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宗己任編》~ 卷五 (11)
卷五 (11)
1. 東莊醫案
若蛔發作痛。即非所宜。不記仲景安蛔散去甘草加椒梅乎。方虎曰。向多蛔結症。今補不止。無疑矣。然則如何。余曰。吾仍用理中湯。去甘草。加白芍藥三錢。木香五分。進之。痛減半。按其脈細數甚。口渴欲飲水。不能咽。進湯啜吐。手足時冷時熱。面顴嬌紅不定。體如燔炙。
余曰。此邪火內沸。怒木乘上。五陽火隨之上燔。下爍真陰。龍雷飛越。以藥驅之。陽格於外。伏陰冱結而致。遂將大八味丸作飲與之。曰。得汗病已。黃昏初服藥少頃。方虎出曰。服藥訖。即少睡。看面上嬌紅。立退為白。頃乃索被蓋。予曰。俟之至矣。及三鼓。有老嫗叩門曰。
此刻熱急。氣促煩亂不可言。請再進視之。予曰。無庸。吾欲臥。無擾我。至黎明起。診之。脈緊數至八九至。予曰。汗已泊矣。而虛不能發也。急煎人參一兩。黃耆白朮當歸白芍五味子甘草為佐。飲之。汗大至沾席。余曰。未也。次日再服。汗又大至。通身如雨。諸症頓愈。
方虎曰。前之甘草不宜服。今兩劑俱重用甘草。何也。曰。初胃中氣血攻竭。空虛寒凝。故蛔發而痛。得甘則蛔愈昂上。故不可。今得濡潤之藥。胃氣衝和。蛔頭下伏。雖濃煎甘草汁數杯飲之。何害哉。法不可執。類如是也。方虎嘆以為精言。
同此一症耳。且同此一方耳。他人用之而痛益甚者。名手用之而痛即減。可見凡方加減。俱有精義。不可不細講也。
沈凝芝內人。時當就臥。忽作寒熱。至夜半即不能言。喘急。醫視之。或以為感傷。或以為往來寒熱。氣逆痰結。用烏藥順氣散不效。邀予視之。則聲如曳鋸。手撒遺溺。口開不能言。自汗如雨。余曰。此類中風也。已傷臟。不可治矣。凝芝曰。即無救理。應用何藥。余曰。
初發即當用易簡烏附子散。今無及矣。凝芝自進之。喘聲忽止。且稍發語。疑尚可救。予曰。五臟俱絕。今得參附。氣少蘇耳。終無濟也。果三日而歿。
甲午館安邑。九月間。仲弟以痢病。誤殺於庸手。悲憤交集。始究心醫理。至冬底十有二日。館尚未解。而家君復以先母中風遣人走召。迨歸時則五臟俱絕。與是案所列諸症具見無異矣。急煎參附等劑。挖而灌之。不能挽也。翌日酉刻遂歿。因思病未見之先。與暴發之際。予若在家或有挽回。
乃以十數金薄資遠館外邑。致抱無涯之戚。仰天錐心恨何如之。每閱此案。不禁潸然淚下。
未幾其側室復病傷寒。繼壯熱不止。醫疏散之。愈甚。神情昏憒。不寐。凝芝恐蹈前轍。憂甚。予往診之。曰。此則感症。無妨也。然起於勞倦。不當重虛其虛。即投以參朮等藥。得汗。神情頓清。次用地黃飲子。下黑矢。熟寐。唯熱尚未盡退。余曰。此甚易事。於昨方中加炙甘草一錢。如言即安。觀者皆以為奇。繼以滋腎養榮等藥。調理復初。
白話文:
東莊醫案
如果因為蛔蟲發作而疼痛,就不適合用原本的藥方。難道沒記住張仲景的安蛔散要去掉甘草,加入花椒和烏梅嗎?方虎說,之前我遇到的很多是蛔蟲結塊的症狀,現在補氣卻止不住疼痛,肯定不是這樣了。那麼該怎麼辦呢?我說,我還是用理中湯,去掉甘草,加入白芍三錢、木香五分,給他服用,疼痛減輕了一半。按他的脈搏,發現細數,口渴想喝水,卻又喝不下,喝下去就吐出來。手腳時冷時熱,臉頰潮紅不定,身體像被火烤一樣發熱。
我說,這是邪火在體內沸騰,怒火上衝,五臟的陽火也跟著向上焚燒,向下灼傷真陰,導致龍雷之火亂竄。用藥驅趕,但陽氣被阻隔在體外,陰寒之氣反而凝結在內導致這種情況。於是,我把大八味丸弄碎後用水給他喝,說,只要出了汗病就會好。黃昏剛服下藥不久,方虎出來說,服藥後就稍微睡了一會兒,看他臉上的潮紅,馬上就退成了白色,然後就要蓋被子。我說,等著吧,快好了。到了三更天,有個老婦人敲門說,現在他發熱急迫,呼吸急促,煩躁不安,說不出話來,請你再去看看。我說,不用了,我要睡覺,別吵我。等到天亮起床,診斷他的脈搏,發現緊數,已經達到八九次了。我說,汗已經出來了,但是氣虛發不出來,趕緊煎人參一兩,加上黃耆、白朮、當歸、白芍、五味子、甘草等輔助藥材,給他喝。大量出汗,連床單都濕透了。我說,還沒好,第二天再服一次,又大量出汗,全身像下雨一樣濕透,各種症狀都立刻好了。
方虎說,之前甘草不宜服用,現在兩劑藥都大量使用甘草,為什麼呢?我說,一開始胃裡氣血耗盡,空虛寒冷,所以蛔蟲發作而疼痛,用了甘草,蛔蟲會更加向上竄,所以不能用。現在用了滋潤的藥,胃氣調和,蛔蟲頭向下伏,即使喝好幾杯濃煎的甘草汁也沒關係。用藥不能固執,要懂得變通。方虎聽了,感嘆說真是精闢的見解。
同樣是這種病症,而且用的是同一個藥方,別人用了反而疼痛加劇,而名醫用了就能減輕疼痛,可見所有的藥方加減都有精深的道理,不可不仔細研究。
沈凝芝的妻子,剛要睡覺,突然發冷發熱,到了半夜就說不出話來,呼吸急促。醫生來看,有的說是感冒,有的說是往來寒熱,氣逆痰結,用烏藥順氣散沒有效果。請我去看,發現她說話像拉鋸一樣,手腳抽搐遺尿,口張開不能說話,自汗如雨。我說,這是中風,而且傷到內臟了,沒辦法治了。凝芝問,即使沒得救,應該用什麼藥呢?我說,剛發病就應該用易簡烏附子散,現在來不及了。凝芝自己給她服下,喘息聲突然停止,而且稍微能說話了,懷疑還有救。我說,五臟都衰竭了,現在喝了參附,只是氣稍微恢復一點,終究沒救了。結果三天後就去世了。
甲午年,在安邑當館師,九月時,我的弟弟因為痢疾,被庸醫誤診害死,悲憤交加。我才開始研究醫理。到了冬天底十二日,館舍還沒解散,家父又因為母親中風,派人快馬加鞭召我回去。等我趕回去時,母親五臟衰竭,和這個案例所列的症狀完全一樣。我趕緊煎參附等藥,挖開牙關灌下去,也無法挽回。第二天酉時就去世了。我想到發病之前和突然發病的時候,如果我在家,或許能救回她。
於是,我用十幾兩銀子離開館舍到外地,導致抱憾終身。每次看這個案例,都不禁潸然淚下。
不久,他的小妾又得了傷寒,接著持續高燒不退,醫生給她疏散邪氣,反而更嚴重了,神情昏迷,睡不著覺。凝芝擔心重蹈覆轍,非常憂慮。我去看診,說,這是感冒,沒關係的。只是因為過於勞累,不應該讓她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,就給她服用了參、朮等補氣藥,出了汗,神情立刻清醒。接著用六味地黃飲子,排出黑色的糞便,安穩地睡著了,只有發熱還沒完全退去。我說,這很容易解決,在昨天的藥方中加入炙甘草一錢,果然就痊癒了。旁觀的人都覺得很神奇。接著又用滋腎養榮等藥調理,就恢復了健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