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蘇醫話(卷二)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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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蘇醫話(卷二) (6)

1.

《難經》為言脈之祖,然觀《扁鵲傳》自言其為方也,不待切脈、望色、聽聲、寫形。言病之所在,聞病之陽,論得其陰;聞病之陰,論得其陽。病因見於大表,不出千里,決者至眾,不可曲止也。《傳》中傳載數案,於貌太子則聞而知之,於桓侯則望而知之,均未嘗切脈,蓋陰陽之理明,則借脈可以合病,舍脈亦能辨證,此神而明之之事也。

西醫不重診脈,大旨不過以指之壓力,試心力之強弱而已,然有一理,則無間於中西者,如舒高第云「無病者之脈,合度而不過滿,能壓住之,在指下緩緩抬起,夫緩緩抬起,即中醫所云「有胃氣也」,有胃氣故為無病,即有病亦易療。《內經》診脈以胃氣故為無病,即有病亦易療。

《內經》診脈以胃氣為本,此所謂一言而終也。脈之至數,中醫候以呼吸,呼吸一次脈四至者為平人;西醫候以時計,謂平人每分時脈應七十二至,此中西醫診法不同也。然用中醫呼吸法,每分時所得平脈,亦在七八十至之間,蓋人之呼吸每分時之平均數約十八次至二十次,十八次以四乘之,恰得七十二,二十次以四乘之,恰得八十也。

西醫驗得老年之脈,恆達於八十,至女子比男子恆多七八至,是七十二至乃至八十至皆為無病之脈,分脈於十八次、二十次之呼吸間,止合四至為平之說,此中西診法不同而同者也。又中醫有閏以太息之法,誠以呼吸有短長,則至數有參差,故仿歷家歸餘於閏之例,得四至者為平,得五至者亦為平,此又定法中活法也。

西醫言脈之至數,於年齡、男女、身容、作息有相關之故,大抵自幼至壯,脈漸減少,及其向衰,脈漸加多。形長較形短者減少,女子較男子加多;偃臥時較坐時減少,立時較坐時加多;朝時減少,夕時加多;飲冷者減少,食熱者加多;偃息時減少,運動時加多;優時減少,怒時加多;寒氣減少,暑氣加多,此皆法外案也,醫先察此,方不為所淆惑。

且由此說反之,應加多而不加多,雖得平脈,而實近於遲;就減少而不減少,雖得平脈,而實近於數,此又法外法也。《內經》言人一呼脈一動,一吸脈一動,曰少氣,此種脈若在一分時內計之,呼吸得二十次,脈僅得四十至矣。然觀西醫書,言法王拿破崙,英將究材登,為當時代名人,其脈每分時不外五十至,間有每分時脈僅四十至乃至三十至者,亦無甚病。西醫言身無病時之脈,間亦有亂,或有歇止,在病時反能合度,病愈後又有歇止。

明王文恪公《震澤長語》云「徐文定公為詹事時至蘇城,聞王時勉名醫也,令診之。時勉既診,以公脈有歇,至不敢言。公曰,吾脈素有異。時勉曰,如是無妨。」是脈固有生而歇至者,竊憶家鑑湖伯,素無病,一日戲以脈索診,令覘體之虛實,診得脈四五至一止,或七八至一止,於緩中見之,脈書謂緩止曰結,乃陰凝之象,謂必痰濕為患。

伊初不信,逾年秋末,自江西寄一函,言夏間大發濕氣,頭腫目突,面部時流黃水,三晝夜不止,易數醫方能獲愈。愈後旋又病瘧,頗為所困,病後至今,尚未復原云。」據此,則隔歲之診,固已預兆病機,但當時不覺耳,可見無病而得歇至脈,必有隱藏之疾,待時而動,非真無病也。至西醫謂歇至脈在病時反能合度者,蓋病邪外發,本脈自顯也。

愈後又有歇至者,病有遺留餘邪仍結也,豈可概視為生成固有之事而忽之。脈有反關者,有一手有脈,一手無脈者,尋按列缺穴分亦不應,叩其夫,知有孕時醫診亦言無脈,汪曰此由稟賦本來脈不應也,無足怪,可見天下事變出無窮,果難一一以常理測也。王漢皋云:「醫人三指頭內亦有動脈,須心有分別,勿誤作病人之脈。

」此事未經人道。

白話文:

《難經》被尊為脈診的鼻祖,但從《扁鵲傳》來看,扁鵲自稱精通醫方,並不依靠切脈、望色、聽聲、觀形來診斷疾病。他只需聽聞病情的表面症狀,就能推斷出疾病的根本原因;即使只知道疾病的隱性徵象,也能推斷出疾病的顯性表現。疾病的病因往往表現在明顯的症狀上,就像千里之外也能判斷出來,判斷疾病的因素很多,不能用簡單的道理去解釋。扁鵲傳記中記載了幾個案例,例如為太子診病,是聽診而知;為桓侯診病,是望診而知,都沒有用到切脈,這說明如果對陰陽之理理解透徹,即使不用切脈也能診斷疾病,這是醫術高明的神奇之處。

西醫不重視診脈,大致上只是用手指按壓脈搏,來測試心臟的力量強弱而已。但中西醫之間也存在共通點,就像舒高第所說:「健康人的脈搏,跳動規律且不過於飽滿,按壓後能緩緩抬起,這‘緩緩抬起’就是中醫所說的‘有胃氣’。有胃氣就代表身體健康,即使有病也容易治療。」《內經》也認為診脈以胃氣為根本,這是一句足以概括診脈要義的話。關於脈搏的頻率,中醫根據呼吸次數來判斷,呼吸一次脈搏跳動四次為正常;西醫則用計時器測量,認為正常人每分鐘脈搏應跳動七十二次。這是中西醫診斷方法的不同之處。但如果用中醫的呼吸法計算每分鐘脈搏數,也會在七八十次之間,因為人的呼吸次數每分鐘約十八到二十次,十八次乘以四恰好是七十二,二十次乘以四恰好是八十。

西醫觀察到老年人的脈搏通常超過八十次,女性比男性通常多七八次。因此,七十二到八十次脈搏都屬於正常範圍。將脈搏數與十八到二十次的呼吸次數結合,每呼吸一次脈搏跳動四次才是正常的,這也是中西醫診斷方法不同卻又相同之處。此外,中醫還有閏脈的說法,因為呼吸的長短會影響脈搏的次數,所以就像曆法中處理閏月一樣,脈搏跳動四次或五次都被認為是正常的,這在既定的方法中又是一種活用的方法。

西醫認為脈搏的次數與年齡、性別、體型、生活習慣有關。大致上來說,從幼年到壯年,脈搏逐漸減少;到老年時,脈搏又逐漸增多。身材高的人脈搏比身材矮的人少,女性比男性多;臥位時比坐位時少,站立時比坐位時多;早晨少,晚上多;喝冷水時少,吃熱食時多;休息時少,運動時多;心情舒暢時少,生氣時多;天氣寒冷時少,天氣炎熱時多。這些都是診斷脈搏之外的因素,醫生必須先考慮這些因素,才不會被混淆。

此外,如果脈搏應該增多卻沒有增多,即使脈搏次數正常,實際上卻偏慢;如果脈搏應該減少卻沒有減少,即使脈搏次數正常,實際上卻偏快。這也是診斷脈搏之外的因素。《內經》說,人呼氣一次脈搏跳動一次,吸氣一次脈搏跳動一次,這叫做少氣。如果在一分鐘內計算,呼吸二十次,脈搏只有四十次。但是根據西醫的記載,拿破崙和威靈頓等名人的脈搏每分鐘都在五十次左右,甚至有些人每分鐘只有四十次甚至三十次,也沒有什麼大病。西醫認為,健康人的脈搏有時也會不規律,甚至間歇停頓;而在生病時,脈搏反而規律,病癒後又可能出現間歇停頓。

明朝王文恪公的《震澤長語》記載:「徐文定公在擔任詹事時來到蘇州,聽說王時勉是名醫,就請他診脈。王時勉診完脈後,發現徐文定公的脈搏有間歇停頓,不敢妄言。徐文定公說,我的脈搏本來就這樣。王時勉說,這樣的話就沒關係了。」這說明有些人天生脈搏就會間歇停頓。我記得家鄉的鑑湖伯,身體一向健康,有一天他開玩笑地讓我診脈,看看他的身體虛實,我診得他的脈搏是四五次停頓一次,或者七八次停頓一次,在緩慢的脈象中出現停頓。脈書上說緩慢的脈搏停頓叫做結脈,是陰氣凝滯的現象,認為一定是痰濕引起的疾病。

他當時不相信,一年後的秋末,他從江西寄來一封信,說夏天時濕氣很重,頭腫眼凸,臉上經常流出黃色的水,持續了三天三夜才治好。痊癒後又患上了瘧疾,受了不少苦,病癒後至今身體還沒恢復。由此看來,我當時診脈已經預兆了他將來的病情,只是當時他沒有察覺而已。這說明即使健康人出現間歇停頓的脈搏,也可能有潛藏的疾病,等待時機發作,並不是真正健康。至於西醫所說間歇停頓的脈搏在生病時反而規律,是因為病邪外發,本來的脈象才顯現出來。

病癒後又出現間歇停頓,是因為病邪的殘餘仍然存在,怎麼能把這種情況視為天生如此而忽略呢?脈象還存在反關現象,就是一隻手有脈,一隻手沒有脈,即使在列缺穴處尋找也找不到脈搏,詢問她的丈夫,才知道她懷孕的時候醫生診脈也說沒有脈搏,汪氏說這是因為體質的關係,脈象本來就如此,不足為奇。這說明世間萬事變化無窮,不能用常理去推測。王漢皋說:「醫生的三根手指內也有動脈,需要用心區分,不要誤認為是病人的脈搏。」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。

2. 太素脈

《太素脈訣》,專言人之窮通貴賤,所作歌括多俚語,全無理趣,然古之善太素脈者,能察父脈而知子貴,察夫脈而知妻亡,其應如神,雖以王荊公之學識,猶為所惑。予觀景岳《矯世惑脈辨》,力闢其妄,且引巢氏之說曰:太素者,善於相法,持假太素以神其術耳。

白話文:

《太素脈訣》這本書,專門講人一生的順遂或坎坷、富貴或貧賤,書中所寫的歌訣多半是俚語,內容荒誕不經,毫無道理。然而古代精通太素脈的人,卻能從父親的脈象看出兒子的富貴,從丈夫的脈象看出妻子的死活,其預測之準確如同神明一般,就連王安石那樣的學識淵博之人,也曾被它迷惑。我看過張景岳的《矯世惑脈辨》,他大力駁斥太素脈的謬誤,並引用巢氏的觀點說:太素脈法,善於運用相術,只是利用一些虛假的太素脈法來掩飾其技巧罷了。

3. 色診

《內經》色診,大抵忌滯晦,而喜光澤,然有無故面色忽呈光澤者,非吉兆也。《溫公詩話》云「梅聖俞之卒也,宋之才曰,比見聖俞面光澤特甚,意為充盛,不知乃不祥也。時韓欽聖面亦光澤,沈文通指之曰,次及欽聖矣。眾皆尤其暴諺,不數日欽聖抱疾而卒。」

白話文:

[色診]

中醫觀察面色診斷病情,總的來說,忌諱面色晦暗滯塞,而喜歡面色光澤亮麗。但是,如果原本面色正常的人,突然面色變得光澤異常,這可不是好兆頭。《溫公詩話》記載:梅聖俞去世前,有人看到他面色異常光澤,以為他身體很充實健康,沒想到這是凶兆。當時韓琦的臉色也光澤異常,沈括指著韓琦說,接著就要輪到韓琦了。大家都覺得這是很不吉利的預言,沒幾天韓琦就生病去世了。

4. 辨舌

偶閱《大陸報》有覘舌斷病法,大指謂舊時理想,以舌之生苔,為消化器不良之一種徵驗,近時科學發明,知古之生苔,不盡由此,如積勞失眠,過傷目力,及神經瞀亂憂鬱過度之人,往往生濃之舌苔,因舌苔乃頭蓋骨底盤破碎後所生故也。

予按消化不良與神經病,皆能生濃厚之舌苔,以吾所得於經驗者言之,則同一濃厚之苔,而在消化不良者見之,可斷其為宿食,在患神經病者見之,可斷其為積痰,痰與食皆能令舌苔增厚,且色之黃白,質之燥潤,尤當細辨,以為虛實寒熱之徵驗。

中醫古書,皆詳於切脈,而略於覘舌,及敖氏《傷寒金鏡錄》出,始於外感門中開覘舌一法,只以舌證,不能脈辨,為千載不偶之秘書,至葉天士著《溫熱病論》驗舌之法,尤覺淺而易知,簡而易守,雖未由以今日學理解釋其所以言之故,然既切於應用,固百世不能廢也。

又高士宗《醫學真傳》亦有辨舌一篇,大致以舌紅為正色,以黃苔為虛寒,其說與諸家相反,蓋經驗不多而又好為高論以欺人耳,其說不可從。

白話文:

辨舌

我偶然讀到《大陸報》上記載用觀察舌頭來判斷疾病的方法,大致意思是說,過去認為舌苔增厚是消化不良的一種徵驗,這是傳統的觀點。現代科學發現,舌苔增厚並不全是因為消化不良,例如,長期勞累、失眠、用眼過度以及神經紊亂、憂鬱過度的人,也常常會出現厚厚的舌苔,因為舌苔是頭蓋骨底盤破損後產生的。

我認為,消化不良和神經系統疾病都能導致舌苔增厚。根據我的經驗,同樣是厚厚的舌苔,在消化不良的人身上,可以判斷為宿食;在患有神經系統疾病的人身上,可以判斷為痰濕積聚。痰和宿食都能使舌苔增厚,而且舌苔的顏色(黃或白)、質地(乾燥或濕潤),更需要仔細辨別,才能判斷是虛症還是實症,是寒症還是熱症。

古代中醫書籍,大多詳盡地講解了切脈的方法,卻很少提到觀察舌苔。直到敖氏的《傷寒金鏡錄》問世,才在治療外感疾病的部分開始運用觀察舌苔的方法,只憑舌象就能判斷疾病,不用切脈就能診斷,這是千百年來少有的獨到見解。到了葉天士的《溫熱病論》,觀察舌苔的方法更加淺顯易懂,簡潔易行,雖然我們現在還不能用現代醫學理論來解釋它其中的道理,但是由於它在實際應用中非常有效,所以永遠不會被淘汰。

另外,高士宗的《醫學真傳》也有一篇關於辨舌的文章,大致認為舌頭顏色紅潤是正常的,黃苔屬於虛寒體質。這種說法與其他醫家的觀點相反,大概是經驗不足卻喜歡發表高論來欺騙人,這種說法不可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