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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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蓀醫話(卷一) (3)

1. 調氣

喻氏有人身元氣,專與人身為難之說。徐忠可注《金匱》諸毒,多是假毒以損元,謂一試之毒何能殺人,乃假些微毒氣滲入,元氣反為毒氣作使,至不可療,是元氣可以化病氣也。鄒潤安謂凡藥所以致生氣於病中,化病氣為生氣,所著《本經續疏》一本此旨,是病氣又可以化生氣也。

有人但知補元氣,乃有元氣未復,而病氣加甚者;但知去病氣,乃有病氣未去,而生氣先漓者。誠知元氣可以化病氣,病氣可以化生氣,則於調氣之道,思過半矣。

白話文:

調氣

以前有人認為人體的元氣,專門跟人體作對。徐忠可注解《金匱要略》裡關於各種毒性的論述時,認為許多毒症其實是假毒,藉由損傷元氣來發病。他說,一點點毒物不可能致人於死,而是因為少量毒氣滲入人體後,元氣反而被毒氣操控,導致病情嚴重到無法治療。這說明元氣可以轉化成病氣。鄒潤安認為,各種藥物之所以能使人生機在疾病中恢復,就是把病氣轉化成生機,他所著的《本經續疏》也基於這個道理,這說明病氣也可以轉化成生機。

有些人只知道補益元氣,結果元氣還沒恢復,病氣卻加重了;有些人只知道去除病氣,結果病氣還沒去除,生機卻先衰竭了。如果真正明白元氣可以轉化成病氣,病氣也可以轉化成生機,那麼就能領悟調氣之道的精髓了。

2. 古聖賢識藥

孔子:「某未達,不敢嘗。」則其所取嘗者,必其所以達者也。其素悉藥性可知,大抵古聖賢類能識藥。芣苡治難產,載在《毛詩》(吳茭山記一婦難產,用車前為君,冬葵子為臣,白芒、枳殼為佐使,已服午產,眾異之,吳曰:「本藥謂催生,以此為君,《毛詩》採芣苡以防難產。

」)蠐螬治失明,載在《孟子》(陳氏經驗方云:《晉書》盛彥母氏失明,躬自侍養,母食,必自哺之。母既病久,至於婢使數見捶撻,婢忿恨,伺彥他出,取蠐螬炙進之,食以為美,然終疑是異物,密藏以示彥。彥見之,抱母慟哭,絕而復甦,母目豁然,從此遂愈。」孟子曰:「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!居於陵三日不食,耳無聞,目無見也。

井上有李,螬食實者過半矣,匍匐往,將食之,三咽後耳有聞、目有見。」)《本草》云:「蠐螬汁滴目中,去翳障。」余在曲江有將軍以瞽離軍,因閱《晉書》見此,參以孟子之言,證以本草之說,呼其子俾羞事而供,勿令父知,旬日後,目明,趨庭申謝。因錄以濟眾,此等單方,不但經生不知,即專門醫學,亦鮮能採用。

白話文:

古聖賢識藥

孔子說:「我沒有完全了解,不敢服用。」所以他所嘗試服用的,一定是已經完全了解的藥物。由此可見,古代聖賢大多都能識別藥物。芣苡可以治療難產,這記載在《毛詩》裡。(吳茭山記載一個婦女難產,醫生用車前子為主藥,冬葵子為輔藥,白芒、枳殼為佐藥,服藥後午時就生產了,大家都感到很驚奇。吳茭山說:「本藥是催生的藥物,以它為主藥,《毛詩》記載用芣苡來預防難產。」)蠐螬可以治療失明,這記載在《孟子》裡。(陳氏經驗方記載:《晉書》裡記載盛彥的母親失明,盛彥親自侍奉母親,母親吃飯,他都親自餵食。母親生病很久了,婢女常常打罵她,婢女很憤恨,趁盛彥外出時,拿蠐螬烤熟給母親吃,母親覺得很好吃,但始終懷疑是奇怪的東西,偷偷藏起來給盛彥看。盛彥看到後,抱著母親痛哭,哭暈過去又醒來,母親的眼睛突然就明亮了,從此病就好了。」孟子說:「陳仲子真是個誠實廉潔的人啊!住在陵墓旁三天不吃飯,耳朵聽不見,眼睛看不見。井邊有李子樹,蠐螬吃掉的果實已經超過一半了,他匍匐著過去,準備吃,吃了三口之後,耳朵能聽見了,眼睛也能看見了。」)《本草綱目》記載:「蠐螬的汁液滴入眼中,可以去除翳障。」我在曲江遇到一位將軍因為失明而離開軍隊,我於是查閱《晉書》,看到這個記載,又參考孟子的話,佐證於《本草綱目》的說法,叫他的兒子偷偷準備,不要讓父親知道,十天後,他的眼睛就明亮了,跑到庭院向我道謝。我因此記錄下來,以幫助更多的人。這些簡單的偏方,不只是讀書人不知道,就連專門的醫生也很少採用。

3. 輕藥愈病

徐洄溪《輕藥愈病論》謂病之不治自愈者,自以不服藥為中醫,如不治難愈,或竟不愈,固當服藥,乃不能知醫之高下,藥之當否,不敢以身嘗試,則莫如採平易輕減之方,以備酌用,小誤亦無窖,對病有奇功,此則不止於中醫矣,真閱歷有得之言,在洄溪原為病家說法,非為醫家立訓,予以為醫家亦不可不知。

世稱繆仲淳治病,於本草擇用五六十種無過之藥,屢獲奇驗,無以多為,殆深知輕藥愈病之理者。蓋以輕代重,古人本有此法,《褚氏遺書》云:「用藥如用兵,用醫如用將。善用兵者,徒有車之功;善用藥者,姜有桂之效。」又云:「世無難治之病,有不善治之醫;藥無難代之品,有不善代之人。

」丹溪云:「予每效仲景立方,效東垣用藥,蓋立方之妙,無逾仲景,而藥則東垣為平易也。」然如後世畏麻、桂之猛而用羌、獨,畏硝、黃之峻,而用曲、查,此則如騎劫之代樂毅,趙括之代廉頗矣。故輕藥愈病,並非苟為便易者所得藉口也。

白話文:

輕藥愈病

徐洄溪在《輕藥愈病論》中說,疾病能不治自愈的,那是因為自己本身沒有服藥,這算是中醫的自我療癒。但若疾病難以痊癒,甚至無法痊癒,就應該服藥。然而,如果不能判斷醫生的水平高低和藥物的效用,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去嘗試,那麼最好採用平易、劑量輕的藥方,酌情使用。即使用藥略有偏差,也不會造成大礙,反而可能對疾病有奇效。這不僅僅是中醫的技巧,更是經驗的總結。徐洄溪原本是對病人說的,不是對醫生立下的規矩,但我認為醫生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。

世人稱讚繆仲淳治病,他從本草綱目中選擇五六十種藥性平和的藥物,屢屢獲得奇效,並非藥物越多越好,這大概是因為他深知「輕藥愈病」的道理。用輕的藥物代替重的藥物,古人本來就有這種方法。《褚氏遺書》說:「用藥如同用兵,用醫如同用將。善於用兵的人,能以少勝多;善於用藥的人,能收到姜和桂一樣的效果。」又說:「世上沒有難治的病,只有不善於治病的醫生;藥物沒有難以替代的,只有不善於替代的人。」

張元素(丹溪)說:「我常常效仿張仲景的方劑,效仿李東垣的用藥方法。張仲景的方劑妙不可言,無人能超越,但李東垣用藥更為平易。」然而,後世醫生害怕麻黃、桂枝等藥物藥性太猛,就用羌活、獨活代替;害怕硝石、黃連等藥物藥性太峻,就用防風、柴胡代替。這樣做,就如同用騎劫代替樂毅,用趙括代替廉頗一樣。所以,「輕藥愈病」並不是為了圖省事、方便而找的藉口。

4. 病因藥成又隨藥變

藥以治病也,然不治者,病反因藥而成。趙養葵云:「咳嗽吐血,未及成瘵也,服四物、知柏之類不已,則瘵成矣。胸滿膨脹,悒悒不快,未必成脹也,服山查神麯之類不止,則脹成矣。面目浮腫,小便秘澀,未必成紅也,服滲利之藥不止,則水成矣。氣滯胸塞,未必成噎也,服青皮、枳殼寬快之藥不止,則噎成矣。

」又有本非某病,妄作某病治者,病又隨藥而變。張石頑云:「嘗見一人患項腫發熱,延傷寒家視之,則曰:『大頭傷寒以表藥發之,頭亦脹,確乎大頭無疑矣。』易延雜症家視之,則曰:『濕熱痰火,以里藥攻之,頭與項前左半皆消,但項後右側偏腫,則確非大頭而為雜症矣。』更延癰疽家治之,則曰:『對口偏疽,以托裡敷外藥治之,則氣血阻遏,竟成潰瘍矣。

』」古語不藥為中醫,殆有鑑於此歟。

白話文:

藥物是用來治療疾病的,但如果治療方法不當,反而會因為藥物而導致病情加重。趙養葵說:「咳嗽吐血,還沒發展成肺癆,如果一直服用四物湯、知母柏子仁湯等藥物,就會導致肺癆。胸部滿悶膨脹,心情鬱悶不暢,未必就是脹滿病,如果一直服用山楂神麴等藥物,就會形成脹滿病。臉部浮腫,小便不通暢,未必就是水腫病,如果一直服用利尿滲濕的藥物,就會變成水腫病。氣滯胸悶,未必就是噎膈病,如果一直服用青皮、枳殼等理氣藥物,就會變成噎膈病。」

此外,如果原本不是某種疾病,卻誤認為是某種疾病進行治療,病情還會因為藥物而改變。張石頑說:「我曾經見過一個人患有頸部腫脹發熱,請來治療傷寒的醫生診治,醫生說:『這是大頭瘟疫,用表證藥物發散治療,頭部也腫脹了,確實是大頭瘟疫沒錯。』又請來治療雜症的醫生診治,醫生說:『這是濕熱痰火,用里證藥物攻治,頭部和頸部左側都消腫了,但是頸部右側仍然腫脹,所以並不是大頭瘟疫,而是其他雜症。』後來又請來治療癰疽的醫生治療,醫生說:『這是口部旁邊的癰疽,用托里敷外藥物治療,結果氣血阻滯,最後竟然形成了潰瘍。』」古人說「不藥為中」,大概就是基於這樣的經驗吧。

5. 一者因得之

曹仁伯《繼志堂醫案》遇病機叢雜,治此礙彼者,每合數方為一方,自謂周到,不知此正許胤宗所謂絡原野,術之最疏者也。《內經》曰:「一者因得之。」言病雖萬變,而推求至理,必歸於一,舉一可以賅萬,否則治絲而夢也。古人中如劉河間專主火,王中陽專主痰,朱丹溪專主氣血痰鬱,王清任專主瘀血。

其用方也如易思蘭只一越鞠丸,趙養葵只六、八味,薛立齋只二味補中,魏玉璜只一集靈膏,此余皆非中道,然較救頭救腳之醫,則又勝於彼,但不可與淺人言耳。

白話文:

曹仁伯的《繼志堂醫案》記載,遇到病機複雜,互相牽制的病例,常常將幾種方劑合為一方,自以為周到,卻不知道這正是許胤宗所謂的「絡原野」,醫術最粗疏的方法。《內經》說:「一者因得之。」意思是說,疾病雖然變化萬千,但追究其根本道理,必然歸於一點,掌握了這一點就能概括萬千變化,否則就只是治標不治本,如同做夢一般。古代名醫如劉河間專攻火症,王中陽專攻痰症,朱丹溪專攻氣血痰鬱,王清任專攻瘀血症。

他們用方也一樣,例如易思蘭只用越鞠丸一種藥方,趙養葵只用六、八味藥,薛立齋只用二味藥的補中益氣湯,魏玉璜只用集靈膏一種藥,這些方法都算不上中庸之道,但是比起那些治標不治本的庸醫,他們又高出一籌,只是不能隨便告訴外行人而已。

6. 上下寒熱不同

病有上寒下熱者,有上熱下寒者,不得不分頭醫治。求之名人,皆有妙法,嵩岩專主治上寒下熱,用炒瞿麥引上寒以下降;炙草、蔥姜推下熱以上行。陸養愚治一人素患腸風便燥,又因過食生冷致胃脘急而痛,溫之則腸紅如注,涼之則心痛如刺,此所謂胃中積冷、腸中熱也,治之以潤腸丸,沉香為衣,薑湯送下。血減便利,心口未舒,治之以臟連丸,亦用沉香為衣,薑湯送下,以清下熱而潤燥。

又用附子理中料為散,飴糖拌吞,取其戀膈以溫中,此治上寒下熱之大法也。張銳治一虛後既患大泄,又患喉痹,兩症並見,治此礙彼,為用理中丸裹紫雪,喉痹非寒藥不可,泄瀉非理中不可,紫雪下咽則消釋無餘,得至腹中,則附子藥也。陳遠公用醋調附子,或面調茱萸,貼湧泉穴以引火歸元,然後以大劑六味地黃丸與之。

治虛火上騰,誤用寒涼,喉閉而又腹瀉之證,此治上熱下寒之大法也。進觀《傷寒論》立瀉心湯、黃連湯、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,白通加豬膽汁湯,四逆加豬膽汁湯,其於上下寒熱不同之治,尤粲然大備,化而裁之,遊刃及餘地矣。

白話文:

上下寒熱不同

有些病症是上焦寒涼、下焦溫熱,有些則是上焦溫熱、下焦寒涼,必須區別對待,才能有效治療。許多名醫都有各自獨到的方法。嵩岩善於治療上寒下熱,他用炒過的瞿麥引導上焦的寒氣下降;再用炙甘草、蔥、薑來推動下焦的熱氣上升。陸養愚曾經治療一位病人,他長期患有腸風便祕,又因吃了生冷食物導致胃脘劇烈疼痛,溫熱治療會使腸道出血不止,而寒涼治療則會引起心痛如針刺般,這是胃中積聚寒邪、腸中蘊藏熱邪的症狀。陸養愚用潤腸丸治療,以沉香包裹藥丸,用薑湯送服,以緩解腸道便秘和燥熱。如果出血減少、大便通暢,但心口仍有不適,則改用臟連丸,同樣以沉香包裹藥丸,薑湯送服,以清除下焦的熱邪並潤澤乾燥的腸道。

另外,他也會用附子理中湯的藥物研成散劑,用飴糖拌和服用,利用藥物黏附在食道,溫暖中焦,這是治療上寒下熱的有效方法。張銳治療一位虛弱的病人,同時患有大便稀溏和喉嚨阻塞,兩種病症同時出現,治療一種會影響另一種。他用理中丸包裹紫雪丹,因為喉嚨阻塞需要寒涼藥物治療,而大便稀溏則需要理中丸溫中健脾,紫雪丹吞服下去就能化解喉嚨阻塞,到達腹部後,則發揮理中丸溫中健脾的功效。陳遠公則用醋調和附子,或用麵粉調和茱萸,貼在湧泉穴,以引導火氣歸於元氣,然後再服用大劑量的六味地黃丸。

這是治療虛火上炎,誤用寒涼藥物導致喉嚨阻塞和腹瀉的有效方法。仔細研讀《傷寒論》中的立瀉心湯、黃連湯、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、白通加豬膽汁湯、四逆加豬膽汁湯,就能發現書中對於不同部位寒熱的治療方法,已經非常完備周詳,只要能融會貫通,就能靈活運用,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