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11)
谷蓀醫話(卷一) (11)
1. 方諸水
薛一瓢《溫熱病篇》所用方諸水,即《本草綱目》之明水,《周禮》司烜氏,以火燧取明火於日,鑑取明水於月,以供祭祀,《淮南子》方諸見月,則津而為水,注者或以方諸為石,或以為大蚌,或以為五石煉成,或以為銅錫為之。
予謂金石固無取水之理,觀陳藏器所云,明目止渴,則專指大蚌取得之水言,實亦有名而無其物,乃古書之讕言,不知薛氏何所見而用之,王孟英云:「方諸水難得,俗以蚌水代之,腥濁已甚,宜用竹瀝為妙。」予意薛氏所云,方諸殆即蚌水,特美其名曰方諸耳。蚌水即《綱目拾遺》中之蚌淚,色蒼入肝,有清熱、安胎、消痰、除濕之用,為真陰天一之精,似非竹瀝之所能代。薛氏不直曰蚌水而曰方諸,未免好奇之過。
白話文:
方諸水
薛雪一瓢在《溫熱病篇》中使用的方諸水,其實就是《本草綱目》裡提到的明水。《周禮》記載,司烜氏是用火燧在太陽下取明火,在月亮上取明水來祭祀。《淮南子》則說方諸照到月亮,就會產生水。 古書中對方諸的解釋眾說紛紜,有人認為是石頭,有人認為是大蚌,還有人認為是五種石頭煉成的,或是銅錫製成的。
但我認為金屬和石頭不可能產生水。參考陳藏器所說,方諸水能明目止渴,應是指從大蚌裡取得的水。但實際上,方諸水可能只是古書中虛構的物品。不知道薛雪一瓢是根據什麼而使用方諸水。王孟英說:「方諸水很難得到,民間常用蚌水代替,但蚌水腥濁不堪,最好用竹瀝。」 我認為薛雪一瓢所說的方諸水,大概就是蚌水,只是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「方諸」而已。蚌水也就是《綱目拾遺》中提到的蚌淚,顏色青灰,入肝經,有清熱、安胎、消痰、除濕的功效,是至陰至純的精華,似乎不能用竹瀝代替。薛雪一瓢不用直接說蚌水,卻用方諸水,未免有些追求奇特的毛病。
2. 酒
《內經》云:「酒入於胃,則絡脈滿而經脈虛,蓋酒性猛裂,能徑入循環之血內,使心跳加速,脈管漲大,其血一時升至表面,故表面之細絡反滿,而裡面之經脈反虛也。」凡人飲酒,面呈赤色,即絡脈滿之故;酒後有發寒者,即經脈虛之故。西醫驗得各種食物消化時,熱度皆升,獨飲酒則熱度漸降,正以精華外泄,內反虛寒也。
此與冷水浴身之理,正得反比例,冷水浴身而身反熱者,熱迫於里,力能反感也。飲酒禦寒,而身反寒者,熱散於外,難以為繼也。以此類推,則知風寒化熱與冷浴身熱無殊;暑汗亡陽與飲酒身寒何別?又《內經》云,西北之氣散而寒之,東南之氣收而溫之,亦是此理。蓋西北地寒,用藥本宜溫熱,然或熱逼於裡,熱深厥甚,又以辛寒為宜;東南地溫,用藥本宜清涼,然或熱散於外,遂漏不止,又以辛溫為宜,所謂假者反之也。
酒能引藥上行。杜清碧病腦疽,自服防風通聖散,數四不愈。朱丹溪視之曰:「何不以酒製之。」清碧乃悟,不盡劑而愈。又凡用大黃治上部之邪,必須酒浸,方能引上至高之分,如物在高巔,必射而取之,此東垣法也。
《本草備要》云蘆稷(即蘆□),最能和中,昂嘗病腹中啾卿,經兩月,有友見招,飲以蘆稷燒酒,一醉而積疴暢然。又吾鄉程偉堂《王學瑣記》載一汪姓少年得怪病,耳中如聞人云,「齊桓公、晉文公皆霸諸侯也。」目中便見一霸字,初小後大,極於彌天匝地,人遂暈絕,逾日始蘇,每月常三、五次。
諸醫莫明其症,有羅日亭者診之曰:「此怪痰為患,不須服藥,宜飲高粱酒百斤便愈。」已而果驗。此二條皆指燒酒。燒酒前古所無,至元時始創其法,今日家家能釀,豪飲者非此不歡。其性大熱、大毒,能消冷積、祛痰飲,《備要》所載得其消積之功;《瑣記》所載得其祛痰之力。
同一酒也,而蘆稷、高粱,功用微異,推之朱麥所造,當亦各有專長,錄此以備留心食療者之隅反。
白話文:
酒
《黃帝內經》說:「酒進入胃裡,就會讓毛細血管充盈,而經脈卻虛弱。這是因為酒的性質猛烈,能直接進入循環的血液中,使心跳加快,血管擴張,血液一時湧到體表,所以體表的毛細血管反而充盈,而體內深層的經脈反而虛弱。」凡是人喝酒後臉色發紅,就是毛細血管充盈的緣故;酒後感到發冷,就是經脈虛弱的緣故。西醫驗證,各種食物消化時都會產生熱量,唯獨喝酒時熱量會逐漸下降,正是因為精華外泄,內部反而感到寒冷。
這與冷水浴的道理恰好相反,冷水浴後身體反而感到溫暖,是因為體內熱量被逼到內部,產生了反作用。而喝酒禦寒,身體反而感到寒冷,是因為體熱散發到體外,難以維持。以此類推,就能明白風寒化熱與冷水浴後身體發熱沒有區別;暑天出汗損傷陽氣與喝酒後身體發冷也沒有區別。《黃帝內經》也說,西北之氣散發而寒冷,東南之氣收斂而溫暖,也是同樣的道理。因為西北地區寒冷,用藥本應溫熱,但如果體內熱量已經逼到極點,熱深厥甚,則又應當用辛寒的藥物;東南地區溫暖,用藥本應清涼,但如果體熱已經散發到體外,無法收斂,則又應當用辛溫的藥物,這就是所謂的「假者反之」的道理。
酒能引導藥物上行。杜清碧患腦疽,自己服用防風通聖散多次未愈。朱丹溪見到他,說:「為什麼不用酒來調製藥物呢?」杜清碧於是恍然大悟,藥還沒服完病就好了。又凡是用大黃治療上焦的邪氣,必須用酒浸泡,才能引導藥物到達最高的部位,就像東西在高處,必須用射箭的方式才能取到一樣,這是李東垣的治療方法。
《本草備要》說蘆葦(即蘆稷),最能調和脾胃。昂嘗曾患腹痛,長達兩個月,有朋友邀他飲酒,用蘆葦燒酒請他暢飲一番,喝醉後積病竟然痊癒了。又據我老家程偉堂的《王學瑣記》記載,一位汪姓少年患怪病,耳朵裡好像聽到有人說:「齊桓公、晉文公都是霸主的諸侯。」眼睛裡就看見一個「霸」字,開始小,後來越來越大,大到遮天蔽地,人就昏倒了,一天後才醒過來,每月都要發作三五次。
許多醫生都查不出病因,有一個叫羅日亭的醫生診治後說:「這是怪異的痰引起的疾病,不必服藥,只要喝一百斤高粱酒就會痊癒。」後來果然驗證了這話。這兩條都指的是燒酒。燒酒是古代沒有的,直到元朝才開始創造這種釀酒方法,現在家家戶戶都能釀造,豪飲者非燒酒不歡。燒酒性大熱、大毒,能消解寒積、祛除痰飲,《本草備要》記載的是它的消積功效;《王學瑣記》記載的是它的祛痰功效。
同一種酒,而蘆葦酒、高粱酒的功效略有不同,推測用其他穀物釀造的酒,也應該各有其特點,我把這些記載下來,以供關注食療的人參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