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蘇醫話(卷二) (6)
谷蘇醫話(卷二) (6)
1. 脈
《難經》為言脈之祖,然觀《扁鵲傳》自言其為方也,不待切脈、望色、聽聲、寫形。言病之所在,聞病之陽,論得其陰;聞病之陰,論得其陽。病因見於大表,不出千里,決者至眾,不可曲止也。《傳》中傳載數案,於貌太子則聞而知之,於桓侯則望而知之,均未嘗切脈,蓋陰陽之理明,則借脈可以合病,舍脈亦能辨證,此神而明之之事也。
西醫不重診脈,大旨不過以指之壓力,試心力之強弱而已,然有一理,則無間於中西者,如舒高第云「無病者之脈,合度而不過滿,能壓住之,在指下緩緩抬起,夫緩緩抬起,即中醫所云「有胃氣也」,有胃氣故為無病,即有病亦易療。《內經》診脈以胃氣故為無病,即有病亦易療。
白話文:
《難經》被稱為脈學的鼻祖,但觀察《扁鵲傳》記載,扁鵲自稱精通醫術,卻不依靠切脈、望色、聽聲、寫形來診病。他說只要聽聞病人的陽證,就能推斷出陰證;聽聞病人的陰證,就能推斷出陽證。病因表現在外顯的徵兆上,就能準確地推測出病灶所在,如同千里之外,都能辨別真偽,決策明確,不可隨意更改。
《扁鵲傳》中記載了幾個案例,扁鵲在為太子診病時,只是聽聞病情就能斷定病症;為桓侯診病時,只是觀察外貌就能判斷病情,都沒有切脈。這是因為扁鵲對陰陽之理十分精通,所以即使不依靠脈象也能合理解釋病情,捨棄脈象也能辨證論治,這是非常神妙的事情。
西醫不重視診脈,主要只是用手指壓迫脈搏,測試心臟力量的強弱而已。但有一點是中西醫都認同的,就像舒高第所說:「健康人的脈搏,合乎規範且不過於充盈,能被輕易壓住,並且在手指下緩緩抬升。」這種緩緩抬升的現象,正是中醫所說的「有胃氣」,有胃氣就是健康的表現,即使有病也能容易治癒。《內經》中也提到,診脈以「有胃氣」為健康的標準,即使有病也能容易治癒。
《內經》診脈以胃氣為本,此所謂一言而終也。脈之至數,中醫候以呼吸,呼吸一次脈四至者為平人;西醫候以時計,謂平人每分時脈應七十二至,此中西醫診法不同也。然用中醫呼吸法,每分時所得平脈,亦在七八十至之間,蓋人之呼吸每分時之平均數約十八次至二十次,十八次以四乘之,恰得七十二,二十次以四乘之,恰得八十也。
西醫驗得老年之脈,恆達於八十,至女子比男子恆多七八至,是七十二至乃至八十至皆為無病之脈,分脈於十八次、二十次之呼吸間,止合四至為平之說,此中西診法不同而同者也。又中醫有閏以太息之法,誠以呼吸有短長,則至數有參差,故仿歷家歸餘於閏之例,得四至者為平,得五至者亦為平,此又定法中活法也。
白話文:
《內經》認為診脈以胃氣為根本,這句話概括了脈象診斷的精髓。中醫以呼吸次數判斷脈搏,正常人呼吸一次脈搏跳動四次;西醫則以時間計量,認為正常人每分鐘脈搏跳動七十二次,兩者診斷方法不同。然而,用中醫呼吸法計算,每分鐘脈搏跳動次數也約在七八十次之間。這是因為正常人每分鐘呼吸次數約在十八次到二十次之間,十八次乘以四恰好等於七十二,二十次乘以四恰好等於八十。
西醫觀察到老年人的脈搏通常達到八十次,女性的脈搏也比男性多出七八次,因此七十二次到八十次都屬於正常脈搏範圍,將脈搏劃分到十八次到二十次呼吸次數的間隔中,每次呼吸間脈搏跳動四次才是正常的。由此可見,中西醫診斷方法雖然不同,但在某些方面卻也存在一致性。此外,中醫還用「閏以太息」的方法,考慮到呼吸長短不一,脈搏跳動次數也會有差異,因此仿照曆法中閏年的做法,將多餘的脈搏歸入「閏」,只要每次呼吸間脈搏跳動四次或五次都屬於正常範圍,這就是中醫診斷中的靈活運用。
西醫言脈之至數,於年齡、男女、身容、作息有相關之故,大抵自幼至壯,脈漸減少,及其向衰,脈漸加多。形長較形短者減少,女子較男子加多;偃臥時較坐時減少,立時較坐時加多;朝時減少,夕時加多;飲冷者減少,食熱者加多;偃息時減少,運動時加多;優時減少,怒時加多;寒氣減少,暑氣加多,此皆法外案也,醫先察此,方不為所淆惑。
且由此說反之,應加多而不加多,雖得平脈,而實近於遲;就減少而不減少,雖得平脈,而實近於數,此又法外法也。《內經》言人一呼脈一動,一吸脈一動,曰少氣,此種脈若在一分時內計之,呼吸得二十次,脈僅得四十至矣。然觀西醫書,言法王拿破崙,英將究材登,為當時代名人,其脈每分時不外五十至,間有每分時脈僅四十至乃至三十至者,亦無甚病。西醫言身無病時之脈,間亦有亂,或有歇止,在病時反能合度,病愈後又有歇止。
白話文:
西醫認為脈搏的次數,與年齡、性別、體型、作息習慣都有關係。一般來說,從幼年到壯年,脈搏逐漸減少,到了衰老,脈搏又逐漸增加。身材高的人比身材矮的人脈搏少,女性比男性脈搏多;躺著時比坐著時脈搏少,站著時比坐著時脈搏多;早上比晚上脈搏少,喝冷飲比吃熱食脈搏少;休息時比運動時脈搏少,心情愉快時比生氣時脈搏少;天氣寒冷時比天氣炎熱時脈搏少,這些都是一些額外的觀察,醫生要先了解這些情況,才不會被誤導。
再從反面來說,應該增加的脈搏卻沒有增加,雖然脈搏看起來正常,但實際上接近緩脈;應該減少的脈搏卻沒有減少,雖然脈搏看起來正常,但實際上接近數脈。這又是另外一種額外的觀察。 《內經》說人呼吸一次,脈搏跳動一次,呼吸一次,脈搏跳動一次,叫做少氣,這種脈搏如果在一分鐘內計算,呼吸二十次,脈搏就只有四十次了。然而觀察西醫的書籍,說法王拿破崙、英國將軍韋靈頓,都是當時的名人,他們的脈搏每分鐘不超過五十次,有的甚至每分鐘只有四十次甚至三十次,也沒有什麼病。西醫認為身體沒有病時,脈搏有時也會亂跳,或者暫停跳動,而在生病時反而能保持規律,病好了之後又會暫停跳動。
明王文恪公《震澤長語》云「徐文定公為詹事時至蘇城,聞王時勉名醫也,令診之。時勉既診,以公脈有歇,至不敢言。公曰,吾脈素有異。時勉曰,如是無妨。」是脈固有生而歇至者,竊憶家鑑湖伯,素無病,一日戲以脈索診,令覘體之虛實,診得脈四五至一止,或七八至一止,於緩中見之,脈書謂緩止曰結,乃陰凝之象,謂必痰濕為患。
伊初不信,逾年秋末,自江西寄一函,言夏間大發濕氣,頭腫目突,面部時流黃水,三晝夜不止,易數醫方能獲愈。愈後旋又病瘧,頗為所困,病後至今,尚未復原云。」據此,則隔歲之診,固已預兆病機,但當時不覺耳,可見無病而得歇至脈,必有隱藏之疾,待時而動,非真無病也。至西醫謂歇至脈在病時反能合度者,蓋病邪外發,本脈自顯也。
白話文:
明代王文恪公在《震澤長語》中記載,徐文定公擔任詹事時前往蘇州,聽說王時勉是有名的醫生,便請他診脈。王時勉診完後,發現徐文定公的脈象時而有,時而無,因此不敢說話。徐文定公說,他的脈象本來就這樣。王時勉便說,如果是這樣就沒事。這類脈象天生就時而出現時而消失,我曾經記得家裡鑑湖伯,平時沒病,有一天我拿脈繩逗他玩,讓他看看身體虛實,診脈時發現四五次跳一下,或者七八次跳一下,在緩慢中出現停頓。脈書上說緩慢停頓叫做「結」,是陰氣凝結的徵兆,說明一定是痰濕作怪。
他起初不信,過了年秋末,從江西寄來一封信,說夏天時濕氣大發,頭腫眼突,臉上不停地流黃水,連續三天三夜才停下來,換了好幾個醫生才治好。治好後不久又患上瘧疾,相當痛苦,病後至今還沒恢復。由此可見,一年之前的診斷,其實已經預兆了病機,只是當時沒注意到而已。由此可見,沒有病卻出現歇至脈象,必定有潛藏的疾病,等待時機發作,並不是真的沒有病。至於西醫認為歇至脈在生病時反而能正常,是因為病邪外發,原本的脈象就顯露出來了。
愈後又有歇至者,病有遺留餘邪仍結也,豈可概視為生成固有之事而忽之。脈有反關者,有一手有脈,一手無脈者,尋按列缺穴分亦不應,叩其夫,知有孕時醫診亦言無脈,汪曰此由稟賦本來脈不應也,無足怪,可見天下事變出無窮,果難一一以常理測也。王漢皋云:「醫人三指頭內亦有動脈,須心有分別,勿誤作病人之脈。
」此事未經人道。
白話文:
有些人病好了之後又復發,這是因為病邪残留,尚未完全清除。不能把這種情況當成正常的生理現象而忽视。有些病人脉象反常,比如一只手有脉,另一只手却没有脉,而且在列缺穴附近也摸不到脉,询问他的丈夫,得知妻子怀孕的时候医生也说没有脉象。汪先生说,这是因为她的天生体质导致脉象不明显,没什么好奇怪的。由此可见,世事变化无穷,确实很难用常理去推测。王汉皋也说:“医者三指头内也有动脉,需要用心辨别,不要误认为是病人的脉象。”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。
2. 太素脈
《太素脈訣》,專言人之窮通貴賤,所作歌括多俚語,全無理趣,然古之善太素脈者,能察父脈而知子貴,察夫脈而知妻亡,其應如神,雖以王荊公之學識,猶為所惑。予觀景岳《矯世惑脈辨》,力闢其妄,且引巢氏之說曰:太素者,善於相法,持假太素以神其術耳。
白話文:
《太素脈訣》這本書專門講述如何從脈象推斷人的富貴貧賤,書中用了很多俗語,內容十分荒誕無稽。然而,古代精通太素脈法的人,能夠通過觀察父親的脈象就知道兒子會不會富貴,通過觀察丈夫的脈象就知道妻子是否會亡故,預測準確如同神明。即使像王安石那样的學識淵博之人,也曾被這本書中的說法所迷惑。我觀看景岳的《矯世惑脈辨》,他竭力駁斥《太素脈訣》中的謬論,並且引用巢氏的觀點說:太素脈法其實是善於相面之術,他們只是假借太素脈法來迷惑世人而已。
3. 色診
《內經》色診,大抵忌滯晦,而喜光澤,然有無故面色忽呈光澤者,非吉兆也。《溫公詩話》云「梅聖俞之卒也,宋之才曰,比見聖俞面光澤特甚,意為充盛,不知乃不祥也。時韓欽聖面亦光澤,沈文通指之曰,次及欽聖矣。眾皆尤其暴諺,不數日欽聖抱疾而卒。」
白話文:
《內經》中關於面色的診斷,總的來說,忌諱晦暗不明,而喜愛光彩照人。然而,若無緣無故面色突然變得光彩照人,則不是吉兆。
《溫公詩話》中記載:「梅聖俞臨死前,宋之才見他面色格外光彩,以為他身體充實,沒想到卻是不祥之兆。當時韓欽聖的臉色也光彩照人,沈文通指着他说,下一个就是韩钦圣了。大家都很忌讳这种不吉利的言语,没过几天韩欽聖就病逝了。」
4. 辨舌
偶閱《大陸報》有覘舌斷病法,大指謂舊時理想,以舌之生苔,為消化器不良之一種徵驗,近時科學發明,知古之生苔,不盡由此,如積勞失眠,過傷目力,及神經瞀亂憂鬱過度之人,往往生濃之舌苔,因舌苔乃頭蓋骨底盤破碎後所生故也。
予按消化不良與神經病,皆能生濃厚之舌苔,以吾所得於經驗者言之,則同一濃厚之苔,而在消化不良者見之,可斷其為宿食,在患神經病者見之,可斷其為積痰,痰與食皆能令舌苔增厚,且色之黃白,質之燥潤,尤當細辨,以為虛實寒熱之徵驗。
中醫古書,皆詳於切脈,而略於覘舌,及敖氏《傷寒金鏡錄》出,始於外感門中開覘舌一法,只以舌證,不能脈辨,為千載不偶之秘書,至葉天士著《溫熱病論》驗舌之法,尤覺淺而易知,簡而易守,雖未由以今日學理解釋其所以言之故,然既切於應用,固百世不能廢也。
白話文:
我偶然看到《大陸報》上記載了觀舌診病的方法,作者認為這是古代理想的診斷方法,認為舌苔的生長是消化不良的一種徵兆。但是現代科學發現,舌苔的生成原因並非只有消化不良,比如過度勞累、失眠、用眼过度,以及神經紊乱、忧郁过度的人,也常常会出现厚厚的舌苔,因为舌苔是头盖骨底部破损后产生的。
我认为消化不良和神经疾病都能导致舌苔增厚,根据我的经验,同样的厚舌苔,出现在消化不良的人身上,可以断定是宿食,出现在患有神经疾病的人身上,则可以断定是积痰。痰和食物都会导致舌苔增厚,而且舌苔的颜色黄白,质地干湿,也要仔细辨别,才能判断虚实寒热。
古代中医书籍,都详细阐述了切脉的方法,而对观舌诊断却着墨不多。直到敖氏《伤寒金镜录》问世,才在“外感门”中引入观舌诊断的方法,仅仅通过舌头症状,就能断病,而不需脉诊,可谓是千古奇书。到了叶天士著《温热病论》,观舌诊断方法更加浅显易懂,简便易行。虽然我们现在还无法用现代医学知识解释其原理,但是它在实际应用中十分有效,所以千百年来都无法废弃。
又高士宗《醫學真傳》亦有辨舌一篇,大致以舌紅為正色,以黃苔為虛寒,其說與諸家相反,蓋經驗不多而又好為高論以欺人耳,其說不可從。
白話文:
在高士宗的《醫學真傳》中,有一篇專門討論舌頭的文章。大體上,文章認為紅色的舌頭是正常的表現,而黃色的苔蘚則代表虛寒的情況,這種觀點與其他學派的理論相悖。作者之所以這樣認為,可能是因為他經驗不足,卻喜歡提出高深的理論來欺騙他人,因此他的觀點不值得採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