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17)
谷蓀醫話(卷一) (17)
1. 咳嗽唾血
咳嗽唾血,有得大吐而後愈者。張子和治一小兒,夏月病嗽,羸甚,欲湧之不可,一日,因飲酒,家人與之酒,飲多乃大嘔,吐定而嗽止。孫東宿述其侄婦唾血,因注船,大吐痰涎數碗,其證再不復萌,按此必有致咳致唾之根,附著肺胃,根不去,故一吐而皆豁然。惟吐法人不敢用,雖以景岳家傳吐法,猶為俞惺齋所譏,況在咳嗽唾血之人,而可漫為嘗試乎。
白話文:
咳嗽帶血,有些人大量嘔吐後就能痊癒。張子和曾經治療一個小孩,夏天患咳嗽,身體非常瘦弱,想嘔吐卻吐不出來。有一天,因為喝了酒,家人給他酒喝,喝多了就大量嘔吐,吐完後咳嗽就停止了。孫東宿記載他侄媳婦吐血,原因是乘船顛簸,大量嘔吐出痰涎好幾碗,症狀再也沒有復發。分析這些病例,咳嗽帶血必定有致病的根本原因,附著在肺胃之間,根除不了,所以一吐就全都好了。但是嘔吐的方法不能隨便使用,即使是景岳家傳的嘔吐療法,都被俞惺齋批評過,何況是在咳嗽帶血的人身上,怎能輕易嘗試呢?
2. 勞傷咳嗽
許學士云:予讀仲景書,明其法而不守其方,此真善學仲景者。今人則蹈襲其方,而實不明其法。柴胡、桂枝信乎浪用,而開此端者,厥為陳修園,以修園之書今頗盛行故也。修園之最可笑者,欲以小柴胡湯治勞傷咳嗽,自謂得仲景不傳之秘,其實仲景何曾有此。修園一生所心服者,惟隱菴張氏《傷寒淺注》,多宗其說,然張氏有云,人皆以柴胡為傷寒和解之劑,不知柴胡啟下焦之生陽,黃苓散太陽之表熱,生薑散陽明之胃氣。元是生氣發源在下根。
氣虛者,誤用此湯,是猶堰苗助長,鮮有不敗!此真閱歷有得之言,而修園不知何也?夫猝病根氣虛者,尚不可用,況勞傷咳嗽,根氣久已不固者乎!
白話文:
許學士說:我研讀仲景的著作,明白其治療方法卻不拘泥於他的藥方,這才是真正善於學習仲景的人。現在的人卻死板地套用他的藥方,卻不明白其治療方法的精髓。柴胡、桂枝常常被不當使用,而開啟這種濫用風氣的人,就是陳修園,因為陳修園的書現在很流行的緣故。陳修園最可笑的是,想用小柴胡湯治療勞傷咳嗽,自稱得到了仲景不傳的秘方,其實仲景根本就沒有這樣用過。陳修園一生最佩服的是隱菴張氏的《傷寒淺注》,多半採納他的說法,然而張氏說過,大家都認為柴胡是治療傷寒的和解藥物,卻不知道柴胡能啟發下焦的陽氣,黃芩能散發太陽經的表熱,生薑能散發陽明經的胃氣。其實元氣的產生,根本來自於下焦。
如果氣虛的人,誤用小柴胡湯,就好比堵塞苗木的生長,很少有不失敗的!這是真正有經驗的見解,而陳修園卻不明白這個道理。即使是突然發病、根氣虛弱的人,都不能使用,何況是勞傷咳嗽,根氣長期以來都不穩固的人呢!
3. 失血
《嘉定縣誌》,載史寶治一人,冬月鼻血不已,令服椒湯,其人以為戲也,固問其說,時方收豆,置數粒鬥中而蕩之,宛轉上下如意,稍緩遂躍出,乃謂曰:「此則君之病矣。人之榮衛調和,則氣血流通,君腦中受寒,故血行澀,澀則不能歸經,故溢出耳,非熱疾也。」竟服胡椒而愈。
此案可為陽虛陰走及引血歸經二語之鐵證。然血證屬熱者多,熱則妄行故也。因寒而溢,百中不過一二。故治血證實火折以苦寒;虛火養以甘寒,自是通常不易之法。若用溫熱,其誰敢信?不知病有始傳末傳,由熱變寒,亦常有之事,黃玉揪云,心火之熱,即血中之溫氣所化,血去而血中之溫氣亡泄,是以大失血後,心寒慄而戰搖。據此是初失血屬熱,久而不止皆可變寒,不必走由外受之寒也。
《金匱》立瀉心、柏葉湯兩方,一治始傳之鬱熱,一治不傳之中寒,是血證兩大法門。予曾親見有人用柏葉湯治大失血,屢收奇效。葛可久治吐血,有十灰散,用大小薊、茅根、棕皮、側柏、大黃、丹皮、荷葉、茜草、梔子等分,燒灰為末,童便酒水隨下。
嚴用和治崩中下血不止,有十灰丸,用綿灰、黃絹灰、艾葉灰、馬尾灰、藕節灰、蓮蓬灰、油發灰、赤松皮灰、棕櫚灰、蒲黃灰,醋煮糯米糊丸,二方皆名十灰,皆取紅見黑即止之意,而用藥各臻其妙,為散為丸,亦各當其宜,名同而義不相襲。
白話文:
失血
史書記載,有人冬天鼻子流血不止。醫生史寶讓他喝胡椒湯,病人覺得是開玩笑,醫生便解釋說:現在正收豆子,你看我把幾粒豆子放在斗裡搖晃,它在裡面上上下下翻滾,慢慢地就停下來了,跳出來了。這就是你的病啊!人體的榮衛調和,氣血就能流通,你腦袋受寒,所以血液運行不暢,不暢就不能回歸經絡,所以就溢出來了,這不是熱症。病人喝了胡椒湯就好了。
這個病例可以證明「陽虛陰走」和「引血歸經」這兩個說法。但是,出血症大多是屬於熱症,因為熱就會讓血液亂跑。因寒而溢血的,一百個病人中可能不到兩個。所以治療出血症,實熱就用苦寒藥物;虛熱就用甘寒藥物,這是通常的、不易改變的治療方法。如果用溫熱的藥物,誰敢相信呢?其實疾病有初發和久病之分,由熱轉寒也是常有的事。黃玉揪說,心火的熱,就是血液中的溫氣轉化而來的,血液流失了,血液中的溫氣也就散失了,所以大出血後,人會覺得心寒、發抖。由此可見,初期出血屬熱,久治不愈就可以變成寒症,不一定要因為外感寒邪。
《金匱要略》裡面的瀉心湯和柏葉湯兩個方劑,一個治療初期鬱熱,一個治療久病的寒症,這是治療出血症的兩個重要方法。我曾經親眼看見有人用柏葉湯治療大出血,多次收到奇效。葛可久治療吐血,用十灰散,藥物包括大小薊、茅根、棕皮、側柏、大黃、丹皮、荷葉、茜草、梔子等分量,燒成灰,用童尿和酒水送服。
嚴用和治療崩漏下血不止,用十灰丸,藥物包括綿灰、黃絹灰、艾葉灰、馬尾灰、藕節灰、蓮蓬灰、油發灰、赤松皮灰、棕櫚灰、蒲黃灰,用醋煮糯米糊做成丸子。這兩個方劑都叫十灰,都是取「紅轉黑就停止」的意思,但是藥物各有妙用,一個是散劑,一個是丸劑,也各有其適用場合,名字相同,但意義卻不重複。
4. 腎有瀉法
錢仲陽謂腎有補而無瀉,後世以為名言。其實不合乎事實。《內經》論五臟皆苦欲補瀉,未嘗謂腎無瀉也。腎本人身之濾溺器,摧蕩廢液,此為大宗。《內經》謂腎為胃關,關門不利,則聚水而生病,是水邪之當瀉者。又謂腎氣熱為骨痿,是火邪之當瀉者。錢氏地黃丸之丹皮,正所以瀉腎火,澤瀉正所以瀉腎水,是錢氏固未嘗不用瀉法也。
徐靈胎批《臨證指南·吐血門》,有云此等證,必有陰火收入腎中,終是病根,必另放出路為妙。如八味丸必有丹皮、澤瀉,此義可思。王安道曰:「八味丸用澤瀉,蓋取其瀉腎邪。」可知腎無瀉,非確論也,乃馮楚瞻創奇藏賤府之論,謂臟無瀉法,而腎更無瀉之法,真是瞽說。
白話文:
腎臟也有瀉法
錢仲陽說腎臟只宜補而不宜瀉,後世奉為名言。但事實並非如此。《內經》論述五臟都需要補瀉,從未說過腎臟不能瀉。腎臟本身就是人體的過濾器,排出廢液,這是腎臟的主要功能。《內經》說腎臟是胃的關口,關口失利,就會積聚水分而生病,這就是需要瀉掉的水邪。又說腎氣過熱會導致骨痿,這就是需要瀉掉的火邪。錢氏地黃丸裡面的丹皮,就是用來瀉腎火的;澤瀉就是用來瀉腎水的,所以錢氏自己也並不是不用瀉法。
徐靈胎批注《臨證指南·吐血門》中說,這種病症,一定有陰火進入腎臟,這是病根,必須另闢蹊徑排出。像八味丸中必定有丹皮、澤瀉,其中的道理可以思考。王安道說:「八味丸用澤瀉,是為了瀉腎邪。」可見腎臟不能瀉的說法,並非正確,是馮楚瞻創立的奇特說法,認為臟器沒有瀉法,腎臟更沒有瀉法,這完全是錯誤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