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顧松園醫鏡》~ 卷十·御集 (6)
卷十·御集 (6)
1. 舉例
一，一人每酒後腹痛，漸至堅硬，得食則痛。士材曰：脈浮大而長，脾有大積矣，然兩尺按之軟，不可峻攻。令服四君子湯七日，投以攻積丸〔三錢。〕但微下，更服〔四錢。〕下積十餘次，皆堅黑者。察其形不倦，又進〔四錢。〕而腹痛，所下甚多。服四君子湯十日，又進丸藥〔四錢。
〕去積三次，又進〔二錢。〕而下積至六、七碗。脈大而虛，按之關部豁如矣。乃以補脾之劑，調理一月而愈。
二，一婦久患痞積，兩年之間，凡攻擊之劑，無遺用矣，而積未盡除，形體尪羸。士材曰：積，消其半，不可伐也，但用補劑，元氣一復，病祟全祛耳。遂作補丸，服畢而病果痊愈。逾三年，調理失宜，胸腹痛甚。咸謂痛無補法，用理氣化痰藥，痛不減，脈大無力，此氣虛也。投歸脾湯，用參二錢，其痛立止。
白話文：
一個人每次喝酒後肚子痛，漸漸變得硬硬的，吃東西就更痛。醫生說：脈象浮大而長，脾胃積聚了很多東西，但兩尺部位按壓卻是軟的，不能猛烈攻擊。於是開了四君子湯給他服用，連續服用七天後，再加入攻積丸，只排泄了一點點，又加重藥量，排泄了十多次，都是堅硬黑色的東西。觀察他的身體狀況沒有疲倦，又加重藥量，結果肚子痛，排泄了許多東西。服用四君子湯十天后，又加重攻積丸的劑量，排泄了三次，又加重藥量，排泄了六七碗積聚物。脈象浮大虛弱，按壓關部部位空空如也。於是用補脾的藥物調理一個月就痊癒了。
一位婦女長期患有痞積，兩年來各種攻擊積聚的藥物都用過，但積聚還沒完全消除，身體虛弱無力。醫生說：積聚已經消了一半，不能再猛烈攻擊了，只要用補益的藥物，元氣恢復，病症自然就會消失。於是開了補益丸給她服用，服完後病症果然痊癒了。三年後，調理不當，胸腹疼痛加劇。大家都說疼痛無法用補益方法治療，就用理氣化痰的藥物，但疼痛沒有減輕，脈象浮大無力，這是氣虛的表現。於是開了歸脾湯，用人參兩錢，疼痛立刻消失。
三，一人腹中嘈痛，左脅手不可按，凡飲食到口，喉間若有一物接之者然。士材曰，脈大而數，腹痛嘔涎，面色痿黃，此虛而有濕，濕熱相兼，蟲乃生焉。宜人參湯送檳丸以下蟲積，蟲若不去，雖服補湯，竟何益乎？言之不聽，終莫能起。
四，一人年二十餘，生痞塊，臥床數月，日進削痞之藥，漸至毛悴肉脫，面黧髮捲，殆無生理。嘉言視其塊，自少腹至臍傍。分為三歧，皆堅如石，以手拊之，痛不可忍。其脈兩尺洪盛，余俱微細。謂曰：是病由見塊，醫不究其源而誤治也。初時塊必不堅，誤以破血之藥，兼破其氣，其氣不能轉運，而結為石塊，其實全是空氣聚成。用理中湯，加附子五分，一劑塊減十之三。
白話文：
三、
有一人腹中疼痛難忍，左側肋骨附近不能觸碰，而且每次進食到嘴邊，喉嚨像是被某物阻擋的感覺。醫者說，他的脈象洪大而快速，腹痛並伴隨嘔吐涎液，面色萎黃，這是虛弱且伴隨濕氣，濕熱交雜，導致蟲積在腹中。應該服用人參湯送服檳榔丸來驅除蟲積，如果蟲積不除，即使服用補湯，也毫無效果。如果患者不聽勸告，最終還是無法康復。
四、
有一人二十多歲，患有痞塊，臥床數月，每天服用消痞藥物，卻越來越虛弱，毛髮枯萎，肉體消瘦，面色黝黑，頭髮捲曲，幾乎沒有生機。醫者嘉言觀察了他的痞塊，從下腹部到肚臍旁，分為三支，都堅硬如石，用手輕拍就痛得難以忍受。他的脈象兩尺部位洪大有力，其他部位都微弱細小。嘉言說：此病症源於痞塊，醫生沒有探究其病因就誤治了。一開始痞塊一定不堅硬，卻誤用破血藥物，同時破壞了患者的氣機，氣機無法運轉，就凝結成了堅硬的石塊，其實都是氣體積聚而成。應該服用理中湯，加入附子五分，一劑藥就能讓痞塊減少三分之一。
再用桂、附藥一大劑，腹中氣響如喧，頃之三塊一時頓沒，又一劑而全愈。調攝月餘，肌肉復生。每遇天氣陰寒，必用厚被蓋復，不敢起身。此病根尚在，蓋以腎氣之收藏未固，膀胱之氣化未旺，倘犯房室，其塊復作，仍為後累。更用補腎藥，加入桂、附而多用河車為丸，取其以胞補胞，而助膀胱之化源也。
服之竟不畏寒，體加充盛。
五，一人病腹中有癥瘕，不食不眠，煩悶身熱，仲淳投以參、苓、芍、斛、麥冬、棗仁。病家見多用人參，駭曰：向因投參至劇，此得無謬乎？仲淳曰：病勢先後不同，當時邪未退，滯未消，故不宜。今病久飽脹煩悶者，氣不歸元也，不食者，脾元虛也，不眠而煩者，內熱津液少也，今急宜用此藥矣，四劑而瘳。後復病，仲淳診之曰：此陰虛也，非前症矣。
更用地、冬、杞、芍、五味，車前，而熱遂退。
白話文：
再用桂枝、附子等藥材製成一劑藥，服下後，肚子裡氣體發出轟隆隆的聲音，一會兒，原本硬塊就沉下去三個，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。又服下一劑藥之後，病就全好了。調養了一個多月，肌肉也恢復了。但是每次遇到天氣陰冷，就必須蓋著厚厚的棉被，不敢起床。因為病根還沒有完全去除，這是因為腎氣的收藏還不夠穩固，膀胱的氣化功能還不夠旺盛，如果過度房事，硬塊就會復發，留下後遺症。因此，再用補腎藥，加上桂枝、附子，再加入大量的河車製成丸藥，用它來補充胞宮，幫助膀胱的氣化功能。
服藥後，竟然不再畏寒，身體更加強壯。
有一個人腹中長了癥瘕，不吃不睡，煩躁悶熱，身體發燙。仲淳給他開了人參、茯苓、芍藥、澤瀉、麥冬、棗仁的藥方。病人看到藥方裡用了很多的人參，嚇了一跳，說：「以前我吃人參後症狀加重，這次不會錯了吧？」仲淳回答說：「病情的發展階段不同，當時邪氣還沒有退，積滯還沒有消除，所以不適合服用人參。現在病已經很久了，肚子脹滿，煩躁不安，這是氣不歸元；不願意吃東西，是脾氣虛弱；不睡覺又煩躁，是內熱津液不足。現在急需服用這些藥來治療。」四劑藥後，病就好了。後來又復發了，仲淳診斷後說：「這是陰虛，不是之前的症狀。」
於是改用生地、麥冬、枸杞、芍藥、五味子、車前草等藥材，熱症就退了。
2. 三消
三消者，凡多飲而渴不止，為上消。經云：心移熱於肺，傳為鬲消。鬲消者，鬲上焦煩，飲水多而善消也。消穀善飢為中消，驗云：胃中熱，則消穀；令人懸心善飢。蓋胃熱則穀食易消，故令人善飢，胃火上炎，心血燥灼，而懸懸不寧也。溲便頻而膏濁不禁為下消。經云：腎脈微小為消癉。
陰精衰少，故腎脈微小。癉者熱也，熱則消肌膚，故為消瘴。景岳又言消瘴者，三消之總稱也。按張戴人云：三消當從火斷，觀《內經》論消症不同，歸之於火則一也。河間論治三消大法，當瀉心火，除胃熱，補腎水。又按《袖珍方》云：消渴皆因腎水沽竭，心火燔盛，三焦猛烈，五臟乾燥，由是消渴生焉。
白話文：
三消症是指三種不同的症狀：上消、中消、下消。上消表現為口渴不止，喝很多水也解不了渴。古籍記載，心火移至肺部，就會導致上焦煩熱，喝很多水也很快排泄出去，這就是鬲消。中消則表現為食慾旺盛，容易感到飢餓，這是胃中火熱所致，導致食物消化過快，讓人一直想吃東西。下消則表現為小便頻繁，且排泄物混濁，這是腎虛導致腎脈微弱，身體熱氣蒸發，消耗肌肉和皮膚所致。三消症的根本原因都是由於體內火氣過盛，導致津液虧損，因此治療應以瀉心火、除胃熱、補腎水為主。
觀此諸論，則知清金、壯水二法，為治消症之大綱也。景岳引內經心移寒於肺為肺消，飲一溲二，死不治之條，言消有陰陽，不得盡稱為火症。此以示人當知病情之變幻耳。勿執是說，而浪用熱劑，則不致以火濟火而殺人矣。
二冬二母散，〔見小便不通。〕
瀉白散，〔見火。〕多飲而渴不止，甚者舌上赤裂，急合
二方，加減大劑治之。宜加五味，花粉〔生津。〕生地，玄參〔補水。〕，蘆根汁〔降火。〕，生雞子白〔除熱。〕甚者可加石膏、芩、連。
白話文：
從這些論述來看，清楚地知道清金、壯水這兩種方法，是治療消症的關鍵。景岳先生引用《內經》中「心移寒於肺為肺消，飲一溲二，死不治之條」的論點，說明消症有陰陽之分，不能全歸咎於火症。這提醒我們要認識病情變化，不要執着於單一的說法，隨便使用溫熱藥物，以免火上加油而致命。
二冬二母散用於小便不通。
瀉白散用於火症。患者多飲卻口渴不止，嚴重者舌頭上甚至出現紅裂，要緊急合用這兩種方劑，並加大劑量治療。可以根據情況添加五味子、花粉生津，生地、玄參補水，蘆根汁降火，生雞子白除熱，情況嚴重者可以再加石膏、黃芩、黃連。
此清金、壯水、生津、除熱之劑。《總錄》謂不能食而渴者，末傳中滿，勿過用寒涼瀉火之藥。能食而渴者，必發腦疽，背癰。故消渴病少愈，急宜用忍冬，少佐甘草熬膏，頻飲預防，可免。
竹葉石膏湯，〔見傷寒。〕治消穀善飢，飲食晝夜無度。〔經言：善黃而瘦，火之故也。〕大便硬少。〔戴人所謂烈火煅石，則消為灰是也。〕口渴飲水，〔陽明症本渴炊。〕宜參前方加用之藥。〔嘉言云：治中消病，當知急救金、水二臟，故須地、冬之品。〕
此方上、中、二消通可用之。昔東垣以之治鬲消，潔古以之治中消，嘉言謂人參白虎湯，治火熱傷其肺、胃，乃清熱救渴之良劑也。
白話文：
這個藥方具有清熱解毒、滋陰降火、生津止渴的作用。《總錄》中提到，如果病人不能吃東西卻感到口渴，可能是胃氣虛弱，不要過度使用寒涼瀉火的藥物。如果病人能吃東西卻感到口渴，很有可能是要生腦疽或背癰。所以，消渴病稍有好轉，就要馬上用金銀花，少量加入甘草熬膏，經常飲用預防，可以避免病情的復發。
竹葉石膏湯，記載於傷寒論中，用於治療食慾旺盛卻容易飢餓，飲食不節制，大便乾硬且少，口渴飲水的情況。古代醫學認為，這種症狀是陽明經熱盛引起的。這個方子可以根據病人的實際情況加入其他藥物。古人認為，治療消渴病要重視滋補脾胃，所以要用到地黃和冬蟲夏草等藥材。
這個藥方可以治療上消、中消兩種消渴症。以前東垣先生用它來治療胃消，潔古先生用它來治療中消，嘉言認為人參白虎湯可以治療熱邪傷及肺胃，是清熱解渴的良藥。
六味加知柏湯，〔見火。〕
八仙長壽丸，〔見虛勞。〕，溲溺頻數，〔水虛火旺，逼迫膀胱下注故也。〕膏濁不禁，煩渴引飲，〔腎水虛，故引飲自救。〕甚者耳輪焦枯，〔耳為腎之外候。〕二方通可加減用之。
此方壯水滋陰降火，為下消正治之方。宜加清金潤燥之品，大劑次之。按《金匱》治男子消渴，小便反多，以飲一斗，小便一斗，八味丸主之。沈目南注云：男子房勞傷腎，水虧火旺，而成消渴，水虧則相火無制，胃關大開，逼迫水飲，直從膀胱溺出而無底止，用六味滋起腎水；因相火散漫不收，借桂附收攝元陽入腎，蒸騰腎水而治中、上二焦之火，則消渴自止。此乃兵之以奇勝者也，不善用之，反致禍敗。
白話文：
【六味加知柏湯】，（適用於火熱症狀。）
【八仙長壽丸】，（適用於虛勞病症。），尿頻，（這是因為水液不足，火氣旺盛，逼迫膀胱導致的。）精液混濁且不易控制，口渴想喝水，（這是腎水不足，身體透過飲水來自救的表現。）嚴重的情況下，耳朵輪會乾枯，（耳朵是腎臟的外在反映。）這兩種方子都可以根據情況進行調整使用。
這個方子主要強調滋補腎水、滋陰降火，對於下消渴症有很好的療效。適合添加清肺潤燥的藥材，用量可以適當加大。按照《金匱要略》中的記載，治療男性消渴症（飲食大量，尿量也多）時，使用「八味丸」。沈目南的注釋指出，男性因房勞傷害腎臟，造成腎水不足，火氣旺盛，形成消渴症。腎水不足，相火失去制約，胃門大開，迫使飲水直接從膀胱排出，無法停止。使用六味丸滋養腎水；由於相火散發不收斂，藉助桂枝和附子收納元陽回歸腎臟，蒸騰腎水，治中、上焦火氣，消渴症狀自然停止。這是用奇策取得勝利的方法，若不善使用，反而會帶來災難。
又按昔人每用八味丸以治消渴。云因命門火衰，不能蒸腐水穀，水穀之氣，不能熏蒸上潤乎肺。如釜底無薪，鍋蓋乾燥，故渴。至於肺亦無所稟，不能四布水精，並行五經，其所飲之水，未經火化，直入膀胱，故飲一斗、溺一斗，試嘗其味甘而不咸可知矣。桂、附壯其少火，如釜底加薪，熱氣蒸騰，鍋蓋濕潤。
雖至理攸寓，然今人之病，火衰者絕少，不可輕試。
忍冬丸，〔亦可作膏。〕
忍冬花〔根莖葉皆可用。入壇內，酒浸足，泥固，糠火微煨一宿，取出曬乾。入甘草少許為末。即以所浸酒煮糊為丸，如桐子大，或湯或酒送下。〕
此養陰退陽，調和榮衛血脈，凡系火熱熾盛之體，允為服食仙方。
三消之脈，數大者生，細微者凶。
白話文：
古時候有人用八味丸治療消渴症，他們認為是命門火衰，無法將水穀蒸熟，水穀的氣味也無法上升潤澤肺部，就像鍋底沒有柴火，鍋蓋乾燥一樣，所以才會口渴。而且肺部也無法吸收水份，將水精輸送到全身，所喝的水沒有經過火化，直接進入膀胱，所以喝一斗就排出一斗，嚐起來味道也甘甜而不鹹，就可以證明這一點。桂枝和附子可以增強命門的火氣，就像在鍋底加柴火，熱氣蒸騰，鍋蓋也變得濕潤。
雖然這個道理是正確的，但是現在的人很少有火衰的症狀，所以不能輕易嘗試。
忍冬丸可以滋陰退火，調和營衛血脈，對於火熱熾盛的體質來說，可以算是一種仙方。
三消症脈象，脈搏粗大者為吉，細小者為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