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肯堂

《証治準繩‧瘍醫》~ 卷之一 (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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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一 (18)

1. 禁忌(十五)

〔薛〕,仲景先生治傷寒,有汗、吐、下三法;東垣先生治瘡瘍,有疏通、托裡、和榮衛三法,用之得宜,厥疾瘳矣。假如瘡瘍腫硬木悶,煩熱便秘,脈沉而實,其邪在內,當先疏其內以下之。焮腫作痛,便利調和,脈浮而洪,其邪在表,當先托其里以汗之。《元戎》云:榮衛充滿,抑遏而為癰者,當泄之以奪盛熱之氣;榮衛虛弱,壅滯而為癰者,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。又東垣先生云:瘡瘍雖面赤伏熱,不得攻裡,裡虛則下利。仲景先生云:瘡家雖身體疼痛,不可發汗,汗之則發痙。苟不詳審,妄為汗下,以致血氣虧損,毒反延陷。少壯者難以潰斂,老弱者多致不救。

〔東垣〕,瘡瘍及諸病面赤,雖伏火熱,禁不得攻裡,為陽氣怫鬱,邪氣在經,宜發表以去之,故曰火鬱則發之。雖大便數日不見,宜多攻其表,以發散陽氣,少加潤燥藥以潤之,如見風脈風證,只用發表風藥,便可以通利大便,若只乾燥秘澀,尤宜潤之,慎不可下也,九竅不利,皆不可下,瘡瘍鬱冒,俗呼昏迷是也,慎不可下,汗之則愈。

〔丹溪〕,《精要》云:大黃治癰疽之要藥,以其宣熱拔毒。又云:瘡,始作,皆須以大黃等湯,極轉利之,且排日不廢。繼又自言,患癰疽者,每有泄瀉,皆是惡候,此是不能無疑者也?借曰,前用大黃,恐因病體實,而大腑秘結,有積熱沉瘤之積者發也,止可破結導滯,推令轉動而已,豈可謂極轉利之,而且排日不廢乎!若下利之後,又與利藥,恐非防微杜漸之意。瘡之始作,即《周禮》腫瘍之時也,腫在肌肉,若非大滿大實堅之證,自當行仲景發表之法,借五香湯為例,散之於外,何必遽以峻下之藥,以奪其里,自取其禍乎。

《精要》云:大凡癰疽不可舍五香湯,此又不能無言者也,開卷便於第一論中詳言之。吾不知良甫之時,有許多大腑堅秘,病氣鬱塞,若是之頑厚,可以驟散而大下者?若果有之,亦當開陳時之先後,證之可否,庶乎後人不敢孟浪殺人也。

或曰:癰疽用大黃,走泄以去毒,自孫真人行《千金方》已言之矣,良甫祖述其說,何吾子病之深也?曰:大黃除諸實熱,而性峻急,孫以盛行奇術於公卿間,時在晚宋,民不知兵,交遊於富貴之家,肉食之輩,固皆捷效,今良甫不分貧富、苦樂、勞逸,一概用之,寧無孟浪之患乎!況有房勞而虛者,憂怒而虛者,極意貪求而虛者,強力動勞而虛者,大醉過飽而虛者,皆因氣弱而澀,血少而濁,生疽固是難治之病,若大腑秘而稍安穀食,肯守戒律,甘心澹味者,猶為可治,但費補工夫耳。

苟因旬日、半月,大便秘實,不知其氣不降也,便以為實而行大黃,些少寒熱,不知其血氣不和也,便以為有外感而行表散,如此害人甚速。

白話文:

禁忌(十五)

薛氏說,張仲景先生治療傷寒,有發汗、催吐、瀉下三種方法;李東垣先生治療瘡瘍,有疏通、托裡、調和營衛三種方法,如果使用得當,疾病就會痊癒。如果瘡瘍腫脹堅硬、皮膚麻木不仁、發熱煩躁、大便秘結、脈象沉而有力,這是邪氣在體內,應先疏通內部並使用瀉下藥。如果瘡瘍紅腫疼痛、大小便正常、脈象浮大有力,這是邪氣在體表,應先托住內部並使用發汗藥。《元戎》說:如果營衛之氣過於充盛,被抑制而形成癰瘡,應使用瀉法來去除過盛的熱氣;如果營衛之氣虛弱,阻塞而形成癰瘡,應使用補法來接續虛弱之氣。東垣先生又說:瘡瘍雖然臉色發紅、有潛伏的熱象,也不能用攻下的方法,因為體內虛弱會導致腹瀉。張仲景先生也說:患瘡的人雖然身體疼痛,也不可發汗,發汗會導致抽搐。如果不詳細審察病情,胡亂使用發汗或瀉下的方法,導致氣血虧損,毒邪反而會蔓延深入。年輕力壯的人難以使瘡瘍潰破收口,年老體弱的人大多會因此喪命。

東垣先生說,瘡瘍和各種疾病,雖然臉色發紅,有潛伏的火熱,禁止使用攻下的方法,因為這是陽氣鬱積,邪氣在經絡,應該使用發散的方法來去除,所以說「火鬱則發之」。雖然大便幾天沒有排出,應該多使用發散體表的方法,來發散陽氣,稍微加一些潤燥的藥來滋潤,如果出現風脈風證,只需使用發散風邪的藥,就可以使大便通暢。如果只是乾燥秘結,尤其應該滋潤,千萬不可使用瀉下的方法。如果九竅不通,都不可使用瀉下藥。瘡瘍導致昏迷,俗稱昏迷,千萬不可使用瀉下藥,發汗反而會好轉。

丹溪說,《精要》這本書說:大黃是治療癰疽的重要藥物,因為它可以宣泄熱毒。又說:瘡瘍剛開始發作時,都必須用大黃等藥湯,使其極度瀉下,而且每天都不能間斷。接著又說,患癰疽的人,如果出現腹瀉,都是不好的徵兆。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。如果說前面使用大黃,是因為病人的體質強壯,而且大腸秘結,有積熱和沉積的硬塊,那麼也只能用來破除結塊、導引滯塞,推動使其運行而已,怎麼能說使其極度瀉下,而且每天都不能間斷呢?如果腹瀉之後,又使用瀉下的藥,恐怕不是防微杜漸的意思。瘡瘍剛開始發作,就如同《周禮》所說的腫瘍發作時,腫脹在肌肉,如果不是大滿大實堅硬的症狀,就應該採用張仲景先生發散的方法,就像使用五香湯那樣,將邪氣從體表發散出去,何必急著使用峻猛的瀉下藥,來奪走體內的氣,自找禍患呢?

《精要》這本書又說:凡是癰疽都不可不用五香湯,這又不能不說幾句,開卷第一篇就詳細說明了。我不知道良甫先生的時代,是否有很多大腸嚴重秘結,病氣鬱塞,如此頑固的病情,可以一下子就用發散和瀉下的方法?如果真的有,也應說明不同時間的先後,和病症是否適合使用,這樣後人才不敢輕率地殺人。

有人說:癰疽使用大黃,是通過瀉下來去除毒邪,這個方法從孫思邈先生使用《千金方》就已經說過了,良甫先生繼承了他的說法,為什麼你這樣嚴厲地批評他呢?我說:大黃能去除各種實熱,但藥性峻猛,孫思邈先生當時在公卿貴族之間盛行奇術,那個時代的人都不懂兵事,交往的都是富貴人家,這些人大多是吃肉的人,自然效果顯著。現在良甫先生不分貧富、勞逸、苦樂,一概使用這種方法,難道沒有草率的危險嗎?況且還有因為房事過度而虛弱的人,因為憂愁憤怒而虛弱的人,因為過度貪求而虛弱的人,因為強力勞動而虛弱的人,因為大醉過飽而虛弱的人,這些人都是因為氣虛而澀,血少而濁,生瘡瘍本來就是難治的病,如果大便秘結但還可以吃得下東西,願意遵守戒律,甘願吃清淡的食物,還可以治療,只是要花費補益的工夫罷了。

如果因為十天半個月,大便秘結,卻不知道這是因為氣機不降,就以為是實證而使用大黃;如果出現輕微的寒熱,卻不知道這是因為氣血不調,就以為是外感而使用發散的方法,這樣害人是很快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