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世栻

《醫學真傳》~ 先生自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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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自述

1. 先生自述

余童年喪父,家貧無所資,藉舌耕以奉母,及制舉之業不獲售,遂習岐黃之術於倪先生之門。所授書有《藥性》、《全生集》、《明醫指掌》、《傷寒五法》,並諸方歌訣,以為道在於是。二十三歲即懸壺,治病頗效,多有稱許者,然循方投藥,究未能刻期應驗。甲辰歲,餘年二十有八,七月中旬,患痢甚篤,延時醫診治,藥日投而病日劇,月餘不得愈,遂不服藥,至仲冬而痢方止。因嘆曰:醫之不可為也,醫治我若是,我治人想亦若是。

以醫覓利,草菅人命,謂天理何?其時隱菴張先生開講經論,遂往學焉,得究觀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、《神農本經》及《素問》、《靈樞》諸書,朝夕參究,始悔前之所習,皆非醫學之根源。隱菴先生,亦以針芥之投,無微不晰。如是者十年,岐黃至理,雖未能窺其堂奧,而論證施治,已不同於往昔之見病治病,執風痰、氣火、感寒、停食之說,遂循方而投藥也。故每遇一證,必究其本而探其原,處方用藥,不同流俗,因是人咸謂余偏執。

嗟嗟!人命攸關,余豈故為離奇而偏執耶?夫只閱方書,不明經論,知其外,不知其內,則視余誠偏矣;以藥試病,中無定見,究其末,不究其源,則視余誠執矣。蓋醫理如剝蕉心,剝至無可剝,方為至理;以至理而論病,則大中至正,一定不移,而豈偏執之謂哉?余觀經論之暇,每閱分門別類之方書,皆醫門糟粕也。

即如《薛氏醫案》、趙氏《醫貫》、《醫宗必讀》、《裴子言醫》等書,亦皆方技之穎悟變通,非神農、軒岐、仲景一脈相傳之大道也。方書有云:不知十二經絡,開口舉手便錯;不明五運六氣,讀盡方書無濟;病有標,復有本,求得標,只取本,治千人,無一損。此言甚善!余因及門進論,著授《醫學真傳》,以示正道,以斥旁門,而使學者之不可不慎也。余何敢與世爭名哉?亦俟知我者之不罪我而已!

白話文:

[先生自述],我小時候父親就去世了,家境貧窮,沒有什麼財產,靠教書來供養母親,並且從事科舉考試的準備,但最終未能考中。因此,我在倪先生門下學習中醫的知識。他教我的書籍包括《藥性》、《全生集》、《明醫指掌》、《傷寒五法》以及各種藥方和口訣,認為醫道就在這些書裡。

二十三歲那年,我就開始行醫,治療病人效果不錯,很多人對我讚譽有加。但是,我總是按照書上的方子開藥,結果往往不能立即見效。在二十八歲那年的七月中旬,我得了嚴重的痢疾,請當時的醫生治療,每天吃藥病情卻越來越嚴重,一個多月都沒好,後來我乾脆停止吃藥,直到冬天痢疾纔好了。我感嘆,做醫生真難啊,如果我治療自己都這樣,那麼我治療別人可能也是這樣的。

以醫術謀利,草菅人命,這怎麼能符合天理呢?當時隱菴張先生正在講解醫經,我便去向他學習,得以深入研究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、《神農本草經》、《黃帝內經》和《靈樞》等書籍。我晝夜研讀,開始後悔之前所學的都不是醫學的精髓。隱菴先生的針灸技術也非常高超,無微不至。這樣學習了十年,雖然我還未能完全理解中醫的深奧道理,但在診斷和治療上,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看表面症狀,而是會探究病因,不會輕易地根據風痰、氣火、感冒或飲食不適等常見原因開藥。

所以,每遇到一個病例,我必定要找出病因,用藥也不隨波逐流,因此人們都認為我很固執。哎,人命關天,我怎麼會故意做出奇怪和固執的事呢?只看醫方,不讀醫經,只知道表面,不知道內涵,那麼我確實看起來很偏執;用藥來試病,心中沒有確定的看法,只知道表象,不知道根源,那麼我確實看起來很固執。但醫學原理就像剝香蕉,剝到無法再剝,纔是真正的道理;用這個道理來討論疾病,則是最公正、最正確的,不會改變,這怎麼能說是固執呢?

我在閲讀醫經的時候,也會看一些分類的醫書,但這些都是醫學的皮毛。例如,《薛氏醫案》、趙氏的《醫貫》、《醫宗必讀》、《裴子言醫》等書,這些只是醫術的靈活運用,並不是神農、軒岐、仲景等人一脈相承的大道。有些醫書寫到:不懂十二經絡,一動手就出錯;不明白五行運轉和六氣變化,讀再多醫書也無濟於事;疾病有表象也有根源,找到表象,更要去找根源,治療一千人,不會有一個人受到損害。這些話非常有道理!

因此,我將這些理論和經驗總結在我的著作《醫學真傳》中,以展示正統的醫學道路,批評旁門左道,讓學習醫學的人能夠謹慎選擇。我怎敢與世人爭名呢?我只希望那些瞭解我的人不要責怪我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