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乘六輯,王汝謙補註

《醫宗己任編》~ 卷五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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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 (6)

1. 東莊醫案

脈之濡數。當重用參耆。不然必崩。因力艱未服。已而果崩潰不止。下血磈如拳如碗大者無數。神氣昏憒。兩足厥冷至少腹。兩手厥冷至肩。額鼻俱如冰。頭上汗如油。旋拭旋出。按其脈。至骨不得見。予投大劑補中益氣湯加人參一兩。未效。急用人參一兩。附子一兩。炮姜二錢。

濃煎灌之。至暮漸減。予戒曰。俟其手足溫即停藥。至三鼓。手足盡溫。崩亦止。家人忘予言。又煎前方進之。比曉。予往視。脈已出而無倫。痰忽上湧。點水不能飲。入口即嘔吐。並獨參湯不能下。予曰。此過劑所致也。即投生地黃五錢。熟地黃一兩。當歸芍藥枸杞子各三錢。

甘草一錢。濃煎與飲。病者意參飲尚吐。況藥乎。不肯服。予強之曰。試少飲。必不吐。進半甌殊安。遂全與之。盡藥而痰無半點。神氣頓清矣。午後體發熱。予曰。此血虛熱恆理也。復用十全大補調而痊。

既因力艱。不能救虛於未崩之前。崩後見症。俱屬虛上加寒。則非姜附不能挽矣。猶用前方。止以救虛。此均是失之不及處。迨至三鼓手足盡溫。則一陽之復於半子者。已遍達於四表矣。乃又誤進前劑。以致脈出無倫。痰湧嘔吐。點水不入。不又失之過劑乎。舉此可見臨症制方。

凡前後次第。及輕重緩急。皆當合宜而用。若過與不及。無論方不對症也。即使對症。亦堪殺人。其可畏如此。

吳維師內。患胃脘痛。叫號幾絕。體中忽熱忽止。覺有氣逆左脅上。嘔吐酸水。飲食俱出。或疑停滯。或疑感邪。或疑寒凝。或疑痰積。予脈之弦數。重按則濡。蓋火鬱肝血燥耳。與以當歸芍藥地黃柴胡棗仁山藥山萸肉丹皮山梔茯苓澤瀉頓安。唯胃口猶覺劣劣。用加味歸脾湯及滋肝補腎丸而愈。

列症中既云覺有氣逆左脅上。嘔吐酸水。則即不知脈。而第以症驗之。已明明是肝血燥痛矣。何諸醫議論紛紜。茫無確見乎。想緣此症在四明東莊以前。無人闡明其義耳。然試問四明東莊兩家。從誰氏醫案中參究得來耶。

家仲兄次女。年十四。新夏患感症。項強頭痛身熱。仲兄治之旋愈。惟熱尚未解。至第七日。予適候兄。命診之。予曰。汗至解矣。不必藥也。惟身涼當服補中益氣湯加黃芩數帖。不則慮其復耳。果得汗愈。遂不肯服藥。越數日果復。又二日。兄召予視。則體燥熱甚。舌胎干黃口渴。

遍身疼痛。舉手足俱呼痛不可忍。胸腹尤甚。臍上有塊高起。如鵝子大。按之堅如石。痛欲死。兄曰。補之乎。下之乎。予對曰。下之則死。補之則甚。第可潤之耳。兄曰。得之矣。用人參地黃當歸芍藥甘草麥門冬枸杞子丹皮煨姜飲之。即熟睡。醒覺寒慄發戰。汗沾被席。遂失臍腹硬塊所在。

痛止熱解。翌日下黑矢而愈。會得陰氣外溢則得汗。陰血下潤則便通之義。方知東莊此案中。第可潤之一語之妙。其下之則死。補之則甚二語。雖是端就此症而論。然足與景岳實而誤補。不過增病。病增者可解。虛而誤攻。必先脫元。元脫者無救矣數語合璧也。一長姓者。

白話文:

東莊醫案

病人的脈象細軟又快,這種情況應該大量使用人參和黃耆,否則必定會崩漏。因為當時情況困難,沒有及時服用這些藥,結果真的發生崩漏,血塊像拳頭、像碗一樣大,不斷流出,病人神志昏亂,兩腳冰冷到小腹,兩手冰冷到肩膀,額頭和鼻子都像冰一樣,頭上的汗像油一樣,擦了又出。按他的脈,按到骨頭都摸不到。我開了大劑量的補中益氣湯,加了一兩人參,但沒有效果。緊急用一兩人參、一兩附子、二錢炮姜,濃煎後灌下去。到傍晚,情況漸漸好轉。我告誡說:「等手腳溫熱就停藥。」到半夜,手腳都暖和了,崩漏也止住了。家人忘了我的話,又把之前的藥煎來給他喝。隔天早上,我去查看,脈象已經亂了,痰突然湧上來,連水都喝不下去,一入口就嘔吐,連單獨的人參湯都沒辦法喝。我說:「這是藥用過量造成的。」立刻開了五錢生地黃、一兩熟地黃、三錢當歸、芍藥、枸杞子、一錢甘草,濃煎後給他喝。病人認為連人參湯都吐,更何況是藥?不肯服藥。我強迫他說:「試著喝一點,一定不會吐。」他喝了半碗,感覺很舒服,就全部喝完了。喝完藥,痰一點都沒有了,精神也立刻清醒了。下午身體發熱,我說:「這是血虛發熱的常理。」又用十全大補湯調理,病就痊癒了。

因為情況困難,沒能在崩漏發生前就補虛,崩漏發生後出現的症狀,都是虛損又加上寒冷,不用薑和附子就無法挽回。如果還用之前的藥方,只是為了補虛,這樣都算失誤了,沒有及時用藥。等到半夜手腳都暖和了,就表示身體陽氣恢復了,已經遍佈全身。這時又錯誤地服用之前的藥方,導致脈象亂了,痰湧出來、嘔吐,連水都喝不進去,這不又是用藥過量了嗎?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,臨床開藥方,前後順序、輕重緩急,都要適當使用。如果用藥過量或不及,不論藥方對不對症,即使是對症的藥,也可能害死人,這真是太可怕了。

吳維師的內人,得了胃脘痛,痛得大聲喊叫,幾乎要昏過去,身體忽冷忽熱,感覺有氣從左脅往上衝,嘔吐酸水,吃什麼都吐出來。有人懷疑是食物停滯,有人懷疑是感受邪氣,有人懷疑是寒氣凝結,有人懷疑是痰積。我把脈,發現脈象弦數,用力按下去卻是濡的。這是因為肝氣鬱結,導致肝血乾澀。我開了當歸、芍藥、地黃、柴胡、棗仁、山藥、山萸肉、丹皮、山梔、茯苓、澤瀉,病就好了,只是胃口還是不太好。又用了加味歸脾湯和滋肝補腎丸,病才完全痊癒。

病例中已經寫了感覺有氣從左脅往上衝,嘔吐酸水,就算不知道脈象,只要根據這些症狀判斷,也明明是肝血乾澀導致的疼痛。為什麼其他醫生議論紛紛,沒有確切的判斷?我想是因為這個病症在四明東莊之前,沒有人闡明它的道理。那麼請問四明東莊兩家,是從哪家的醫案中研究出來的呢?

我哥哥的二女兒,十四歲,初夏得了感冒,脖子僵硬,頭痛發熱。哥哥給她治療後,病情好轉,只是熱還沒退。到第七天,我剛好去拜訪哥哥,他請我給姪女看病。我說:「出了汗就好了,不必吃藥了。只是身體涼了之後,應該服用幾帖補中益氣湯加黃芩,不然恐怕會復發。」結果姪女出汗後病好了,就沒肯吃藥。過了幾天,果然又復發了。又過了兩天,哥哥請我去看看,姪女身體燥熱,舌苔乾黃口渴,全身疼痛,手腳舉起來就喊痛得受不了,胸腹尤其痛,肚臍上有一塊隆起,像鵝蛋一樣大,按下去硬如石頭,痛得快要死了。哥哥問:「應該補嗎?還是應該瀉?」我回答說:「瀉的話會死,補的話會更嚴重。只能潤養而已。」哥哥說:「我明白了。」就用人參、地黃、當歸、芍藥、甘草、麥門冬、枸杞子、丹皮、煨姜煎水給姪女喝。姪女喝完就睡著了,醒來後感到寒冷顫抖,出了很多汗,把被子都濕透了,肚臍上的硬塊也消失了。疼痛停止,熱也退了。隔天下黑便,病就好了。這說明陰氣外泄就會出汗,陰血下行就會通便的道理。才知道東莊這個案例中,說「只能潤養」這句話的精妙之處。而「瀉的話會死,補的話會更嚴重」這兩句話,雖然是針對這個病症而說,但是足以和張景岳「實證如果誤補,只會增加病情,病情加重還好解決,虛證如果誤攻,必定會先傷元氣,元氣脫失就沒辦法救治了」這段話相呼應。一個姓長的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