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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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蓀醫話(卷一) (7)

1.

古人冬日則飲湯,夏日則飲水,自秦人取蜀而後,始有茗飲,至唐風俗貴茶,遂有蒙頂、石花、黃芽、紫筍等名,逮及明季,西班牙、葡萄牙人貿易東來,視為佳品,攜歸國中,由是世界各國,幾無不嗜茶者。按茶苦、甘、微寒,能消食去痰、除煩、醒睡、清肺、涼肝、提神、行氣。

化學家謂茶含淡氣頗多,蓋於清涼之中,而寓抒發之性者,《千金》治痰厥頭痛,用以引吐,正以含淡故也。茶之產地甚多,名色不一,大致分紅、綠二類,綠者為勝,紅經蒸盦失性,易致停飲,此王潛齋之言,不可不知。汪訒庵謂茶多飲寒胃,則恐未必,至云消脂則可信,然盧子由論茶首舉令人瘦、去人脂,為茶之功。考《內經》人有三形,有膏人、肉人、脂人。

脂人血清氣滑,少不能大。按人之有脂,所以護體內之熱,且以濡潤肌骨,使其流利而易動,然脂多則反阻諸部之功用,故人身最靈之部,如頭及肺與眼胞,俱不含脂。脂人血清氣少,陰盛而陽虛也,其人必皆沉而困倦,喜逸而畏勞,故脂有惡其多必須減去者,盧氏殆有見於此也。

然茶亦不過為飲食調劑之品,如醬、醋、椒、姜之例,性雖消削,若合一日中飲食計之些小之茶,僅足以消酒食油膩,無傷於脂也。章杏云謂茶有消元息,欲有他草木代之,泥矣。古人煎茶有候湯之法,大約以三沸、五沸為度,不及三沸為嫩,逾十沸為老,皆不能發茶香,故候湯非躬親其事不可。今人不用煎而用泡,既屬簡便,而湯用百沸,又可以殺水中微生物,而免其毒害。

事有今勝於古者,此類是也。古人煎茶,有用姜鹽者,薛能詩云:「鹽損添常戒,姜宜暑更誇。」東坡詩云:「老妻稚子不知愛,一半已入姜鹽煎」是也。有用橄欖者,貢玩齋詩云:「溪雨茶煎橄欖香」是也。有用桂花露者,韓致堯詩云:「越甌犀液發茶香」是也。又按屠隆《考磐餘事》,有蓮花茶橙皮茶,以及玫瑰、薔薇、木樨、蘭惠、桔紅、梔子木香梅花之屬,皆用以拌茶,有三停茶葉一停花之語。

今用姜鹽者絕無,余則尚有沿用不廢者,不獨奪茶味,亦能變茶性,且香能耗氣,豈可常服之品耶!

2.

人非水火不生活,而活字從水從舌,是舌離水則不得活,水固較火為尤重。上古之人,茹毛飲血,不用火食,反得長壽,又似生活專在水而不在火。西醫考得人身水質,居百分之七十五,少之則氣體不和,又胃中化食,腸中瀉物,均需流質,故西人於水漿等物,極為注意,愛凡司《延年益壽論》,謂人常多飲水可以長壽,《千金翼》有服水養生之法,《傷寒論》有飲水愈病之說,雖不必盡拘,然亦可悟水之功用矣。

惟同是水也,而性質各有不同,張子和見漏水三周則滑而迅,因悟性從地變,質與物遷之理,說詳《儒門事親》。他若《本草綱目》《本草逢源》、《本草從新》、《隨息居飲食譜》等書,分別尤詳悉。故煎藥用水,各有攸宜,如所謂甘瀾水、新汲水、長流水,古人於方後,必為註明,蓋水亦藥也。今人不講久矣。

愛氏謂水皆含異質,必以甑蒸取淨水,方能消除體內所聚土性鹽類,令人變老之質,並可免膀胱所致石淋、砂淋之證。何西池亦云:「更有輕靈汽化水,奇功千古少人知,善調充(燥)證少津液,滋水清金更益脾。」此水雖不易取,然亦不可不知。

3. 夏月湯飲

陸麗京謂夏月尋常湯飲,須用砂糖、梅漿,以為能斂真氣,助元神。而謂六一散甘草,中滿喘脹,及多積滯者不宜用;滑石利竅,表虛者服之,則衛氣不固;遺漏者服之,則精關不守。此論與王夢隱正相反,夢隱謂夏產後陰虛內熱,天令炎蒸,雖赤砂糖不可服,而謂六一散有祛暑行瘀之功,當酷暑之令,為產後第一妙方。

按此兩說,一論尋常湯飲,一論產後湯飲,雖所論不同,何至相反若是,其實皆不免於偏見,予不取其所用者以為法,而獨取其不用者為戒,故類記之,以見習用之品,有利亦有弊,六一散不盡宜於夏日,赤砂糖不盡宜於產後,衛生者不可不知。

4. 雞納霜

雞納霜為治瘧專品,清高宗服之獲效,由是盛行中國,幾於婦孺皆知。然予親見一郭姓患瘧服此後,狂熱無汗,醫進小柴胡,昏迷無知,痰喘如鋸,死後頭脹如斗,面目至不可認識。又親見一王姓患瘧,服此後,狂熱無汗,醫進小柴胡湯,即發狂而死,柴胡固誤,然非先服雞納霜,一逆再逆,其死不致如是迅速。

據西醫云服雞納霜後,能使血行增速,皮膚增熱,消化增多,其未盡善者,即使人食管與口,並腸胃內皮所藏之液汁俱減少,腸胃欠通暢也,亦有反致泄瀉者。據此,實一種助熱傷津之劫劑。夏秋瘧疾,皆屬濕熱,此藥豈宜妄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