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震亨

《格致余論》~ 虛病痰病有似邪祟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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虛病痰病有似邪祟論

1. 虛病痰病有似邪祟論

血氣者,身之神也。神既衰乏,邪因而入,理或有之。若夫血氣兩虧,痰客中焦,妨礙升降,不得運用,以致十二官各失其職,視聽言動,皆有虛妄。以邪治之,其人必死。籲哉冤乎!誰執其咎?

憲幕之子傅兄,年十七、八,時暑月,因大勞而渴,恣飲梅漿,又連得大驚三四次,妄言妄見,病似邪鬼。診其脈,兩手皆虛弦而帶沉數。予曰:數為有熱,虛弦是大驚,又梅酸之漿,鬱於中脘,補虛清熱,導去痰滯,病乃可安。遂與人參、白朮、陳皮、茯苓、芩、連等濃煎湯,入竹瀝、薑汁。

白話文:

血氣是人體的精華,一旦精華衰弱,外邪就會趁虛而入,這是有道理的。然而,如果血氣雙雙虧損,痰液停滯在中焦,阻礙了氣機升降,無法正常運作,導致十二臟器都失去正常功能,視聽言動都會出現虛妄的狀況。用治療外邪的方法來治療這種病症,病人必定會喪命。真是冤枉啊!究竟是誰要為此負責呢?

憲幕的兒子傅兄,十七八歲,夏天時因為過度勞累感到口渴,就大量喝了梅子漿,又連續受到驚嚇三四次,出現胡言亂語和幻覺,病症像被邪鬼附身一樣。我診了他的脈象,發現雙手都呈現虛弦且帶有沉數。我說:沉數代表有熱,虛弦代表大驚,再加上梅子漿的酸性,積聚在中脘,需要補虛清熱,並引導痰濁排出,病症才能痊癒。於是,我用人參、白朮、陳皮、茯苓、黃芩、黃連等藥材濃煎成湯,加入竹瀝和薑汁。

與旬日,未效,眾皆尤藥之不審。餘脈之,知其虛之未完,與痰之未導也。仍與前方,入荊瀝。又旬日而安。

外弟歲,一日醉飽後,亂言妄語妄見,詢之系伊亡兄附體,言生前事甚的。乃叔在旁叱之。曰:非邪。食腥與酒太過,痰所為耳!灌鹽湯一大碗,吐痰一、二升,汗因大作,困睡一宵而安。

又金氏婦,壯年。暑月赴筵歸,乃姑詢其坐次失序,遂赧然自愧,因成此病。言語失倫,其中又多間一句曰:奴奴不是。脈皆數而弦。余曰:此非邪,乃病也。但與補脾清熱導痰,數日當自安。其家不信,邀數巫者,噴水而咒之,旬余而死。或問曰:病非邪而邪治之,何遽至於死?余曰:暑月赴宴,外境蒸熱,辛辣適口,內境鬱熱,而況舊有積痰,加之愧悶,其痰與熱,何可勝言。今乃驚以法尺,是驚其神而血不寧也;噴以法水,是審其體密其膚,使汗不得泄也。

白話文:

病人吃了藥一個星期,病情沒有好轉,大家責怪醫生開藥不對。我診脈後,知道病人虛弱尚未恢復,痰也還沒排乾淨。於是繼續用之前的藥方,加了荊瀝,又過了一個星期就痊癒了。

外甥今年,有一天喝醉了酒又吃得過飽,開始胡言亂語,還說看到幻覺。詢問他,他說是他過世的哥哥附身,還說了一些他哥哥生前的事。他叔叔在一旁責罵他,說不是鬼附身,而是因為吃太多腥味食物和喝太多酒,導致痰滯在身體,才出現這些症狀。於是灌了他一大碗鹽湯,他吐出了一兩升的痰,接着大量出汗,睡了一整夜就恢復正常了。

金家婦人,年紀壯年。夏天參加宴會回來後,婆婆問她座位安排有沒有順序,她感到羞愧,就因此病倒了。說話前言不搭後語,還常常說「奴奴不是」。脈象很數且弦。我說:「這不是鬼怪作祟,而是病症。」只要給她補脾清熱導痰的藥物,幾天後就會好。她家人不信,請了幾個巫師來念咒噴水,十多天後她就去世了。有人問我:「病不是鬼怪作祟,卻用鬼怪的方式治療,為什麼會這麼快就去世?」我說:「夏天參加宴會,外在環境炎熱,辛辣的食物容易刺激味覺,內在也容易積熱。更何況她原本就有痰,再加上羞愧悶悶不樂,痰和熱氣交織在一起,情況十分嚴重。現在卻用尺子嚇唬她,驚嚇她的精神,讓她血氣不順;又用水噴她,使她身體密不透風,汗液無法排出。」

汗不泄,則蒸熱內燔;血不得寧,則陰消而陽不能獨立也。不死何俟?或曰:《外臺秘要》有禁嘰一科,庸可廢乎?予曰:移精變氣乃小術耳,可治小病。若內有虛邪,外有實邪,當用正大之法,自有成式,昭然可考。然符水惟膈上熱痰,一呷涼水,胃熱得之,豈不清快,亦可取安。

若內傷而虛,與冬嚴寒,符水下咽,必冰胃而致害。彼鬱熱在上,熱邪在表,須以汗解。率得清冷,膚腠固密,熱何由解?必致內攻,陰陽離散,血氣乖爭,去死為近。

白話文:

汗液無法排出,就會導致熱氣鬱積在體內;血液無法正常運行,就會導致陰氣消散,陽氣也無法獨立存在。不治病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?有人可能會說:《外臺秘要》中有禁忌一科,怎麼可以廢棄呢?我說:移精變氣只不過是小技巧,只能治療小病。如果體內有虛邪,體外有實邪,就應該用正大光明的方法,自有成規可循,道理十分清楚。符水只對膈上熱痰有效,喝一口涼水,胃熱就會得到緩解,自然會感到清爽,這也是可以採取的辦法。

如果體內已經受傷而虛弱,又遇上冬季嚴寒,喝符水下咽,必然會凍傷胃部而造成傷害。那些鬱熱積聚在體表,熱邪在體表,必須用出汗的方法來解除。如果一味追求清涼,皮膚毛孔緊閉,熱氣怎麼能散發出去?必然會導致熱氣內攻,陰陽分離,血氣不調,離死亡就不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