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蘇醫話(卷二)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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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蘇醫話(卷二) (2)

1. 憂疾之疾

昔桓虞有疾,在腠理而不知,遂至於大而不可救,此越人所駭嘆,而為諱疾忌醫者之同戒也。然或矜持太過,疾未至而憂其將成,已至而優其將深,且愈而憂其復作,則天君一亂,正氣先餒,不病於病,反病於憂。富貴人偶有微疾,百計矜持,而神氣不能驟復者,憂疾故也;貧下人不以微疾介懷,疾亦不能為患者,忘及故也。

李瞻治一人,目腫火炎,而性最卞,愈躁而疾愈熾,非藥可下,瞻謂曰:「子目易愈,此客火將流毒於股,不十日必暴發。」其人習聞瞻名,遂日以股為憂,至三日,以一藥而愈,股亦無恙。或問其故,瞻曰:「性暴人患疾,每欲急愈,火上攻目,移其意以憂下,即易療。」今之患瘧疾者,謂有瘧鬼,每於未發之前,避匿他處。

如高力士至功臣閣逃瘧,真愚妄可嗤,然竟有因逃得愈者,蓋多其憂疾,忘以憂鬼,而反與疾相忘也。又截瘧用符咒及諸造作,亦能有效,蓋其證本輕,而又冀有神護,正氣驟旺,積憂頓損也。巫醫亦能醫疾者,蓋假神護之說有以釋其憂也。醫之名高難致者,往往聆馨頦頓喜,而疾遂衰其半,亦有恃無優之效也。

又有病至危篤,知憂之無益,甘心待死者,其病恆不死,慼慼然惟恐其死者,則恆不免於死。《淮南子》曰:「執獄牢者無罪,當死者肥澤,刑者多壽,心無累故也。」然則為醫亦多術矣。陳藏器曰:「以和養心,以禳去災,以言笑暢情懷,以無為驅滯著,豈專於藥石針灸之閒哉。」

2. 疑疾之疾

疾有真者、有幻者,幻者由心造,杯弓蛇影,往往弄假成真,《北夢瑣言》載唐時京城醫者,治一婦從夫南中,曾誤食一蟲,常疑之,由是成疾,頻療不損,醫者知其所患,乃請主人姨奶中謹密者一人,預戒之曰,今以藥吐瀉,但以盤盂盛之,當吐之時,但言有一小蝦蟆走出,然切不可令疾者知其誑給也,其奶僕遵之,此疾永除。《萊蕪縣誌》載朱包蒙治馮某迂腐善疑,患瘋痛,自謂瘡毒,積憂成疾。

公曰然投藥發泡十餘,其疾頓痊,或詢之曰:「是本非瘡,既疑是瘡,不令實見瘡形,疑不釋也。」《儒門事親》云:昔聞山東楊先生,治府主洞泄不已,楊初未對病人,與眾人談日月星辰纏度,及風雷雲雨之變,自辰至未,而病者聽之忘其圊。楊嘗曰,治洞泄不已之人,先問其所好事,好弈者與之棋,好樂者與之笙笛,勿輟。

蓋疑疾而疾至,忘疾而疾亦旋已,豈惟洞泄然也。《莊子》:齊桓公田於澤,見鬼而反,誤治為病,數日不出,齊士有皇子臺敖者,以為是名委蛇,見之者霸,桓公輾然而笑,不終日而不知病之去也。王子《近思錄》,有人眼病,常見獅子,伊川先生教他見獅子則捉來,其人一面去捉,捉來捉去,捉不著,遂不見獅子。有人自畏尖物,明道先生教以室中率置尖物,使之見熟,而知尖不刺人也。

則知畏者妄,而不復畏矣。此與張子和治驚,同一妙用。夫病變萬端,生於疑而成於憂者何限,醫者、病者不知以理勝之,而徒恃湯藥,抑未矣。

3. 經水

經水先期主熱,後期主寒,常理也。而趙養葵云:「有不及期而無火者,有過期而有火者,不拘於一定。」予按不及期而無火者,氣虛不能攝血。趙氏謂宜補中湯者是也。過期而有火者,因熱耗血,血少故行遲,蔣仲芳治姚氏婦之證是也。經來紫黑屬熱,淡白屬寒,亦常理也,而趙養葵謂色黑亦有虛寒,葉天士謂血黑亦有風寒外乘者。沈堯封謂嘗見元和一婦,經水過期而色淡,服肉桂藥而致死,王夢隱謂色淡竟有屬熱者。

4. 經閉

陳修園治朱紫坊黃姓女,經閉泄瀉,便後帶血,主《金匱》黃土湯,以赤石脂黃土乾薑附子,每服加生鹿茸五錢,連服八劑,瀉如故而經通,又五劑,瀉血俱止,以六君子湯加乾薑收功。因引喻氏治楊季登女經閉用龍薈丸一案,為一虛一實之對子,備載所著《女科要旨》中。

予按血枯經閉,無血可行者,方為真虛。修園及喻氏所治兩證,只有寒熱之分,並無虛實之別。喻氏所治是血熱,心氣不得下通,東垣所謂陰為陽搏,潔古所謂當瀉心火者,即是此證。觀其汗出如蒸,與倒經正同一例,蓋汗從血液中排出,血虧焉能作汗,血熱是以汗多,故喻氏謂此證可療處全在有汗,折以苦寒,應手輒愈。亦即東垣主用涼血,潔古先治心火之意。

修園所治是血寒凝澀,澀則不能循經,而從他道錯出,與置豆鬥中勤蕩宛轉,稍緩即出同理,(詳見二卷失血門)。觀其無血行經,便復有血,其非真虛可知。遇喻氏必曰,此證可療處全在便血,修園不知,故用藥則是,議病似遜。夫同一經閉,一則血熱而從汗泄,一則血寒而從便泄,此即西醫所謂代償性月經也。

故病皆可起,設真虛而無血可行,非大補其真陰不可,若修園所用之藥,又豈虛證所宜。又按婦人有經閉不行,而不為害者(暗經不在此例),有雖按月勉強一行,而不為吉者,此事惟王潛齋知之,他書罕能道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