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楚瞻

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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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18)

1. 藥論

概用藥之弊也,始於執流而忘源,信方而遺理,泥成方之驗,不解隨人活潑,膠章句之跡,未能廣會靈通。王太僕曰:粗工偏淺,學問未精,以熱攻寒,以寒療熱,治熱未已,而冷疾頓生,攻寒日深,而熱病更起,熱起而中寒尚在,寒生而外熱不除,欲攻寒,則懼熱不前,欲療熱,則思寒又止,豈知臟腑之源,有寒熱溫涼之主哉!夫藥有君臣佐使,逆從反正,厚薄輕重,畏惡相反,未得靈通,而漫然施療,許學士所謂獵不知兔,廣絡源野,術亦疏矣。君為主,臣為輔,佐為助,使為用,制方之原也。

逆則攻,從則順,反則異,正則宜,治病之法也。必熱必寒,必散必收者,君之主也。不宣不明,不受不行者,臣之輔也。能受能令,能合能公者,佐之助也。或擊或發,或劫或開者,使之用也。破寒必熱,逐熱必寒,去燥必濡,除濕必泄者,逆則攻也。治驚須平,治損須溫,治留須收,治堅須潰者,從則攻也。

熱病用寒藥,而導寒攻熱者必熱,如陽明病發熱,大便硬者,大承氣湯,酒製大黃熱服之類也。寒病用熱藥,而療熱去寒者必寒,如少陰病下利,服附子、乾薑不止者,白通湯加入尿、豬膽之類也。塞病用通藥,而導通除塞者必塞,如胸滿煩驚,小便不利者,柴胡加龍骨、牡蠣之類也。

通病用塞藥,而導塞止通者必通,如太陽中風下利,心下痞硬者,十棗湯之類。反則異也。治遠以大,治近以小,治主以緩,治客以急,正則宜也。輕清成象,重濁成形,清陽發腠理,濁陰走五臟,清中清者,榮養於神,濁中濁者,堅強骨體,辛甘發散為陽,酸苦湧泄為陰,氣為陽,氣厚為陽中之陽,氣薄為陽中之陰,薄則發泄,厚則發熱,味為陰,味厚為陰中之陰,味薄為陰中之陽,薄則疏通,厚則滋泄,親上親下,各從其類也。畏者,畏其制我,不得自縱。

惡者,惡其異我,不得自知。畏惡之中,亦可相成,在因病制方輕重多寡之間也。至於相反,兩仇不共,然大毒之病,又須大毒之藥以劫之,雖相反之中,亦有相成之妙,神化在是,顧良工用之耳,奈何近醫舍至靈至變之玄理,而執不靈不變之成方,果若斯之奇,則上古聖賢,千言萬卷,只為贅余,而今之學者,神聖工巧,一切可廢矣。不知方之為言,仿也,仿病而有方也。

其將立也,因是病而後成,融通不滯。其既立也,非是病則勿用,確然難移。是以《素問》無方,《難經》亦無方,非無方也,為仿,為活法也。漢世才有方,為借於仿也。今奇方療疾,倘果可以發無不中,則昔者軒、岐、扁、倉,神靈之智,慈濟之仁,豈不及此,何不每一病,隻立一方,使後人彰明顯著,用無不當,而乃廣為昭析,多立文詞,以累後學,紛賾難窮,效無十全哉!雖然,方不可泥,亦不可遺,以古方為規矩,合今病而變通,既詳古論之病情,復揣立萬之奧旨,或病在上而治反在下,病在下而治反在上,病同而藥異,病異而藥同,症端蜂起,而線索井然,變現多危,而持執不亂,誠為良矣。

白話文:

藥論

用藥的弊端,通常始於只看表面現象而忘記根本原因,相信現成的藥方而忽略了醫理,拘泥於固定藥方的效果,不能理解要根據不同情況靈活變通,死守著字句的表面意思,不能廣泛學習並融會貫通。王太僕曾說:「醫術粗糙、學問不精的醫生,只會用熱藥來攻治寒症,用寒藥來治療熱症。熱症還沒治好,反而引發了冷病;攻治寒症太過,反而又加重了熱病。熱病產生時,體內寒邪可能還沒去除;寒病產生時,體外熱邪可能還沒消散。想攻治寒邪,又怕熱邪更嚴重,想治療熱邪,又擔心寒邪再出現。他們哪裡知道人體臟腑的寒熱溫涼各有其主導呢!」藥物的運用如同君臣佐使,有逆治、順治、相反、相宜等方法,還要考慮藥物的厚薄輕重,以及藥物之間的相互畏懼、相互厭惡的關係。如果沒有真正理解這些道理,就隨意用藥,就像許學士所說的「打獵不知兔子在哪,卻廣設陷阱」,醫術也太疏忽了。

君藥是主導,臣藥是輔助,佐藥是協助,使藥是用來引導藥效的,這是組方時的基本原則。逆治是用來攻伐,順治是用來調順,反治是使用相反的藥性,正治是使用相宜的藥性,這是治療疾病的方法。必須用熱藥或寒藥,必須用發散或收斂的藥物,這類藥就是君藥所主導的。不宣發藥效就不會明確,不接受藥效就不能發揮作用,這類藥就是臣藥的輔助作用。能夠接受命令,能夠協調,能夠調和各種藥性,這類藥就是佐藥的協助作用。有的攻打邪氣,有的發散邪氣,有的劫奪邪氣,有的開導邪氣,這類藥就是使藥的運用作用。

治療寒證一定要用熱藥,治療熱證一定要用寒藥,去除乾燥一定要用滋潤的藥,去除濕邪一定要用滲泄的藥,這是「逆則攻」的原則。治療驚恐一定要用平穩的藥,治療虛損一定要用溫補的藥,治療滯留一定要用收斂的藥,治療堅硬一定要用潰散的藥,這是「從則攻」的原則。

熱病使用寒藥,而引導寒氣來攻治熱邪的,最終一定會導致更熱。例如陽明病發熱,大便乾硬,用大承氣湯,用酒製的大黃熱服,就是這個道理。寒病使用熱藥,而治療熱象來去除寒邪的,最終一定會導致更寒。例如少陰病下利,服用附子、乾薑卻不能止瀉,用白通湯加入尿、豬膽汁等,就是這個道理。阻塞的病症用通利的藥,而引導通利來去除阻塞的,反而會導致更阻塞。例如胸悶、煩躁、驚悸、小便不利,用柴胡加龍骨、牡蠣等,就是這個道理。

通利的病症用阻塞的藥,而引導阻塞來停止通利的,反而會導致通利。例如太陽中風下利,心下痞硬,用十棗湯等,就是這個道理。這是「反則異」的原則。治療遠處的病症要用作用較大的藥物,治療近處的病症要用作用較小的藥物,治療主要的病症要用藥性緩和的藥物,治療次要的病症要用藥性峻急的藥物,這是「正則宜」的原則。

輕清的藥物構成的是象,重濁的藥物構成的是形。清陽之氣發散到體表肌膚,濁陰之氣運行到五臟。清中的清氣,滋養神明;濁中的濁氣,堅強骨骼肌肉。辛味、甘味的藥物具有發散作用,屬於陽;酸味、苦味的藥物具有湧泄作用,屬於陰。氣是陽,氣味厚的屬於陽中之陽,氣味薄的屬於陽中之陰。氣味薄的則可以發泄,氣味厚的則可以發熱。味是陰,味厚的屬於陰中之陰,味薄的屬於陰中之陽。味薄的則可以疏通,味厚的則可以滋養洩泄。藥物親上或者親下,都是根據其藥性各歸其類。

藥物有相互畏懼的,是畏懼它會制約自己,使自己不能任性發揮藥效。藥物有相互厭惡的,是厭惡它與自己藥性不同,使自己不能發揮作用。畏懼和厭惡的藥物之間,也可以相互輔助,關鍵在於根據病情來制定藥方的輕重和劑量。至於相反的藥物,就像仇敵一樣不能相容。然而,對於劇毒的疾病,又必須用劇毒的藥物來劫奪它。雖然藥性相反,其中也有相互輔助的奧妙,這是藥物神奇變化的所在,需要高明的醫生才能運用。但是,現在的醫生卻捨棄了這些至靈至變的玄妙醫理,而拘泥於固定不變的現成藥方。如果這樣用藥就能取得奇效,那麼古代的聖賢,寫下那麼多的醫書又有什麼用呢?現在的醫學者,其聰明才智都可以廢棄不用了。要知道「方」的意思是「仿」,是模仿疾病而組成的。藥方在產生時,是因為有了這種病才有的,所以要靈活變通。藥方一旦形成,就不是這種病就不能用,一定要確切,不可隨意更改。因此《素問》沒有藥方,《難經》也沒有藥方,並非是沒有藥方,而是要靈活變通,模仿疾病而組方。漢代才出現藥方,也是借鑒了模仿疾病而組方的原則。如果現在的奇方真的可以做到百發百中,那麼過去的軒轅、岐伯、扁鵲、倉公這些神醫聖賢,他們的神聖智慧和慈悲之心,難道還不如我們嗎?為什麼不對每一種疾病只立一個固定的藥方,讓後人明明白白地使用,而要廣泛地進行闡述,寫出那麼多文字,來困擾後學,讓醫學變得紛繁複雜難以窮盡,導致療效無法達到十全十美呢?

雖然如此,藥方不可拘泥,也不可拋棄。要以古方的原則作為規範,結合現在的病情進行變通。既要詳細研究古人對病情的論述,又要揣摩他們組方的奧妙。有時疾病在上而治療卻在下,有時疾病在下而治療卻在上;有時疾病相同而用藥不同,有時疾病不同而用藥相同。病情變化紛繁複雜,卻有清晰的線索可以追尋,治療方法變化多端,卻能堅守原則不混亂,這樣才能算得上是良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