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乘六輯,王汝謙補註

《醫宗己任編》~ 卷二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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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2)

1. 附東莊逍遙散論

以加味逍遙散六味丸治郁。自薛長洲始也。然長洲之法。實得之丹溪。越鞠之芎藭。即逍遙之歸芍也。越鞠之蒼朮。即逍遙之白朮也。越鞠之神麯。即逍遙之陳皮也。越鞠之香附。即逍遙之柴胡也。越鞠之梔子。即逍遙之加味也。但越鞠峻而逍遙則和矣。越鞠燥而逍遙則潤矣。

此則青出於藍。後來居上。亦從古作述之。大凡如東垣之補中益氣。比枳朮萬全無弊矣。然豈可謂枳朮之謬。而禁不用哉。

白話文:

用加味逍遙散和六味丸來治療憂鬱,是從薛長洲開始的。然而,長洲的方法實際上是從朱丹溪那裡學來的。越鞠丸中的芎藭,就是逍遙散中的當歸和芍藥;越鞠丸中的蒼朮,就是逍遙散中的白朮;越鞠丸中的神麯,就是逍遙散中的陳皮;越鞠丸中的香附,就是逍遙散中的柴胡;越鞠丸中的梔子,就是逍遙散中加味的成分。只不過越鞠丸藥性比較猛烈,而逍遙散則比較平和;越鞠丸比較乾燥,而逍遙散則比較滋潤。

這就像青出於藍,後來居上。這也是從古以來傳承的做法。大體上就像李東垣的補中益氣湯,比枳朮丸更為完善且沒有弊端。然而,難道就能說枳朮丸是錯誤的,而禁止使用它嗎?

2. 歸脾湯論

歸脾湯乃宋嚴用和所創。以治二陽之病發心脾者也。原方止人參、白朮、黃耆、茯神、甘草、木香、圓眼肉、棗仁、薑棗。薛新甫加遠志、當歸於本方。以治血虛。又加丹皮、梔子為加味。以治血熱。而陽生陰長之理乃備。隨手變化。通於各症。無不神應。曰歸脾者。從肝補心。從心補脾。率所生所藏。

而從所統。所謂隔二之治。蓋是血藥。非氣藥也。後人見薛氏得力。亦漫浪效用之。而不解其說。妄為加減。盡失其義。即有稍知者。亦止謂治血從脾。籠統燥健之說。雜入溫中劫陰之藥。而嚴薛一家之旨益晦。四明高鼓峰。熟於趙氏之論。而獨悟其微。謂木香一味。本以噓血歸經。

然以其香燥。反動肝火而干津液。故其用每去木香而加芍藥。以追已散之真陰。且肺受火刑。白朮燥烈。恐助咳嗽。得芍藥以為佐。則太陰為養榮之用。又配合黃耆建中。龍性乃馴。惟脾虛泄瀉者。方留木香以醒脾。脾虛挾寒者。方加桂附以通真陰之陽。而外此皆出入於心肝脾三經。

甘平清潤之藥。濟生之法。始無遺義。古人復起。不易其說矣。

白話文:

歸脾湯是宋朝嚴用和所創立的。用來治療因心脾功能失調而引起的疾病。原來的配方只有人參、白朮、黃耆、茯神、甘草、木香、龍眼肉、棗仁、生薑、紅棗。薛新甫在原方中加入遠志和當歸,用來治療血虛。又加入牡丹皮和梔子成為加味方,用來治療血熱。這樣一來,陽氣生長和陰氣滋養的道理就齊備了。可以根據情況靈活變化,應用於各種病症,效果都很好。稱為「歸脾」的意思,是從肝臟補益心臟,再從心臟補益脾臟,調養生成和儲藏的功能,進而掌控全身。這就是所謂的「隔二之治」的道理。歸脾湯主要是補血的藥,而不是補氣的藥。

後人看到薛新甫用歸脾湯效果很好,也隨意地使用,卻不了解其中的道理,胡亂加減藥物,完全喪失了原來的意義。即使有些人稍有了解,也只認為歸脾湯是治療血虛從脾入手,用籠統的燥性和健脾的說法來解釋,隨意加入溫中耗陰的藥物,使得嚴用和薛新甫這一脈的旨意更加不明確。四明的高鼓峰,熟知趙氏的理論,獨自領悟了其中的奧妙,認為木香這味藥,本來是用來引導血氣歸經的,但是因為它性味辛燥,反而會引動肝火而耗傷津液。所以他經常去掉木香而加入芍藥,用來追回已經散失的真陰。而且因為肺臟受到火邪的影響,白朮性味燥烈,恐怕會加重咳嗽,所以用芍藥來輔助,這樣可以使太陰肺經得到滋養。再配合黃耆來建立中氣,使龍火平息。只有脾虛腹瀉的人,才保留木香來醒脾;脾虛夾寒的人,才加入桂附來通達真陰之陽。除此之外,都應該在心、肝、脾三經中,選擇甘平、清潤的藥物。這樣補養氣血的方法,才沒有遺漏任何意義。如果古代的醫者復活,也不會改變這種說法了。

3. 補中益氣湯論

東垣此方。原為感症中有內傷一種。故立此方以補傷寒書之所未及。非補虛方也。今感症家多不敢用。而以為調理補虛服食之藥。則謬矣。調理補虛。乃通其義而轉用者耳。

白話文:

李東垣創立這個方劑(補中益氣湯),原本是為了治療外感疾病中,同時夾雜內傷的一種情況。所以他設立這個方子,來彌補《傷寒論》沒有涵蓋到的部分。這個方劑並不是用來補虛的。現在治療外感疾病的醫生大多不敢使用它,反而把它當成調理身體、補養虛弱的藥來服用,這是錯誤的理解。把這個方劑用來調理身體、補養虛弱,只是在理解它的基礎上轉而應用的方法罷了。

4. 六味丸論

此純陰重味潤下之方也。純陰腎之氣,重味腎之質,潤下腎之性。非此不能使水歸其壑。其中只熟地一味,為本羸之主。然遇氣藥則運用於上,遇血藥則流走於經,不能制其一線入腎也。故以五者佐之。山藥陰金也,坎中之艮,堅凝生金,故入手太陰,能潤皮膚,水發高原,導水必自山。山藥堅少腹之土,真水之原也,水土一氣,鎮達臍下。山茱萸陰木也,肝腎同位乎下,借其酸澀,以斂泛溢,水火升降,必由金木為道路,故與山藥為左右降下之主,以制其旁軼,二者不相離。觀李朱拆用二味於他方,可悟也。丹皮本手足少陰之藥,能降心火達於膀胱,水火對居,瀉南即益北,而又有茯苓之淡泄以降陽,澤瀉之咸,泄以降陰,疏瀹決排,使無不就下入海之水。此制方之微旨也。仲景原方,以此六者,駕馭桂附,以收固腎中之陽。至宋錢仲陽治小兒行遲齒遲,腳軟囟開,陰虛發熱諸病,皆屬腎虛,而小兒稚陽純氣,無補陽之法,乃用此方去桂附,用之應手神效,開聾聵而濟夭枉。明薛新甫因之悟大方陰虛火動,用丹溪補陰法不驗者,以此代之立應。自此以來,為補陰之神方矣。趙氏得力於薛氏醫案,而益闡其義,觸處旁通,外邪雜病,無不貫攝,而六味之用始盡矣。

白話文:

這個藥方是純陰藥,味道厚重,具有滋潤下降的特性。所謂純陰,指的是腎的精氣;味道厚重,指的是腎的物質;滋潤下降,指的是腎的本性。如果不是這樣的藥方,就不能使水液回歸它應在的地方。其中只有熟地黃這一味藥,是補腎陰的根本。然而,如果遇到補氣的藥,它就會被引導到身體上方;如果遇到活血的藥,它就會在經脈中流走,無法專一地進入腎臟。所以要用其他五味藥來輔助它。

山藥屬於陰性金,位在坎卦之中,有堅固凝結而生金的特性,所以能入於手太陰肺經,能滋潤皮膚,使水液從高處流向低處。引導水液,必須從高處的山開始。山藥能堅固下腹部的脾土,是真水之源。水土之間具有一氣流通的關係,能鎮定並通達到肚臍下方。山茱萸屬於陰性木,肝臟與腎臟在下方處於相同的位置。藉由山茱萸的酸澀特性,可以收斂過於溢散的水液。水火的上升與下降,必須經過金木的通道,所以山茱萸與山藥共同作為左右下降的主藥,用來控制水液的過度流散。這兩味藥是不能分開使用的,觀察李杲和朱丹溪拆開使用這兩味藥在其他藥方的情形,就可以理解這個道理。

牡丹皮本來是手足少陰經的藥,能夠降心火到達膀胱,因為水火是對居的,瀉心火就等於補腎水。另外,再加上茯苓淡滲的特性來降低陽氣,還有澤瀉的鹹味來降低陰氣。疏通和排泄,使身體內的水液都能順利地向下流到海一樣的地方。這就是這個藥方精微的含義。張仲景原先的藥方,用這六味藥來駕馭桂枝和附子,用來收斂和固攝腎中的陽氣。到了宋朝,錢乙用這個藥方來治療小兒發育遲緩、長牙遲緩、腳軟、囟門不閉合、陰虛發熱等疾病,這些都屬於腎虛。但是因為小兒的稚嫩陽氣單純,不能用補陽的方法。於是他就把原方中的桂枝和附子去掉,使用這個藥方,效果非常顯著,能使耳聾的病人聽見聲音,救治那些夭折的病人。明朝的薛立齋因此領悟到,對於陰虛火旺的病情,使用朱丹溪的補陰法不見效時,可以用這個藥方來代替,效果立竿見影。從此以後,這個藥方就成為補陰的神奇藥方了。趙獻可從薛立齋的醫案中得到啟發,更加闡述了這個藥方的意義,觸類旁通,對於外感邪氣以及各種雜病,都能夠兼顧,這樣一來,六味丸的用途就發揮到了極致。

5. 八味丸用茯苓澤瀉論

辛甘發散為陽。酸苦湧泄為陰。清陽出上竅。濁陰走五臟。制方之原也。此方主治在化元。取潤下之性。補下治下制以急。茯苓澤瀉之滲瀉。正所以急之使直達於下也。腎陰失守。煬燎於上。欲納之復歸於宅。非借降泄之勢。不能收攝寧靜。故用茯苓之淡泄。以降陰中之陽。

用澤瀉之咸瀉。以降陰中之陰。猶之補中益氣湯用柴胡以升陽中之陰。用升麻以升陽中之陽也。升降者天地之氣交。知仲景之茯苓澤瀉。即東垣之升麻柴胡。則可與言立方之旨矣。

白話文:

辛辣甘甜的藥性有發散、升提的作用,屬於陽;酸味苦味的藥性則有湧吐、排泄的作用,屬於陰。清陽之氣會往上走,開竅於頭面等上部;濁陰之氣則往下走,歸藏於五臟。這是擬定藥方時的基本原則。

這個方子的主要作用在於轉化元氣,取其滋潤下降的特性。用補益的方式來治療下焦的虛弱急症,並加以控制。茯苓和澤瀉的滲濕排泄作用,正是要加速藥力直達下焦。腎陰虧損,虛火上炎,想要使上浮的火氣回歸本位,如果沒有下降排泄的藥性來協助,就無法收攝寧靜。因此,用茯苓的淡滲來降低陰分中的陽氣,用澤瀉的鹹味來降低陰分中的陰氣。這就好比補中益氣湯用柴胡來升提陽氣中的陰,用升麻來升提陽氣中的陽一樣。升降是天地之氣相互交感的表現,理解了張仲景用茯苓澤瀉的用意,就能明白李東垣用升麻柴胡的道理,這樣就可以談論擬定藥方的精髓了。

6. 八味丸用附子肉桂論

此方主用之味為桂附。即坎卦之一陽畫也。非此則不成坎矣。附雖三焦命門之藥,而辛熱純陽,通行諸經,走而不守。桂為少陰之藥,宣通血脈,從下竄發。二者皆難控制,必得六者純陰厚味潤下之品,以為之浚導,而後能納之九淵,而無震盪之虞。今人不明此義,直以桂附為腎陽之定藥,離法任意而雜用之,酷烈中上,爍涸三陰,為禍非鮮也。或曰:仲景治少陰傷寒,用附者十之五,非專為保益腎陽耶?然仲景為寒邪直中陰經,非辛熱不能驅之使出。附子為三焦命門辛熱之味,故用以攻本經之寒邪,意在通行,不在補守。故太陰之理中,厥陰之烏梅,以至太陽之乾薑芍藥桂枝甘草,陽明之四逆,無所不通,未嘗專泥腎經也。唯八味丸為少陰主方,故亦名腎氣,列於金匱,不入傷寒論中。正唯八味之附,乃補腎也。桂逢陽藥,即為汗散;逢血藥,即為溫行;逢泄藥,即為滲利,與腎更疏。亦必八味丸之桂,乃補腎也。故曰:當論方,不當論藥;當就方以論藥,不當執藥以論方。

白話文:

這個藥方主要使用的藥材是肉桂和附子。它們就像《易經》中坎卦所代表的一陽,沒有它們就不能形成坎卦。附子雖然是走三焦和命門的藥,但它的辛辣燥熱屬於純陽,能通行全身經絡,走動而不停留。肉桂是少陰經的藥,能宣通血脈,從下往上竄發。這兩種藥都不容易控制,必須要用六味純陰厚重滋潤下行的藥材來引導,才能使它們順利到達腎臟,而不會造成震盪的危險。現在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,直接把肉桂和附子當作補腎陽的固定藥物,不按規矩隨意亂用,藥性過於猛烈會灼傷三陰經脈,造成的禍害可不少。

有人說,《傷寒論》中,張仲景治療少陰傷寒時,有五成用到附子,難道不是專門用來補益腎陽的嗎?然而,張仲景是因為寒邪直接侵入陰經,不用辛熱的藥就無法驅除,附子是走三焦和命門辛熱的藥,所以用來攻克本經的寒邪,目的是疏通,而不是補守。因此,太陰經用的理中湯、厥陰經用的烏梅丸,乃至太陽經用的乾薑芍藥桂枝甘草等藥方,陽明經用的四逆湯等藥方,都是如此,沒有專門針對腎經。只有八味丸是少陰經的主方,所以也叫腎氣丸,被收錄在《金匱要略》中,而沒有放入《傷寒論》。正是因為八味丸中的附子才是補腎的。肉桂遇到陽藥就會發汗散熱,遇到血藥就會溫通血脈,遇到瀉藥就會滲濕利尿,與腎的關係就更疏遠了。只有八味丸中的肉桂才是補腎的。所以說,應該分析藥方,而不是單獨分析藥材;應該根據藥方的組成來分析藥材的作用,而不是根據藥材的功效來理解藥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