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格致余論》~ 慈幼論
慈幼論
1. 慈幼論
人生十六歲以前，血氣俱盛，如日方升，如月將圓。惟陰長不足，腸胃尚脆而窄，養之之道不可不謹。童子不衣裘帛，前哲格言，具在人耳。裳，下體之服。帛，溫軟甚於布也。蓋下體主陰，得寒涼則陰易長，得溫暖則陰暗消。是以下體不與帛絹夾厚溫暖之服，恐妨陰氣，實為確論。
血氣俱盛，食物易消，故食無時。然腸胃尚脆而窄，若稠黏乾硬，酸鹹甜辣，一切魚肉、木果、濕面、燒炙、煨炒，但是發熱難化之物，皆宜禁絕。只與乾柿、熟菜、白粥，非惟無病，且不縱口，可以養德。此外生慄味鹹，乾柿性涼，可為養陰之助。然慄大補，柿大澀，俱為難化，亦宜少與。
婦人無知，惟務姑息，畏其啼哭，無所不與。積成痼疾，雖悔何及！所以富貴驕養，有子多病，迨至成人，筋骨柔弱，有疾則不能忌口以自養，居喪則不能食素以盡禮，小節不謹，大義亦虧。可不慎歟！至於乳子之母，尤宜謹節。飲食下咽，乳汁便通。情欲動中，乳脈便應。
病氣到乳，汁必凝滯。兒得此乳，疾病立至。不吐則瀉，不瘡則熱。或為口糜，或為驚搐，或為夜啼，或為腹痛。病之初來，其溺必甚少，便須詢問，隨證調治。母安亦安，可消患於未形也。夫飲食之擇，猶是小可。乳母稟受之厚薄，情性之緩急，骨相之堅脆，德行之善惡，兒能速肖，尤為關係。
或曰：可以已矣！曰：未也。古之胎教，具在方冊，愚不必贅。若夫胎孕致病，事起茫昧，人多翫忽，醫所不知。兒之在胎，與母同體，得熱則俱熱，得寒則俱寒，病則俱病，安則俱安。母之飲食起居，尤當慎密。
東陽張進士次子二歲，滿頭有瘡，一日瘡忽自平，遂患痰喘。予視之曰：此胎毒也。慎勿與解利藥。眾皆愕然。予又曰：乃母孕時所喜何物？張曰：辛辣熱物是其所喜。因口授一方，用人參、連翹、芎、連、生甘草、陳皮、芍藥、木通，濃煎。沸湯入竹瀝與之，數日而安。或曰：何以知之？曰：見其精神昏倦，病受得深，決無外感，非胎毒而何？
予之次女，形瘦性急，體本有熱，懷孕三月，適當夏暑口渴思水，時發小熱，遂教以四物湯加黃芩、陳皮、生甘草、木通，因懶於煎煮。數帖而止。其後，此子二歲，瘡痍遍身，忽一日其瘡頓愈，數日遂成痎瘧。予曰：此胎毒也。瘡若再作，病必自安。已而果然。若於孕時確守前方，何病之有？
又陳氏女八歲時得癇病，遇陰雨則作，遇驚亦作，口出涎沫，聲如羊鳴。予視之曰：如胎受驚也。其病深痼，調治半年，病亦可安。仍須淡味以佐藥功。與燒丹元，繼以四物湯入黃連，隨時令加減，半年而安。
白話文：
人從十六歲以前，血氣都很旺盛，像早晨的太陽一樣正在上升，像月亮一樣快要圓滿。只是陰氣還不足，腸胃還很脆弱且狹窄，所以養育他們的方法不可以不謹慎。古人說過，小孩子不應該穿皮裘和絲綢，這些道理大家都聽過。裳是指下半身的衣服，而絲綢比布柔軟且保暖。下半身主陰，寒涼的環境有助於陰氣生長，而溫暖的環境會使陰氣消退。所以下半身不適合穿絲綢或厚重的保暖衣物，以免妨礙陰氣的生長，這個道理確實是正確的。
因為血氣旺盛，食物容易消化，所以吃飯時間可以比較彈性。但是腸胃還很脆弱且狹窄，如果吃太稠黏、乾硬、酸鹹甜辣的食物，以及各種魚肉、水果、濕麵、燒烤、煨燉炒的食物，這些容易發熱且難消化的東西，都應該禁止。只能給他們吃乾柿子、煮熟的蔬菜和白粥，這樣不但不會生病，還可以不放縱口慾，培養美德。此外，生的栗子味道鹹，乾柿子性涼，可以幫助滋養陰氣。但是栗子太滋補，柿子太澀，都不容易消化，也應該少吃。
有些婦人不明事理，只會一味地姑息，怕孩子哭鬧，什麼都給他們吃。這樣累積成頑固的疾病，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！所以，富貴人家嬌養的孩子，大多體弱多病，等到長大成人，筋骨也柔弱無力，生病了也不能忌口來調養自己，遇到喪事也不能吃素來盡禮節，小事不謹慎，連大義都會有所虧損。這怎麼能不謹慎呢！至於哺乳的母親，更應該謹慎節制。吃進去的食物，會轉化成乳汁。情緒的波動，也會影響乳汁的分泌。
如果母親生病了，病氣會跑到乳汁裡，使乳汁變得凝滯不通。嬰兒喝了這樣的乳汁，立刻就會生病。不是吐就是拉肚子，不是長瘡就是發熱。可能會變成口腔潰爛，或是抽搐驚嚇，或是夜裡哭鬧，或是腹痛。生病剛開始，小便一定會很少，這時就要仔細詢問，根據病症來調理治療。母親平安，孩子也才會平安，這樣就能在疾病還沒形成的時候就消除它。選擇食物，還只是小事。乳母的體質好壞、性情急緩、骨骼強壯與否、品德好壞，都會很快地影響到嬰兒，這關係更是重大。
或許有人說：這樣就可以了！我說：還不夠。古人關於胎教的道理，都寫在書本上，我不需要多說了。至於懷孕期間導致疾病，往往原因不明，大家多半會輕忽，醫生也常常不知道。嬰兒在母親的肚子裡，與母親是一體的，母親感到熱，嬰兒也會感到熱；母親感到寒冷，嬰兒也會感到寒冷；母親生病，嬰兒也會生病；母親平安，嬰兒也才會平安。所以母親的飲食起居，尤其應該謹慎。
東陽的張進士，他的次子兩歲時，頭上長滿了瘡。有一天，瘡忽然自己好了，就得了痰喘的毛病。我看了之後說：這是胎毒啊！千萬不要給他吃瀉藥。大家都感到很驚訝。我又說：他母親懷孕時喜歡吃什麼？張進士說：喜歡吃辛辣的熱性食物。於是我就開了一個處方，用人參、連翹、川芎、黃連、生甘草、陳皮、芍藥、木通，濃煎後，加入竹瀝一起給他喝，幾天就好了。有人問：你是怎麼知道的？我說：我看他精神萎靡不振，病得很深，絕對不是外感，不是胎毒還會是什麼呢？
我的次女，體型瘦弱、性情急躁，體質本身就比較熱，懷孕三個月時，剛好是夏天，她口渴想喝水，時不時會發低燒，我就教她喝四物湯加黃芩、陳皮、生甘草、木通，但是她懶得煎藥，喝了幾帖就停了。後來，這個孩子兩歲時，身上長滿了瘡。有一天，瘡忽然自己好了，過幾天就得了瘧疾。我說：這也是胎毒啊！如果瘡再長出來，病就會自己好了。後來果真如此。如果她在懷孕時就確實按照我開的方子喝藥，哪會有這些病呢？
還有陳家的女兒，八歲的時候得了癲癇，遇到陰雨天就發作，受到驚嚇也會發作，口吐白沫，發出的聲音像羊叫一樣。我看了之後說：這是懷孕時受到驚嚇造成的。這個病很深，要調理治療半年，病就可以痊癒。治療期間仍然要吃清淡的食物來輔助藥效。先給她吃燒丹元，接著喝加了黃連的四物湯，根據時令來加減藥材，半年後就痊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