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5)
谷蓀醫話(卷一) (5)
1. 調氣
喻氏有人身元氣,專與人身為難之說。徐忠可注《金匱》諸毒,多是假毒以損元,謂一試之毒何能殺人,乃假些微毒氣滲入,元氣反為毒氣作使,至不可療,是元氣可以化病氣也。鄒潤安謂凡藥所以致生氣於病中,化病氣為生氣,所著《本經續疏》一本此旨,是病氣又可以化生氣也。
有人但知補元氣,乃有元氣未復,而病氣加甚者;但知去病氣,乃有病氣未去,而生氣先漓者。誠知元氣可以化病氣,病氣可以化生氣,則於調氣之道,思過半矣。
白話文:
調氣
以前有人認為人體的元氣,專門跟人體作對。徐忠可注解《金匱要略》裡關於各種毒性的論述時,認為許多毒症其實是假毒,藉由損傷元氣來發病。他說,一點點毒物不可能致人於死,而是因為少量毒氣滲入人體後,元氣反而被毒氣操控,導致病情嚴重到無法治療。這說明元氣可以轉化成病氣。鄒潤安認為,各種藥物之所以能使人生機在疾病中恢復,就是把病氣轉化成生機,他所著的《本經續疏》也基於這個道理,這說明病氣也可以轉化成生機。
有些人只知道補益元氣,結果元氣還沒恢復,病氣卻加重了;有些人只知道去除病氣,結果病氣還沒去除,生機卻先衰竭了。如果真正明白元氣可以轉化成病氣,病氣也可以轉化成生機,那麼就能領悟調氣之道的精髓了。
2. 古聖賢識藥
孔子:「某未達,不敢嘗。」則其所取嘗者,必其所以達者也。其素悉藥性可知,大抵古聖賢類能識藥。芣苡治難產,載在《毛詩》(吳茭山記一婦難產,用車前為君,冬葵子為臣,白芒、枳殼為佐使,已服午產,眾異之,吳曰:「本藥謂催生,以此為君,《毛詩》採芣苡以防難產。
」)蠐螬治失明,載在《孟子》(陳氏經驗方云:《晉書》盛彥母氏失明,躬自侍養,母食,必自哺之。母既病久,至於婢使數見捶撻,婢忿恨,伺彥他出,取蠐螬炙進之,食以為美,然終疑是異物,密藏以示彥。彥見之,抱母慟哭,絕而復甦,母目豁然,從此遂愈。」孟子曰:「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!居於陵三日不食,耳無聞,目無見也。
井上有李,螬食實者過半矣,匍匐往,將食之,三咽後耳有聞、目有見。」)《本草》云:「蠐螬汁滴目中,去翳障。」余在曲江有將軍以瞽離軍,因閱《晉書》見此,參以孟子之言,證以本草之說,呼其子俾羞事而供,勿令父知,旬日後,目明,趨庭申謝。因錄以濟眾,此等單方,不但經生不知,即專門醫學,亦鮮能採用。
白話文:
古聖賢識藥
孔子說:「我沒有完全了解,不敢服用。」所以他所嘗試服用的,一定是已經完全了解的藥物。由此可見,古代聖賢大多都能識別藥物。芣苡可以治療難產,這記載在《毛詩》裡。(吳茭山記載一個婦女難產,醫生用車前子為主藥,冬葵子為輔藥,白芒、枳殼為佐藥,服藥後午時就生產了,大家都感到很驚奇。吳茭山說:「本藥是催生的藥物,以它為主藥,《毛詩》記載用芣苡來預防難產。」)蠐螬可以治療失明,這記載在《孟子》裡。(陳氏經驗方記載:《晉書》裡記載盛彥的母親失明,盛彥親自侍奉母親,母親吃飯,他都親自餵食。母親生病很久了,婢女常常打罵她,婢女很憤恨,趁盛彥外出時,拿蠐螬烤熟給母親吃,母親覺得很好吃,但始終懷疑是奇怪的東西,偷偷藏起來給盛彥看。盛彥看到後,抱著母親痛哭,哭暈過去又醒來,母親的眼睛突然就明亮了,從此病就好了。」孟子說:「陳仲子真是個誠實廉潔的人啊!住在陵墓旁三天不吃飯,耳朵聽不見,眼睛看不見。井邊有李子樹,蠐螬吃掉的果實已經超過一半了,他匍匐著過去,準備吃,吃了三口之後,耳朵能聽見了,眼睛也能看見了。」)《本草綱目》記載:「蠐螬的汁液滴入眼中,可以去除翳障。」我在曲江遇到一位將軍因為失明而離開軍隊,我於是查閱《晉書》,看到這個記載,又參考孟子的話,佐證於《本草綱目》的說法,叫他的兒子偷偷準備,不要讓父親知道,十天後,他的眼睛就明亮了,跑到庭院向我道謝。我因此記錄下來,以幫助更多的人。這些簡單的偏方,不只是讀書人不知道,就連專門的醫生也很少採用。
3. 輕藥愈病
徐洄溪《輕藥愈病論》謂病之不治自愈者,自以不服藥為中醫,如不治難愈,或竟不愈,固當服藥,乃不能知醫之高下,藥之當否,不敢以身嘗試,則莫如採平易輕減之方,以備酌用,小誤亦無窖,對病有奇功,此則不止於中醫矣,真閱歷有得之言,在洄溪原為病家說法,非為醫家立訓,予以為醫家亦不可不知。
世稱繆仲淳治病,於本草擇用五六十種無過之藥,屢獲奇驗,無以多為,殆深知輕藥愈病之理者。蓋以輕代重,古人本有此法,《褚氏遺書》云:「用藥如用兵,用醫如用將。善用兵者,徒有車之功;善用藥者,姜有桂之效。」又云:「世無難治之病,有不善治之醫;藥無難代之品,有不善代之人。
」丹溪云:「予每效仲景立方,效東垣用藥,蓋立方之妙,無逾仲景,而藥則東垣為平易也。」然如後世畏麻、桂之猛而用羌、獨,畏硝、黃之峻,而用曲、查,此則如騎劫之代樂毅,趙括之代廉頗矣。故輕藥愈病,並非苟為便易者所得藉口也。
白話文:
輕藥愈病
徐洄溪在《輕藥愈病論》中說,疾病能不治自愈的,那是因為自己本身沒有服藥,這算是中醫的自我療癒。但若疾病難以痊癒,甚至無法痊癒,就應該服藥。然而,如果不能判斷醫生的水平高低和藥物的效用,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去嘗試,那麼最好採用平易、劑量輕的藥方,酌情使用。即使用藥略有偏差,也不會造成大礙,反而可能對疾病有奇效。這不僅僅是中醫的技巧,更是經驗的總結。徐洄溪原本是對病人說的,不是對醫生立下的規矩,但我認為醫生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。
世人稱讚繆仲淳治病,他從本草綱目中選擇五六十種藥性平和的藥物,屢屢獲得奇效,並非藥物越多越好,這大概是因為他深知「輕藥愈病」的道理。用輕的藥物代替重的藥物,古人本來就有這種方法。《褚氏遺書》說:「用藥如同用兵,用醫如同用將。善於用兵的人,能以少勝多;善於用藥的人,能收到姜和桂一樣的效果。」又說:「世上沒有難治的病,只有不善於治病的醫生;藥物沒有難以替代的,只有不善於替代的人。」
張元素(丹溪)說:「我常常效仿張仲景的方劑,效仿李東垣的用藥方法。張仲景的方劑妙不可言,無人能超越,但李東垣用藥更為平易。」然而,後世醫生害怕麻黃、桂枝等藥物藥性太猛,就用羌活、獨活代替;害怕硝石、黃連等藥物藥性太峻,就用防風、柴胡代替。這樣做,就如同用騎劫代替樂毅,用趙括代替廉頗一樣。所以,「輕藥愈病」並不是為了圖省事、方便而找的藉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