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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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蓀醫話(卷一) (13)

1. 惡寒

《傷寒論》有熱深厥亦深之說,此熱鬱於裡,不得外達故也。大凡熱鬱於裡者,其外必呈大寒之象,不特傷寒為然,雜症亦無不然。徐嗣伯治房伯玉服五石劑患夏月常復衣,以為是伏熱,於冰雪大盛時,以冷水從頭澆之,盡百餘斤,俄而起坐,曰熱不可忍,乞冷飲,以水與之,一飲一升。病愈後,冬月猶單衣,體更肥壯。

丹溪治周進士惡寒,雖暑亦必以綿蒙首服附子增劇,脈滑而數,斷為熱甚反寒,乃以辛涼之劑,吐其痰,繼以防風通聖散飲之愈。戴元禮治朱文仲長夏畏寒,身常挾重纊,食飲必熱如火方下咽,微溫則嘔,診其脈數而大,且不弱,斷為火極似水。先以大承氣下之,復以黃連導痰湯竹瀝飲之,竟瘳。

張子和治一婦,身冷惡寒,六月重裘猶覺寒,澀澀不已,脈如橫繩有力,與以涼布熨心,以新汲水淋之,其人呼叫殺人猶不止,連灌三、四十桶,大戰汗出,昏困一、二日,而所苦皆除。《原病式》曰:「病熱而反覺自冷,實非寒也,古人遇戰慄之證,有以大承氣下燥糞而愈者,明是熱證耳。

」丹溪曰:「痼冷之病,豈非身惡寒而口喜熱之病耶?殊不知溫痰積中,抑遏陽氣不得外泄,身必惡寒。」又曰:「惡寒非寒,明是熱證。」觀此則惡寒屬熱,毫無疑義,若《葉天士醫驗錄》所載,卻有真寒之證,然真者反不多見耳。

2.

《內經》論瘧,大旨論得之於暑熱。暑熱之邪先伏於營分,令人汗空疏腠理開,猝遇秋涼與淒倫水寒閉郁衛分,暑熱之邪不能隨汗而出;則瘧病以成,據此是瘧邪本有兩路,分據營衛,在衛者水寒之邪,衛分之邪入與營爭則寒,營分之邪出與衛爭則熱,兩邪交爭,以人身為戰場,以營衛為根據,而主客之勢,又自不同。

暑熱先據營分,於勢為主;水寒後據衛分,於勢為客,故水寒之邪,其來雖暴,猶易解散;暑熱之邪,盤踞已深,常虞瀰漫,治瘧者當分頭剿撫,而尤以暑熱一路為重要。古之醫者,以小柴胡湯治瘧,柴胡退寒,黃苓退熱,是雙方和解之法,然往往不效,且增煩躁發狂等證者,蓋寒邪易去,柴胡已足奏功,暑邪之深,黃苓尚難勝任也,況中有甘藥,更為暑病所忌,南醫摒去此方不用。

其治瘧也,一以清暑為主,而於水寒之一方面,又似拋荒,故收效每多遲滯,蓋於《內經》衛有水寒,營有暑熱之理,未嘗深考,自來注《內經》者,亦未能標出,曩現王孟英《溫熱經緯》謂傷寒有五,瘧亦有五,溫暑時瘧,不可作傷寒正瘧治。

予初以為名論,繼而思之亦影響語耳,安有所謂正瘧時瘧?時瘧有豈全無寒邪耶?至闢柴胡不宜用,亦不盡然,且柴胡固是傷寒藥,然王氏醫案每用白虎加桂枝,桂枝獨非傷寒藥乎!可見此證本是寒暑夾雜,治宜雙方並進,桂枝在所不廢,柴胡豈宜摒絕,但問於暑熱一路,所配之藥力量如何?黃芩配柴胡,固遠遜白虎配桂枝也。

3.

潔古治痢芍藥湯,其妙用不外河間所云,「行血則膿血自愈,調氣則後重自除」兩語,誠痢門佳方也。深師有七物升麻湯,用升麻、歸、芍、連、柏、桂心、甘草,與此大致相同。惟此加大黃,而以黃芩黃柏檳榔木香換升麻,分兩則芍藥倍於他藥,故以芍藥名湯,其注重全在芍藥。深師方七味皆半兩,而以升麻名湯,其注重全在升麻。

芍藥升麻,皆痢門要藥,芍藥湯人多知之,七物升麻湯則罕有知者。按鄭胄師《耳新》載朱郁儀母患滯下,公方同病骨立,猶強起乞以巳年增母算,夜夢天神來告曰:久痢氣陷,當於香連丸加升麻少許,因如其言,一服而愈,則升麻固久痢氣陷者所必需矣。繆仲淳治痢,每用綠升麻稱神效云。

4.

瀉為寒,言其常也,然當辨其色,秦皇士云「大便於結,知其熱矣。然大便滑泄,黃色為熱,人多忽之,又當辨其痛否?」戴元禮云「凡瀉水腹不痛者,是濕也;飲食入胃不住,或完穀不化者,是氣虛也;腹痛瀉水腹鳴,痛一陣瀉一陣者,是火也;或時瀉或不瀉,或多或少,是痰也;腹痛甚而瀉,瀉後痛減者,是食積也。」據此二說,則瀉不皆為寒可知,且二說尚有未盡也。

《原病式》云「泄症完穀肉消化,不論色及他症,便斷為熱。蓋寒泄穀肉消化者未之有也。然又有穀肉不化而仍非寒者。」錢氏吐瀉爭功一案,米穀不化,治以石膏,又即《原病式》所謂火性急速,傳化失常之故也。更有肝風傳脾,下利完穀者,呂滄州用小續命之案可法也。

又書云「暴泄非陰,久瀉非陽。」久瀉固屬寒矣。然易思蘭治瑞昌王妃數年不愈,斷為火鬱,而用黃連。《蘇沈良方》治久患脾泄,有生薑黃連一方,《冷廬醫話》載有三十年不愈之瀉,用滾痰丸三服頓愈,然則「久瀉非陽」,又不可盡拘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