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格致余論》~ 倒倉論
倒倉論
1. 倒倉論
經曰：腸胃為市。以其無物不有，而谷為最多，故謂之倉，若積穀之室也。倒者，傾去積舊而滌濯，使之潔淨也。胃居中屬土，喜容受而不能自運者也。人之飲食，遇適口之物，寧無過量而傷積之乎？七情之偏，五味之厚，寧無傷於沖和之德乎？糟粕之餘，停痰瘀血，互相糾纏，日積月深，鬱結成聚，甚者如核桃之穰，諸般奇形之蟲，中宮不清矣，土德不和也。誠於中形於外，發為癱瘓，為勞瘵，為蠱脹，為癩疾，為無名奇病。
先哲製為萬病丸、溫白丸等劑，攻補兼施，寒熱並用，期中病情，非不工巧，然不若倒倉之為便捷也。以黃牡牛，擇肥者買一、二十斤，長流水煮麋爛，融入湯中為液，以布濾出渣滓，取淨汁，再入鍋中，文火熬成琥珀色，則成矣。每飲一鍾，少時又飲，如此者積數十鍾。寒月則重湯溫而飲之。
病在上者，欲其吐多；病在下者，欲其利多；病在中者，欲其吐下俱多。全在活法，而為之緩急多寡也。須先置一室，明快而不通者，以安病人。視所出之物，可盡病根則止。吐利後，或渴不得與湯，其小便必長，取以飲病者，名曰輪迴酒。與一、二碗，非惟可以止渴，抑且可以滌濯余垢。
睡一、二日，覺飢甚，乃與粥淡食之。待三日後，始與少菜羹自養，半月覺精神渙發，形體輕健，沉疴悉安矣。其後須五年忌牛肉。吾師許文懿始病心痛，用藥燥熱香辛，如丁、附、桂、姜輩，治數十年而足攣痛甚，且惡寒而多嘔。甚而至於靈砂、黑錫、黃芽、歲丹，繼之以艾火十餘萬。
又雜治數年而痛甚，自分為廢人矣，眾工亦技窮矣，如此者又數年，因其煩渴、惡食者一月，以通聖散與半月餘，而大腑逼迫後重，肛門熱氣如燒，始時下積滯如五色爛錦者，如桕燭油凝者，近半月而病似退，又半月而略思谷，而兩足難移，計無所出。至次年三月，遂作此法，節節如應，因得為全人。
次年再得一男，又十四年以壽終。其餘與藥一婦人，久年腳氣，吐利而安。
又鎮海萬戶蕭伯善公，以便濁而精不禁，親與試之有效。又臨海林兄，患久嗽吐紅，發熱消瘦，眾以為瘵，百方不應。召予視之，脈兩手弦數，日輕夜重，計無所出，亦因此而安，時冬月也，第二年得一子。
牛，坤土也。黃，土之色也。以順為德，而效法乎健。以為功者，牡之用也。肉者，胃之樂也。熟而為液，無形之物也。橫散入肉絡，由腸胃而滲透肌膚、毛竅、爪甲，無不入也。積聚久則形質成，依附腸胃回薄曲折處，以為棲泊之窠臼，阻礙津液氣血，熏蒸燔灼成病。自非剖腸刮骨之神妙，孰能去之？又豈合勺銖兩之丸散。
所能竅犯其藩牆戶牖乎？竊詳肉液之散溢，腸胃受之，其厚皆倍於前，有似乎腫，其回薄曲折處，非復向時之舊，肉液充滿流行，有如洪水泛漲，其浮莝陳朽，皆推逐盪漾，順流而下，不可停留。表者因吐而汗，清道者自吐而湧，濁道者自泄而去。凡屬滯礙，一洗而定。牛肉全重厚和順之性，盎然渙然，潤澤枯槁，補益虛損，寧無精神渙發之樂乎？正似武王克商之後，散財發粟，以賑殷民之仰望也。其方出於西域之異人，人於中年後亦行一、二次，亦卻疾養壽之一助也。
白話文：
倒倉論
經典上說：「腸胃就像一個市場。」因為它什麼東西都有，而穀物又是其中最多的，所以把它比喻成倉庫，就像儲存穀物的房間一樣。而所謂的「倒」，指的是把積存已久的舊東西傾倒出去，並加以清洗，使之乾淨。胃位於身體的中間，屬土，它喜歡容納東西，卻不能自己運轉。人吃東西時，遇到喜歡的食物，難免會因為過量而造成積食吧？情緒上的偏頗、過於濃厚的味道，難道不會傷害到身體平和的狀態嗎？食物殘渣、停滯的痰液、瘀血，互相糾纏在一起，日積月累，越結越深，最終鬱結成團塊，嚴重的甚至像核桃中的隔膜一樣，或是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，使得中焦不清淨，土的運化功能也失調了。內在的問題會顯現在外，導致出現癱瘓、肺結核、腹脹、癩病，或是各種說不出名字的怪病。
以前的賢人製造了萬病丸、溫白丸等藥劑，採用攻邪與補虛兼施、寒性與熱性藥物並用的方法，希望能夠處理各種病情，方法不可謂不高明，但都比不上「倒倉」這種方法來得簡便快捷。做法是：選一頭肥壯的黃公牛，買個十斤二十斤，用大量的流水煮到爛熟，把煮好的肉湯濾出肉渣，取淨汁，再放入鍋中用文火熬成琥珀色，就完成了。每次喝一杯，過一會兒再喝，像這樣連續喝幾十杯。寒冷的天氣，就用熱水溫熱後再喝。
病在身體上部的，希望多嘔吐；病在身體下部的，希望多腹瀉；病在身體中部的，則希望既嘔吐又腹瀉。這完全取決於靈活運用，以及藥量和速度的掌握。必須先準備一間明亮但不通風的房間，讓病人休息。觀察病人排出的東西，能徹底去除病根就停止。吐瀉後，可能會口渴，不要立即給水，這時小便會很多，取其小便給病人喝，稱之為「輪迴酒」。喝個一兩碗，不僅可以止渴，還可以清除殘留的污垢。
休息一兩天，病人會感到非常飢餓，這時再給予稀粥之類的清淡食物。等到三天後，才可以吃少量蔬菜和肉湯來滋養身體。半個月後，會覺得精神煥發、身體輕盈，久病也能痊癒。之後五年內都要忌吃牛肉。我的老師許文懿，最初患有心痛，用了很多燥熱辛辣的藥物，如丁香、附子、桂枝、生薑等，治療了數十年，卻導致腳部攣痛嚴重，而且怕冷、經常嘔吐。後來甚至嘗試了靈砂、黑錫、黃芽、雄黃，還用艾灸了十多萬次。
又經過幾年的雜亂治療，疼痛更加嚴重，他自己認為已經是個廢人了，醫生們也束手無策。如此又過了幾年，因為他感到煩渴、厭食一個月，我給他服用了通聖散半個多月，導致腸胃蠕動加劇，肛門熱得像火燒一樣，開始排出像五彩爛錦一般的積滯，或是像凝固的蠟油一樣的東西，經過半個月病情似乎有所好轉，又過了半個月，稍微能吃得下東西了，但兩腳仍然很難移動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。到了第二年三月，就採用了「倒倉」的方法，效果顯著，逐漸恢復了健康。
第二年還生了一個兒子，又活了十四年才壽終正寢。另外，曾有位婦人多年患有腳氣，我給她用藥後，經過吐瀉就痊癒了。
還有鎮海萬戶蕭伯善，因小便渾濁、精液無法控制，親自嘗試此方法後有效。另外，臨海的林兄，患有久咳吐血、發熱消瘦，大家都認為是肺結核，用了各種方法都沒效果。請我去看，診斷後發現他兩手脈象呈現弦數，病情白天輕晚上重，也沒什麼好的辦法，也採用此法而痊癒，當時是冬天，第二年還生了一個兒子。
牛，屬坤土，黃色，也屬土之色。土的德行是順應自然，而牛效法天的健行不息。把它作為治療的功用，取自於牛的陽剛之氣。牛肉，是胃所喜歡的食物。煮熟成液體，就是無形的物質了。它能夠橫向散佈到肉絡，由腸胃滲透到肌膚、毛孔、指甲，無處不到。積聚久了就會形成有形的東西，附著在腸胃彎曲的地方，成為它們的巢穴，阻礙津液氣血的運行，薰蒸灼燒而成疾病。如果不是剖開腸子、刮去骨頭的絕世神技，有誰能去除這些病灶？又豈是丸散之類的小劑量藥物所能突破的？
我仔細研究發現，肉汁散佈到腸胃，使腸胃厚度比之前增加一倍，似乎腫脹起來了，其彎曲的地方也和以前大不相同。肉汁充滿其中，就像洪水泛濫一樣，其中腐朽陳舊的廢棄物，都會被沖刷、推動，順流而下，不會停留。在表面的，會因嘔吐而發汗排出；在清道的，會從嘔吐中湧出；在濁道的，會從腹瀉中排走。所有阻礙的東西，都被徹底清除。牛肉具有厚重、溫和的特性，能使人精神煥發、潤澤枯槁、補益虛損，因此自然會感到精神煥發的喜悅。就像武王滅商之後，散發財物、糧食，賑濟殷商百姓一樣。此方出自西域的奇人，人在中年後也可以使用一兩次，也有助於祛病養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