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顧松園醫鏡》~ 卷五·樂集 (14)
卷五·樂集 (14)
1. 辨證大綱
但感有輕重,醫有賢不肖,則死生系之。
大病後脈症俱平,飲食漸進,忽肢體浮腫,別無所苦,此氣復也。蓋大病後,血未成而氣暴復,血乃氣之依,氣無所依,故為浮腫,食加,腫自消,若投行氣利水藥則謬。
小兒腠理未密,易於外感,易於發熱,輕則為鼻塞咳嗽,重則為傷寒,世醫不識,妄稱驚風。蓋風寒中人,必先入太陽經。太陽之脈,起於目內眥,上額交巔入腦,還出別下項,挾脊抵腰中。是以病則筋脈牽強,故生出抽掣搐搦,角弓反張名目,而用金石藥鎮墜外邪,千中千死。
間有稟厚症輕得愈者,竟為再造奇功,因之殺兒無算。所以凡治小兒之熱,但當徹其出表,不當固其入里也。要之我闢驚風之說,非謂無驚病也,小兒氣怯神弱,凡遇異形異聲,驟然跌僕,皆生驚怖,其候面青糞青,多煩多哭,嘗過於分別,不比熱邪塞竅,神識昏迷,對面撞鐘放銃,全然不聞者,臨症宜審察明白,治則不誤。
小兒陽則有餘,陰則不足,故身內易至於生熱,熱盛則生痰生風生驚,亦所恆有,又不可一見發熱,概作傷寒治也。
疫者,天地之戾氣也。不論富貴貧賤,老少男女,沿門閣境,傳染相同,此惟大兵荒之後有之。蓋因死亡甚多,埋葬不深,時至春和,屍穢之氣,隨地氣上升,混入蒼天清淨之氣,而天地生物之氣,變為殺物之氣,無形無聲,從口從鼻而入,直犯臟腑,正氣閉塞,邪氣充斥,頃刻云亡,莫可救藥。其受邪不甚者,熱淫之氣,浮越於某經,即顯某經之症,各宜隨其經而治之。
大抵邪客陽明者為多。邪之所著,有自受,有傳染,所感雖殊,其病則一。但疫之病狀,與傷寒不同,傷寒發熱,必兼惡寒,疫病始雖惡寒,既而發熱,即不惡寒。傷寒自腠理而入,故宜用藥汗之而解;疫病自口鼻而入,須邪內潰,方得表裡融和,自然汗出而解,縱強發之,汗亦不解。傷寒汗解,不定發戰,疫病汗解,定發戰,傷寒不皆發斑,疫病多發斑。
傷寒多暴發,疫病多懨懨數日,或漸加重,或忽然加重。傷寒不染人,疫病染人。傷寒初起,宜發表,疫病初起,宜疏利。其所同者,傷寒疫病傳胃皆用承氣湯輩,導邪而出。疫病初得之二、三日,其脈不浮不沉而數,晝夜發熱,日晡尤甚,雖見頭暈身痛,乃邪熱浮越於經,不可認為傷寒汗之,但看舌上白苔如積粉,即與達原飲,藥用檳榔疏利伏邪,掃除瘴氣為君,厚朴破戾氣所結,草果除伏邪盤錯,皆辛烈氣雄之品為臣,三味協力,直達巢穴,使邪氣潰敗,方得離經。熱傷津液,用知母以滋陰,熱傷榮氣,用白芍以和血,黃芩清熱,甘草和中。
感輕者一、二劑自解。有三陽症見者,各加本經的藥。如見少陽症加柴胡,陽明症加葛根,若渴者加石膏是也。如清晨服達原飲一劑,午前舌苔變黃,隨現心腹痛滿,大渴煩躁,此毒邪傳胃,前方加大黃下之。煩渴少減,熱去六、七,午後復煩渴發熱,舌苔變黑生刺,鼻如煙煤,此毒邪大重,復瘀於胃,急投大承氣湯下之。夜半熱退,次早鼻黑苔刺如失。
白話文:
但病情有輕重之分,醫生有賢能與不肖之別,因此病人的生死就掌握在他們的手中。
大病之後,脈象和症狀都恢復正常,飲食也逐漸增加,但突然出現肢體浮腫,沒有其他不適,這是氣力恢復的現象。這是因為大病之後,血液尚未完全生成,而氣卻突然恢復,血液是依附於氣的,氣沒有血液的依附,所以造成浮腫。只要增加飲食,浮腫自然會消退,如果用行氣利水的藥物來治療,那就錯了。
小兒的皮膚紋理還不夠緻密,容易受到外感侵襲,也容易發熱。輕微的會出現鼻塞、咳嗽,嚴重的則會患上傷寒。但世俗的醫生不了解這些,胡亂說是驚風。這是因為風寒侵襲人體,必定先進入太陽經。太陽經的脈絡,從眼內角開始,向上經過額頭,在頭頂交會,進入大腦,再從後頸分出,沿著脊椎到達腰部。所以生病時,筋脈會牽引抽動,因此出現抽搐、角弓反張等症狀,卻被誤認為是驚風,而用金石藥物來鎮壓外邪,導致千人治療,千人死亡。
其中偶爾有體質強壯、病情較輕而康復的,就被當作是再造奇功,因此害死了無數的孩童。所以凡是治療小兒發熱,應該設法使其從體表發散出去,不應該讓邪氣固結在體內。總之,我否定驚風的說法,並不是說沒有驚病。小兒氣弱神虛,凡是遇到奇特的形狀或聲音,或是突然跌倒,都會產生驚嚇恐懼,症狀是臉色發青、大便發青、煩躁哭鬧。驚病跟熱邪塞閉竅穴而導致神志昏迷,就算對著他敲鐘放槍,也完全聽不到的情況不一樣,臨床診斷應該仔細審察,才不會誤診。
小兒體內的陽氣過盛,陰氣不足,所以身體容易發熱。熱盛則會生痰、生風、生驚,這是常有的情況。但也不能一看到發熱,就一概當作傷寒來治療。
疫病,是天地間的乖戾之氣所造成的。無論富貴貧賤、年老幼小、男女老少,在同一地區傳染的情況都是相同的。這種情況只會在發生大兵災之後才會出現。這是因為死亡的人太多,埋葬不夠深,到了春暖時節,屍體腐爛的穢氣,隨著地氣上升,混入清淨的天空之氣,原本天地孕育生命的氣,轉變為殺害生命的氣。它無形無聲,從口鼻進入人體,直接侵犯臟腑,使正氣閉塞,邪氣充斥,很快就會死亡,無法救治。那些受邪氣侵襲不嚴重的人,熱邪之氣會浮散到某條經絡,就會顯現該經絡的症狀,應該根據所屬的經絡來治療。
大體來說,邪氣侵犯陽明經的情況比較多。邪氣的來源,有的是自己感受到的,有的是被傳染的,感受的途徑雖然不同,但病情卻是相同的。但疫病的症狀,與傷寒不同。傷寒發熱時,一定會兼有怕冷的症狀。疫病初期雖然也會怕冷,但發熱之後,就不會再怕冷了。傷寒從皮膚紋理進入,所以應該用發汗的藥物來治療。疫病從口鼻進入,必須讓邪氣從體內潰散,才能使表裡調和,自然發汗而解,即使強行發汗,也無法痊癒。傷寒痊癒發汗後,不一定會發抖,而疫病痊癒發汗後,一定會發抖。傷寒不一定會出現斑疹,而疫病大多會出現斑疹。
傷寒多為突然發病,而疫病多為精神萎靡不振數日,或病情逐漸加重,或突然加重。傷寒不會傳染,疫病會傳染。傷寒初期,應該用發表的藥物治療,而疫病初期,則應疏通腸胃。它們相同之處是,傷寒和疫病傳入胃部後,都用承氣湯之類的藥物,引導邪氣排出。疫病初期的兩三天,脈象不浮不沉而是數脈,白天夜晚都發熱,到傍晚更加嚴重。雖然出現頭暈身痛,但這是邪熱浮越到經絡的現象,不能當作傷寒來發汗。只要看到舌頭上的白色苔像堆積的粉末一樣,就應該給予達原飲,藥方以檳榔來疏通腸胃,掃除潛伏的邪氣,厚朴來破除戾氣的結滯,草果來排除盤踞在體內的邪氣。這三味都是辛烈氣味濃厚的藥材,一起協作,直達病灶,使邪氣潰散,才能夠離開經絡。熱傷津液,用知母來滋陰,熱傷血氣,用白芍來調和血液,黃芩來清熱,甘草來調和脾胃。
病情輕微的,服用一兩劑藥就會痊癒。如果有三陽經的症狀,則要根據所屬經絡加用該經絡的藥。例如,出現少陽經的症狀,則加用柴胡,出現陽明經的症狀,則加用葛根,如果口渴則加用石膏。如果在清晨服用一劑達原飲,到了中午,舌苔變黃,隨即出現心腹疼痛、煩渴躁動,這是毒邪傳入胃部,應該在前方的基礎上加大黃來攻下。煩躁口渴稍微減輕,熱退了六七成,到了午後又復發煩渴發熱,舌苔變黑,長出芒刺,鼻子像煙熏一樣,這是毒邪非常嚴重,又淤積在胃中,必須趕快用大承氣湯攻下。到了半夜熱退,第二天早上,鼻子的黑色和舌苔的芒刺就會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