汗
大論曰:「服桂枝,大汗出,脈洪大者,與桂枝湯,如前法」。柯韻伯曰:脈洪大,大煩渴,是陽邪內陷。此內不煩渴,是病猶在表,桂枝證未罷,當仍與之。《醫宗金鑑》曰:不煩渴,表證仍在太陽也。二說皆以不煩渴為解,而置脈洪大三字於不問,究未滿意。近人張壽甫疑之曰:此症有過汗亡陰之象,其脈之洪大,乃陽偏盛也。
桂枝之辛溫,猶可用乎?張氏似可謂善疑矣。乃惲鐵樵曰:「脈洪大,由於服法誤,法誤則救其法,故曰服如前法。」余曰以方救法,亦強言耳,「脈洪大」上疑有「桂枝證仍在」一語,蓋桂枝湯雖以浮弱為本脈,而汗後本證仍在者,固不必須脈浮弱,而始可再服之,即脈浮數似麻黃證者,亦可再服。本論云:「傷寒,發汗,解。
半日許,復煩,脈浮數者,可更發汗,宜桂枝湯」。夫脈浮數而更可發之,則脈洪大亦可更與之矣。柯氏云:服桂枝不解,可仍與桂枝,服麻黃不解,亦仍可與桂枝,活法也。余曰:用桂枝更汗而不必脈浮弱者,亦活法也,且湯中有白芍,決不至發汗太過,而轉屬陽明。發汗不及,而轉屬少陽,客或有之。
故下文有「若形如瘧」云云,文義明甚。則張氏亡陰陽盛之疑,似又不必矣。
白話文:
《傷寒論》說:「服用桂枝後,大量出汗,脈搏洪大者,再給予桂枝湯,方法如前。」柯韻伯說:脈搏洪大,口渴煩躁,這是陽邪入侵。如果沒有口渴煩躁,說明病症仍在表層,桂枝證尚未消除,應該繼續服用桂枝湯。《醫宗金鑑》說:沒有口渴煩躁,說明表證仍在太陽經。兩種說法都以沒有口渴煩躁來解釋,而忽略了脈搏洪大的問題,因此並不完全令人滿意。近人張壽甫質疑說:這種情況有過度出汗損傷陰液的現象,脈搏洪大是陽氣偏盛的表現。
桂枝性辛溫,是否還能繼續服用呢?張氏的疑問似乎很有道理。然而,惲鐵樵說:「脈搏洪大,是因為服藥方法錯誤,方法錯誤就應該矯正方法,所以說服用如前法。」我說,以藥物來矯正方法,也只是一種強辯的說法。「脈搏洪大」之前應該有「桂枝證仍在」這句話,因為桂枝湯雖然以脈搏浮弱為本脈,但汗出後本證仍在的情況下,不一定需要脈搏浮弱才能再次服用,即使脈搏浮數如同麻黃證,也可以再次服用。
《傷寒論》說:「傷寒,發汗,解。半日許,又煩,脈浮數者,可再發汗,宜桂枝湯」。既然脈搏浮數可以再次發汗,那麼脈搏洪大也可以再次服用桂枝湯。柯氏說:服用桂枝不退熱,可以繼續服用桂枝;服用麻黃不退熱,也可以繼續服用桂枝,這是活法。我說:服用桂枝再次發汗,不一定需要脈搏浮弱,也是活法。而且湯中含有白芍,決不會導致發汗過度而轉屬陽明。發汗不足,而轉屬少陽,也是可能出現的情況。
因此,下文有「若形如瘧」等說法,文義非常清楚。所以,張氏關於損傷陰液和陽氣偏盛的疑問,似乎也沒有必要了。
4. 三 傷寒中鳳根源在時令
大論敘大青龍證,凡二條。前條為太陽中風,而脈則浮緊;後條為傷寒,而脈則浮緩。前輩或以傷寒見風脈.中風見寒脈為說。慈溪柯氏,以傷寒中風無定脈為說,柯氏似勝干前。然吾終未能釋然,以其與篇首提綱悖也。及觀鹽山張氏之論,以傷寒二字,為中風傷寒溫病之總稱,又斷此條脈證為溫病,吾無間然矣。而前條太陽中風四字,仍未曉了,日本丹波氏亦疑之。
丹氏云,雖云太陽中風,並無中風之候,但可置之闕疑。案此四字,余疑莫能明者久矣。今觀本論陽明篇云:「陽明中風,脈浮而緊」。惲鐵樵曰:傷寒中風之辨,不僅在脈緊無汗,脈緩有汗,最要關鍵,在《內經》定冬之熱病為傷寒,春之熱病為中風。惲氏此說,發前人所未發,足解諸家之惑。
夫傷寒即熱病之說,雖原於元和陸氏,然以時令為言,固惲氏所創穫也。且以時令定名為例,非獨本條可明,即他條之言陽明中風,言少陽中風者,亦皆迎刃而解,不煩附會,何快如之。
白話文:
《傷寒論》提到「大青龍湯」證,共有兩種情況。第一種是太陽中風,脈象浮緊;第二種是傷寒,脈象浮緩。古人認為傷寒會出現中風的脈象,而中風則會出現寒證的脈象。慈溪的柯氏認為傷寒和中風的脈象不固定,柯氏的說法似乎比前人更勝一籌。但我始终無法釋懷,因為這與篇首的綱領相悖。後來看到鹽山張氏的論述,他認為「傷寒」二字是指中風、傷寒和溫病的統稱,並斷定這段脈證屬於溫病,我对此深表认同。而第一種情況提到的“太阳中风”四字,至今仍令人费解,日本丹波氏也对此表示怀疑。
丹波氏说,虽然说是太阳中风,但并没有中风的症状,只能暫且放在一边。我對於這四個字也困惑了很久。现在看看《伤寒论》的陽明篇,裡面写着“阳明中风,脉浮而紧”。惲鐵樵說:傷寒和中風的區分,不只在於脈緊無汗、脈緩有汗,最重要的是《内经》將冬天的熱病称为傷寒,而春天的熱病稱為中風。恽氏的观点前人未曾提出,足以解答諸家的困惑。
傷寒等同於熱病的说法,虽然源於元和陆氏,但以季節区分热病,则是恽氏独创。而且用季节来命名,不只可以解释这段内容,其他提到阳明中风、少阳中风的內容,也都能迎刃而解,无需勉强解释,真是令人豁然开朗。
5. 四 陽明病用桂枝湯之疑義
大論云:「陽明病,脈遲,汗出多,微惡寒者,表未解也,可發汗,宜桂枝」。九芝、韻伯,皆隨文疏釋,謂是太陽未罷之桂枝證。東國湯本氏,亦謂表證尚存,所以用桂枝湯,並以為原文不誤。
獨蘭溪醫專同人所作《皇漢醫學評議》非之,其言曰,此條不類仲師筆法,頗似漏汗亡陽證,有桂枝加附法在,何得再汗?吾謂此條或有誤脫,大旨固不差,疑之誠是,若斥為非仲景原文,似仍有可商,以吾管窺,脈遲下,當有未可攻句;汗出多下,或有渴者,不可與豬苓湯二句。微惡寒以下十五字,根首句陽明病三字來。
如此補綴,仍說得去,然亦無佐證,疑莫能必。姑妄言之,以質諸勤求古訓,心知其意者。
白話文:
《大論》中提到:「陽明病,脈遲,汗出多,微惡寒者,表未解也,可發汗,宜桂枝」。九芝和韻伯都隨文進行了詳細的注釋,認為這是太陽病尚未完全解除的桂枝證狀。東國湯本氏也認為,由於表面的症狀仍然存在,因此使用了桂枝湯,並且認為原文沒有錯誤。
但是,蘭溪醫學專門學校的醫學專家們對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,他們認為這段文字不符合張仲景的寫作風格,似乎有些像是描述了漏汗且陽氣虛弱的症狀,既然已經有使用桂枝加附子的方法,為什麼還能再次進行發汗呢?我認為這段文字可能有誤漏之處,整體的原則大致上沒有錯,懷疑是正確的。但如果直接否定這不是張仲景的原文,似乎還有值得商榷的地方。我的理解是,脈遲之下,應該有個「不可攻」的字眼;汗出多之下,可能還應該加上「渴」的字眼,以及「不可與豬苓湯」的兩句。在微惡寒之下接下來的十五個字,則是從「陽明病」三個字延伸出來的。
這樣的補充修改,可以讓這段文字變得更合理,但缺乏實證支持,難以確定。姑且先這樣討論,希望能得到那些勤於尋求古籍真義的人的意見。
6. 五 陽明篇開端之疑義
陽明篇開端,有太陽陽明,正陽陽明,少陽陽明十二字。參觀下文及各注,總不能了了於心,每自憾天資魯鈍,奇文莫賞。注家中稱愜心者得二人,一為前哲陸九芝,一為近賢張山雷。陸解太陽少陽為巨陽微陽,張喻太陽少陽猶老陽少陽。皆以為與六經中之太陽有異,可謂別有會心者矣。
乃武進惲氏,猶以為此節經文,無當要領,徒亂人意甚矣。解人之難索,疑義之不易折也。吾聞不食馬肝,未為不知味,蓋闕其可乎?
白話文:
陽明篇開頭,有「太陽陽明」、「正陽陽明」、「少陽陽明」十二個字。我仔細閱讀下文和注解,卻始終無法透徹理解,心裡總是感到遺憾,認為自己天資愚鈍,無法領略這些奇妙的文字。
注解中提到,只有兩個人對這段文字的理解令我滿意,一位是前輩陸九芝,一位是當代賢人張山雷。陸九芝將「太陽少陽」解釋為「巨陽微陽」,張山雷則將「太陽少陽」比喻為「老陽少陽」。他們都認為這與六經中的「太陽」有所不同,可謂別有心得。
然而,武進惲氏卻認為這段經文沒有抓住要點,反而擾亂人心。理解的困難和疑惑的難以解答,真是令人頭疼。我聽說過不曾吃過馬肝的人,並非不了解其滋味,只是因為沒有品嚐過而已。這段經文就像馬肝一樣,我尚未領悟其精髓,難道是因為我欠缺領悟的能力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