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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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蓀醫話(卷一) (22)

1. 伏氣溫病

冷水浴身,能使皮膚赤暖,精神煥發。又憶兒時為搏雪之戲,兩手反熱如火,乃悟熱為寒鬱而生反抗力之理。因得《內經》冬傷於寒、春必溫病之正比例,蓋冬傷寒邪,身中熱度驟為寒壓,不得放散,則血內汗穢,無從發泄,必就身中虛弱之部,釀成隱藏之疾,延至來春,寒氣既退,陽熱得令,郁之久而發之暑,則為溫病矣。

此人身熱度縮漲之理,《內經》所謂有勝必有復也,王叔和謂伏氣溫病,是冬日寒毒藏於肌層,化而為溫,夫寒何嘗有毒,且寒已化溫,正如大地春回,陽和布施,何病之有?予直斷之曰伏氣溫病,是伏熱,非伏寒,寒無可伏,唯熱遇寒壓,則能伏耳。

東垣稍悟伏寒之非,而未達伏熱之理,故謂冬傷於寒而成溫者,是冬行秋令,當寒而溫所致,是直以冬傷於寒為冬傷於溫矣,此種謬見,喻氏反和推許,何歟?王安道云:寒者冬之令也,冬感之,偶不即發,而至春,其身中之陽,始為寒邪所郁,不得順其漸升之性,然亦必欲應時而出,故發為溫病,此深知熱鬱反抗之理者,議論高出東垣萬萬矣。

又按《內經》人傷於寒,即為病熱,亦即熱鬱反抗之理,後人誤解以為是寒久化熱,不知天下只有熱化為寒之病,斷無寒化為熱之病,熱化為寒者,陽氣散亡,陰氣獨在,如薪燼火滅,只剩寒灰,故《內經》有治受熱中,未傳寒中之文也。苦寒化為熱,是寒邪已與身中熱度合化,適成不寒不熱之溫度,不能為病矣,今方書所稱寒化為熱者,皆瞽說也。

《傷寒》一書,千秋聚訟,其實亦不外熱鬱反抗之理,郁久發暴,是為溫病,隨郁隨發,是為傷寒,傷寒初起,即宜解散其鬱,故有麻桂等法。失治必致反抗,反抗必致內亂,以本身熱度為本身禍患,故有白虎、承氣等法。若外寒與內熱聲勢正等,兩不相下,則宜和解,故有柴胡等法。

若郁之久而且深,則熱度日就衰微,漸致無力抵抗,而人身悉為寒所踞矣。故邪入三陰,則有理中、四逆等法,助熱抗邪,此《傷寒》全書之大旨也。

白話文:

伏氣溫病

冷水浴後,皮膚會感到溫熱,精神也為之一振。我記得小時候玩打雪仗,雙手反而熱得像火一樣,於是領悟到熱是寒邪鬱結後產生的反抗之力。這也印證了《內經》中「冬傷於寒,春必溫病」的道理。冬天受寒邪侵襲,體內熱度被寒邪壓制,無法散發,體內污濁之氣無法排出,就會在身體虛弱的地方積聚成隱疾,等到春天,寒氣消退,陽氣升發,長期鬱結的暑邪便發作,形成溫病。

人體熱度收縮舒張的道理,《內經》說「有勝必有復」。王叔和認為伏氣溫病是冬天寒毒藏於肌膚,轉化為溫邪。寒邪何來毒性?寒邪既已轉化為溫邪,如同大地回春,陽氣滋養萬物,哪有什麼疾病?我直接斷定,伏氣溫病是伏熱,而非伏寒。寒邪無法潛伏,只有熱邪遇到寒邪壓制才能潛伏。

東垣先生略微理解伏寒的錯誤,卻沒能領悟伏熱的道理,所以認為冬天受寒而導致溫病,是因為冬天行秋令,本應寒冷卻反而溫熱所致,這等於把冬傷於寒等同於冬傷於溫。這種謬誤,喻氏卻反過來推崇,這是為何?王安道說:寒是冬天的氣候,冬天感受寒邪,有時不會立即發病,到了春天,體內陽氣開始被寒邪鬱結,無法順利上升,但它也必然要順應時令而發作,所以就發為溫病。他深刻理解了熱邪鬱結後反抗的道理,論述比東垣先生高明許多。

再看《內經》,人受寒邪侵襲,就會發病熱,這也是熱邪鬱結反抗的道理。後人誤解為寒邪久則化為熱邪,不知道天下只有熱邪化為寒邪的病,絕沒有寒邪化為熱邪的病。熱邪化為寒邪,是因為陽氣散失,陰氣獨存,就像火滅成灰,只剩下寒灰。所以《內經》有治療中暑的記載,而沒有治療受寒的記載。寒邪化為熱邪,是寒邪與體內熱度融合,恰好形成不寒不熱的溫度,並不能致病。現在醫方書上說的寒邪化為熱邪,都是錯誤的說法。

《傷寒論》一書,千年來爭議不斷,其實也離不開熱邪鬱結反抗的道理。鬱結久而爆發,就是溫病;鬱結隨發,就是傷寒。傷寒初期,就應該疏散鬱結,所以有麻黃桂枝等藥方。治療失當必然導致反抗,反抗必然導致內亂,以自身的熱度為自身的禍患,所以有白虎湯、承氣湯等藥方。如果外寒和內熱勢均力敵,兩不相讓,就應該調和,所以有柴胡等藥方。

如果鬱結時間長且深,則熱度逐漸衰弱,逐漸失去抵抗力,全身都被寒邪佔據。所以邪氣侵入三陰,就有理中湯、四逆湯等藥方,以幫助陽氣抗邪。這就是《傷寒論》全書的大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