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
1. 谷蘇醫話(卷二)
2. 膨脹
《金匱·水氣篇》有「五水」之名,而無膨脹一門,後世方書分水腫與膨脹為兩證,而無石水、正水之目,不知正水即水腫,石水即膨脹,正水自喘,病涉於肺;石水腹滿不喘,病涉於肝。《內經》謂腎肝並沉為石水病源,謂石水引兩脅脹痛上至肺、胃脘則死。喻氏據《內經》病源之說,謂石水即脹病,其言至為有理。
今人列脹病於水病外,不知脹病必有水,不如競稱石水之為當也。西醫《內科全書》謂凡水膨,按病源而分輕重,且多緩起,若因肝體縮實而起者,有數月之久,須先考其肝病之源與病勢,方能定其愈期。
若因某臟腑略失功用而起者,則一、兩個禮拜之期,自可成膨狀,其愈期無因肝而起者之久,約數個禮拜,自可全愈,或因心、或因肺,因肝有患而起者,則病期不能預料,屬肝部尤為特險云。今中醫所稱之膨脹病,即因肝有患而起之水膨,《金匱》所稱為石水是也。石水《金匱》無方,後世如《三因》禹餘糧丸、《丹溪》小溫中丸,《直指》人參芎歸湯、《寶鑑》見蜆丸等方,多肝經藥,足補《金匱》所未備,但亦未必皆效耳。
白話文:
膨脹
古代醫書中雖然沒有專門的「膨脹」一章,但後世將水腫和膨脹區分開來討論。其實,古書中所說的「正水」就是水腫,「石水」就是膨脹。正水患者會喘,病症涉及肺部;石水患者則腹部脹滿但不喘,病症涉及肝臟。《內經》認為腎和肝同時受損是石水(膨脹)的病因,並指出石水會導致兩脅脹痛,痛感上達肺部和胃脘,嚴重者會危及生命。喻氏根據《內經》的觀點,認為「石水」就是「脹病」,這個說法非常合理。
現在雖然將脹病單獨列出,但事實上脹病一定伴隨有水腫的情況。因此,直接稱之為「石水」更為恰當。西醫的觀點是,水腫(水膨)的嚴重程度取決於病因,大多數情況下病程發展緩慢。如果由於肝臟收縮硬化引起,可能持續數月,需要先了解肝病的病因和病情發展才能預測痊癒時間。
如果由於其他臟腑功能輕微受損引起,則一到兩個星期內就會出現膨脹,痊癒時間也比肝臟疾病引起的要短,大約幾個星期就能痊癒。如果因心臟、肺臟或肝臟疾病引起,則病程難以預料,尤其肝臟疾病引起的膨脹最危險。中醫所說的膨脹,就是因肝臟疾病引起的水腫,也就是《金匱要略》中所說的「石水」。《金匱要略》中沒有治療石水的方劑,後世的醫書如《三因極一病證方論》中的禹餘糧丸、《丹溪心法》中的小溫中丸、《傷寒直指》中的人參芎歸湯、《醫學入門》中的見蜆丸等方劑,都使用了許多肝經藥物,彌補了《金匱要略》的不足,但療效也並非一定有效。
3. 蠱脹
張介賓謂膨脹中空無物(亦必有水,非真無物),多屬於氣;蠱脹中實有物,非蟲即血。血蠱證,徐靈胎以唐人法用肉桂、黃連、人參、大黃、五靈脂為劑,當是此病正方。又治血必先順氣,有氣結血聚,六脈弦滑而數者,先用蘇合香丸,俟腰作痛,乃以硝、黃逐之,此項彥章法也。
又有大腹消後,左脅露出病根一條,如小枕狀,當以法湧其瘀血,更從大便泄之,其根始去,此喻江西法也。蟲蠱之最駭聞者,如《赤水玄珠》所載,天生堂嫂,病膨三載,死後火葬,腹忽響如炮,見蟲從腹中爆出,高二、三丈許,燒所之天為之昏,俄而墜地,細視皆蛔也,不下千萬數,大者長尺余,蟲腹中復生小蟲,多則十五、六條,或十數條,或五、六條,其蕃息若此。
又治王氏子腹脹大,脈滑數,唇紅腹痛,又多嗜肥甘,因思諸凡腹痛者,唇色淡,不嗜飲食,今若此得非蟲乎,授以阿魏積塊丸,下蟲數十,三下而愈。
白話文:
蠱脹:張介賓認為,膨脹但腹部空虛(雖然看似空虛,但必定有水,並非真正什麼都沒有)的,多半屬於氣虛導致;而蠱脹腹部確實有東西的,則不是蟲就是血塊。血蠱的治療,徐靈胎沿用唐代的療法,使用肉桂、黃連、人參、大黃、五靈脂等藥材,這應是治療此病的正確方法。此外,治療血蠱要先調理氣,因為氣滯則血瘀,脈象弦滑而脈搏頻數的病人,應先服用蘇合香丸,待腰部感到疼痛後,再用硝石、雄黃等藥物攻逐,這是項彥章的療法。
還有一種情況,大腹症消退後,左脅處露出一個像小枕頭一樣的病根,應當設法排出瘀血,並從大便中將其排出,病根才能去除,這是江西的療法。蟲蠱中最令人震驚的案例,例如《赤水玄珠》中記載的,某位天生堂嫂患腹部膨脹三年,死後火葬,腹部突然發出像炮竹一樣的巨響,許多蟲子從腹中爆出,飛到二三丈高,把天空都燒得昏暗,然後才掉落地面。仔細一看,全是蛔蟲,數量不下千萬,大的長達一尺多,蟲腹中還生出許多小蟲,多的有十五六條,少的也有五六條,繁殖能力如此驚人。
還有一例,治療王氏之子腹部脹大,脈象滑數,嘴唇紅潤,腹部疼痛,而且嗜食肥甘之物。因為一般腹痛的病人,嘴唇顏色淡白,且不愛吃東西,而他卻這樣,豈不是蟲蠱?於是給他服用阿魏積塊丸,排出數十條蟲子,三次後痊癒。
4. 水腫
《冷廬醫話》載湖州胡氏子患水腫,有教以黑魚一尾,入綠礬腹中,燒灰服之,服後腹大痛遽死,按此本是古方,而難信如此。曾親見一人水腫,諸治不效,或教服雞屎醛驟愈,而兩目至夜不能視物,此證俗名雞矇眼,故疑為服雞屎之故,不知然否。按高鼓峰云,有一種食臌,初起必先雀目起翳,醫家不識,只治眼目,不知乃是臌之根也。
據此,則知其證當是食,雞屎醴原非正治,故病去而根不去耳。後聞其證復發,而且反愈,始信鼓峰之說不誤,此事殆從經驗而得,未易以學理解釋也。
白話文:
水腫
古代記載湖州一位胡姓人家的孩子患水腫,有人建議用一條黑魚,在魚腹中放入綠礬,燒成灰服用。結果服藥後腹部劇痛,很快便死了。書中認為,雖然這是古方,但很難相信會有這種效果。曾經親眼見過一個人患水腫,各種治療方法都不見效,有人建議他服用雞屎酒,病症立刻痊癒,但是他的眼睛到了晚上就看不見東西了,這種病症俗稱「雞矇眼」,所以懷疑是服用雞屎酒造成的,但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。
據此推測,這種水腫應該是由於飲食所致,雞屎酒並非正當的治療方法,所以雖然病症消除了,但病根並沒有去除。後來聽說他的病症復發,而且比以前更嚴重,才相信高鼓峰的說法是正確的。這件事大概是由經驗總結出來的,很難用理論來解釋。
5. 疸
徐洄溪言疸之重者,有囊在腹中,包裹黃水,藥不能入,非決破其囊,或提其黃水出淨,必不除根,此等病當求屢試屢驗,和平輕淡之單味藥治之。專持古方,竟有全然不應者,按治疸單方,《東醫寶鑑》羅列最多,徐忠可治黃疸,見其偏於上者,令服鮮射干一味,斤許而愈;見其偏於陰者,令服鮮益母草一味,數斤而愈。又凡有黃疸初起,非系谷疸、酒疸、女勞疸,輒令將車前根葉子合搗取汁,酒服數碗而愈。
此殆所謂和平輕淡之單方也。予按人身惟膽汁色黃,黃疸必關涉膽經,而方書多未提及,何與至洄溪囊裹黃水之說,予不敢信,當質諸解剖家。
白話文:
徐洄溪說,嚴重的黃疸,腹部會有一個囊袋包著黃水,藥物無法滲透進去,必須切開囊袋,或將黃水抽出乾淨,才能根治。這種病應該尋找多次驗證有效、平和輕淡的單味藥物治療。 單純沿用古方,反而可能完全無效。治療黃疸的單方,《東醫寶鑑》記載最多。徐忠治療黃疸,如果黃疸偏於上焦,就讓病人服用鮮射干一斤左右,就能痊癒;如果黃疸偏於下焦,就讓病人服用鮮益母草數斤,就能痊癒。此外,凡是黃疸初期,如果不是飲食不節、飲酒過度或婦女勞累引起的黃疸,就讓病人將車前草的根和葉搗碎取汁,用酒送服幾碗,就能痊癒。
這些大概就是所謂平和輕淡的單方。我認為人體只有膽汁是黃色的,黃疸一定與膽經有關,但是很多醫書都沒有提到這一點,至於洄溪說的腹部囊袋包著黃水,我不敢相信,應該向解剖學家求證。
6. 飲一溲二
《內經》有飲一溲二之肺消證,不過言其溲便之多耳,且證屬移寒,其人必不多飲,飲不多,故入飲一,溲倍出,故曰溲二,此一尋常症候不足奇也。自後人將此條列入消渴,一若大飲大溲,較之《金匱》所稱飲一斗、小便亦一斗之消渴證尤重,殊為可笑,不知善食形瘦日消,善飲口燥口渴,《內經》只云肺消,不云消渴,何得混入消渴一門?何西池《醫碥》固已辨之矣。繼得王潛齋說,尤覺爽然,潛齋云:「飲多溲多,其常也,不可謂病。
必其肌漸瘦削,始為消渴。」雄自幼至今,非酷暑不飲茶湯,唯浸晨必以淖糜為早膳,而晝夜小溲五、六行,既清且長,較一日之所飲,奚止倍出。體氣虛寒者固然,設泥移寒之說,何以至今無恙乎?
白話文:
《內經》提到「飲一溲二」的肺消症,只是說明小便比飲水量多而已,而且這種症狀屬於寒邪移位,患者一定不會喝很多水,喝水少,所以喝水一杯,小便卻排出兩杯,因此稱為「飲一溲二」。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症狀,不足為奇。 後來的人卻把這條列入消渴症,好像是大喝水、大量排尿,比《金匱要略》中提到的喝一斗水、尿也一斗水的消渴症還要嚴重,真是可笑。他們不知道,那些因飲食不當而日漸消瘦的人,雖然愛喝水,但口乾舌燥,而《內經》只說「肺消」,沒說「消渴」,怎麼能混入消渴症這一類呢?何西池的《醫碥》早已辨明了這一點。後來讀到王潛齋的論述,更是豁然開朗。潛齋說:「喝得多,尿得多,是很正常的現象,不能算病。只有當身體逐漸消瘦時,才能算作消渴症。」我從小到大,除非酷暑,否則不喝茶湯,每天早上只吃稀飯,但一天要小便五、六次,尿液清澈又很多,比一天喝的水量多得多。體質虛寒的人當然如此,就算按照寒邪移位的說法,我為什麼至今沒事呢?
7. 嚏
嚏非病也,而能去病,蓋嚏中有發散意,與吐略同。仲景所謂客氣內入,嚏而出之是也。劉河間謂外風欲入內,火推拒格,故發為嚏,有嚏則風邪隨氣而散,不能傷於經,是以傷風有嚏為輕。高士宗謂,時病將痊則嚏,嚏則經脈流通,病邪自散,又厥證得蘇則嚏,嚏則從陰出陽,逆而復順。中風搐則經鼻取嚏,亦是開通經脈之意。
按《素問·遺篇刺法論》黃帝問五疫之至,如何可得不相移易,岐伯曰:「不相染者,正氣存內,邪不可干,避其毒氣,天牝從來,復得其往,氣出於腦,即不邪干」。天牝者鼻也,邪自鼻來,復從鼻往,即搐鼻取嚏之意。今人患霍亂,倉猝不可得藥,用開關散,吹鼻取嚏,往往有效,正與天牧從來,復得其往之意合。惟世雖有此法,不知實本《內經》耳。
又有久病陽不宣布,不能得嚏者,當搏一嚏以取快,法用人參、乾薑、五味、菖蒲、薤白、半夏、橘皮、紫菀、桔梗、甘草煎服,立效。此王孟英驗案。又有中寒家清涕善嚏,數年不愈,當以藥止之法,用鍾乳溫肺,人參溫中,黃耆實衛,鹿茸固髓,黃牛腦和丸,空腹服之即愈,此張璐玉驗案。《內經》、《金匱》雖言嚏欠元因,而無治法,錄此二案,以備法程。
白話文:
打噴嚏本身並不是疾病,反而能治病。因為打噴嚏具有宣洩的作用,與嘔吐類似。《傷寒雜病論》中所說的「客邪內入,打噴嚏而排出」就是這個意思。劉河間認為,外邪欲入侵體內,體內陽氣抵抗外邪,因此發生打噴嚏。有了打噴嚏,風邪就會隨著氣機宣洩散去,無法傷害經絡,所以傷風感冒時有打噴嚏反而較輕。高士宗認為,疾病將要痊癒時會打噴嚏,打噴嚏能使經脈通暢,病邪自然消散;此外,厥證(一種氣血逆亂的病症)好轉時也會打噴嚏,因為打噴嚏能使從陰氣轉為陽氣,逆轉為順。中風抽搐時,從鼻孔引發打噴嚏,也是為了疏通經脈。
《素問·遺篇刺法論》中,黃帝詢問如何才能避免五疫傳染,岐伯回答說:「不被感染的原因,是因為正氣充沛,邪氣無法入侵;避開毒氣,邪氣從鼻孔進入,再從鼻孔排出,氣從腦部排出,邪氣就無法入侵。」「天牝」指的就是鼻子,邪氣從鼻子進入,再從鼻子出去,這就是引發打噴嚏的方法。現在很多人患霍亂,緊急情況下無法用藥,用開關散吹鼻子引發打噴嚏,往往有效,這與邪氣從鼻孔進入,再從鼻孔出去的說法相符。只是世人雖然知道這個方法,卻不知道它實際上來自《內經》。
還有一些久病陽氣不能宣佈,無法打噴嚏的人,應該設法引發打噴嚏,以達到舒暢的效果。方法是用人參、乾薑、五味子、菖蒲、薤白、半夏、橘皮、紫菀、桔梗、甘草煎服,效果很快。這是王孟英的驗方。還有一種情況是,體寒的人經常流清涕並打噴嚏,持續好幾年不癒,應該用藥物來阻止。方法是用鍾乳石溫肺,人參溫中,黃耆補益衛氣,鹿茸補益髓海,黃牛腦製成丸劑,空腹服用即可痊癒。這是張璐玉的驗方。《內經》、《金匱要略》雖然提到打噴嚏的原因,卻沒有治療方法,這裡記錄這兩個驗方,以備參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