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谷蓀醫話》~ 谷蓀醫話(卷一)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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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蓀醫話(卷一) (9)

1. 咳嗽唾血

咳嗽唾血,有得大吐而後愈者。張子和治一小兒,夏月病嗽,羸甚,欲湧之不可,一日,因飲酒,家人與之酒,飲多乃大嘔,吐定而嗽止。孫東宿述其侄婦唾血,因注船,大吐痰涎數碗,其證再不復萌,按此必有致咳致唾之根,附著肺胃,根不去,故一吐而皆豁然。惟吐法人不敢用,雖以景岳家傳吐法,猶為俞惺齋所譏,況在咳嗽唾血之人,而可漫為嘗試乎。

2. 勞傷咳嗽

許學士云:予讀仲景書,明其法而不守其方,此真善學仲景者。今人則蹈襲其方,而實不明其法。柴胡桂枝信乎浪用,而開此端者,厥為陳修園,以修園之書今頗盛行故也。修園之最可笑者,欲以小柴胡湯治勞傷咳嗽,自謂得仲景不傳之秘,其實仲景何曾有此。修園一生所心服者,惟隱菴張氏《傷寒淺注》,多宗其說,然張氏有云,人皆以柴胡為傷寒和解之劑,不知柴胡啟下焦之生陽,黃苓散太陽之表熱,生薑散陽明之胃氣。元是生氣發源在下根。

氣虛者,誤用此湯,是猶堰苗助長,鮮有不敗!此真閱歷有得之言,而修園不知何也?夫猝病根氣虛者,尚不可用,況勞傷咳嗽,根氣久已不固者乎!

3. 失血

《嘉定縣誌》,載史寶治一人,冬月鼻血不已,令服椒湯,其人以為戲也,固問其說,時方收豆,置數粒鬥中而蕩之,宛轉上下如意,稍緩遂躍出,乃謂曰:「此則君之病矣。人之榮衛調和,則氣血流通,君腦中受寒,故血行澀,澀則不能歸經,故溢出耳,非熱疾也。」竟服胡椒而愈。

此案可為陽虛陰走及引血歸經二語之鐵證。然血證屬熱者多,熱則妄行故也。因寒而溢,百中不過一二。故治血證實火折以苦寒;虛火養以甘寒,自是通常不易之法。若用溫熱,其誰敢信?不知病有始傳末傳,由熱變寒,亦常有之事,黃玉揪云,心火之熱,即血中之溫氣所化,血去而血中之溫氣亡泄,是以大失血後,心寒慄而戰搖。據此是初失血屬熱,久而不止皆可變寒,不必走由外受之寒也。

《金匱》立瀉心、梔子兩方,一治始傳之鬱熱,一治不傳之中寒,是血證兩大法門。予曾親見有人用柏葉湯治大失血,屢收奇效。葛可久治吐血,有十灰散,用大小薊、茅根、棕皮、側柏、大黃、丹皮、荷葉、茜草、梔子等分,燒灰為末,童便酒水隨下。

嚴用和治崩中下血不止,有十灰丸,用綿灰、黃絹灰、艾葉灰、馬尾灰、藕節灰、蓮蓬灰、油發灰、赤松皮灰、棕櫚灰、蒲黃灰,醋煮糯米糊丸,二方皆名十灰,皆取紅見黑即止之意,而用藥各臻其妙,為散為丸,亦各當其宜,名同而義不相襲。

4. 腎有瀉法

錢仲陽謂腎有補而無瀉,後世以為名言。其實不合乎事實。《內經》論五臟皆苦欲補瀉,未嘗謂腎無瀉也。腎本人身之濾溺器,摧蕩廢液,此為大宗。《內經》謂腎為胃關,關門不利,則聚水而生病,是水邪之當瀉者。又謂腎氣熱為骨痿,是火邪之當瀉者。錢氏地黃丸之丹皮,正所以瀉腎火,澤瀉正所以瀉腎水,是錢氏固未嘗不用瀉法也。

徐靈胎批《臨證指南·吐血門》,有云此等證,必有陰火收入腎中,終是病根,必另放出路為妙。如八味丸必有丹皮、澤瀉,此義可思。王安道曰:「八味丸用澤瀉,蓋取其瀉腎邪。」可知腎無瀉,非確論也,乃馮楚瞻創奇藏賤府之論,謂臟無瀉法,而腎更無瀉之法,真是瞽說。

5. 腎藏精

《內經》謂腎藏精,證以近人生理學上之研究,則藏精者自是睪丸,而腎內無精,古說是不能成立。不知《內經》之所謂精,不在有形之質,而在無形之氣。有形生於無形,無形者生命之根,不可損失;有形者旋去旋生,源源不絕。徐洄溪比之於井泉,井道不可不革,故適度之交媾,不但不傷人,且於衛生有益,而強制則反能為害。故曾千里《說夢》謂好色未必夭壽,寡欲未必永年,自謂得之於目見。

予觀古人記載,如孫逢年畜妓妾二百餘人,晚年衰憊,齒皆□齲,空虛如樓閣,而舊好不衰。見《長安箋記》。又吳中孫太卿,平生未嘗一夕脫於姬妾,飲酒百鐘不醉,年九十餘猶日行數十里。見《蘇談》。紀曉嵐、袁簡齋諸名流皆享青年,而好色不變,雖由稟賦之奇,然亦見此事之果不傷人。

予謂此論於古人立言之旨,不無刺謬,而理之所存,不必掩飾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