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雜症大小合參卷二十 (24)
雜症大小合參卷二十 (24)
1. 錦囊治療方論
何必又言治者宜分虛實哉!蓋以外邪客病者而言,則虛者正氣虛,實者邪氣實也。以本氣自病者而言,有陽盛陰虛者,有陰盛陽虛者,實則是假實,虛則是真虛也。即書所謂火之有餘,緣於水之不足,水之不足,因見火之有餘,可見病中之實者假有餘,病中之虛者真不足,要知正氣果然有餘,《經》所謂:精神內守,病安從來也。
如張向年外因傷損暴患,似乎確在血分瘀凝邪實者,究竟全在氣分正虛,援救得活,何況病起五內者,虛虛實實之理,可不潛心默會乎。張放戊寅年時年五十一歲,由保定府欒城令韓公署中,治病回都,不及數十里,適有鄉人伐一大樹將倒,余因風沙蔽目,騎至樹旁,其樹倒下,連人連騎俱為壓倒,其樹正壓腰脊之間,胸骨扇動,腰膚青紫,脊骨壓脫其縫,疼如腰斬,下體俱冷,頭汗如雨,於因跌撲傷損門中,有一絲血入心即死之語。
以酒沖童便服之,頓覺臍下極冷,氣逆直奔而上,余思脊縫壓脫,乃氣分大傷而欲絕也,惟圖保元續絕求生,豈拘拘尋常故套為治哉!況下體已冷,元陽下絕矣。頭汗如雨,元陽欲上脫矣。可不急固陽氣為主,乃以人參一兩、炒白朮六錢、製附子三錢,煎服,一日兩劑,次日抬至欒邑,韓公已延一外科老醫在署,見余之方,恐有瘀血在內。若投補劑,必致瘀血之攻,斷勿許服,更欲先用破血行血之藥為治。
余曰:公知做官,未明醫理,請以用刑傷損易見之理言之,夫刑杖之傷血肉者,瘀血脹滿,可用開刀去瘀之法,夾棒之傷骨節氣分者,焉有開刀破瘀者乎!余之脊縫,被樹壓開,猶踝骨節縫為夾棒夾傷也。況肢體全仗血氣,而傷損必加補養,在上者先消瘀血,在下者先為補養,此定論也。
且脊骨督脈大傷,下元欲絕,肢冷脈微,潰汗如雨,無形之元氣欲窮不為挽救,無影之瘀滯何據?必欲宣行,則愈速其元陽完而神氣去,則形骸雖在,借何氣血以運用藥餌,而展治療之法乎?韓公與醫者乃笑而任之,余早晚各用八味丸之加牛膝杜仲五味者各五錢、隨進參朮附湯藥各一服,賴此藥力接續精神,得以半月不敢熟寐,因右腎連脊受傷,則腎間之祖氣已無根矣,故不能寐,並不能言,一寐一言,則逆氣上奔欲絕,仗斯藥力之猛,得以按納,得以耐病。
如此補接藥餌之後,必強進干餅壓之,腸中如火燒,干餅多進,即易消化,八日後始一大便,並無點滴瘀血,其外傷之處,以豬油代麻油,熬化頭髮,入十全大補,加減煎膏以乳沒收之,遍貼其處,軟草厚褥,疊積三尺有餘,始能著席,七日之後,氣逆少緩,半月之後,始能少寐少言,直至月餘始能憑几而坐,七十餘天始能兩人扶立,其脊脈漸漸接續還元,而脊骨突起半寸,終成痼疾,且自大傷之後,精力倍衰,右腿膝踝筋脈之內,時有痠痛,因病後便在都門應酬勞苦,失於調養耳。然幸自明至理,闡破古法之定論,認清格外之至情,得以全生。
白話文:
錦囊治療方論
何必又要說治療應該分虛實呢?一般來說,以外邪侵入導致的疾病而言,虛是指人體正氣虛弱,實是指邪氣強盛。但如果是自身機能失調導致的疾病,則有陽氣過盛陰液不足的,也有陰液過盛陽氣不足的,這裡的「實」其實是假象的盛,而「虛」才是真正的虛弱。就像古書所說的「火之有餘,緣於水之不足」,而「水之不足,是因為火看起來過於旺盛」,可見疾病中的「實」可能是假象的過盛,而疾病中的「虛」才是真正的不足。要知道,如果人體正氣真的強盛,《黃帝內經》說的「精神內守,病安從來?」這句話就足以說明一切了。
就像張向年因外傷而突然發病,看起來好像是血脈瘀滯邪氣旺盛,但實際上根本原因是氣分正氣虛弱,如果能及時救治,還是可以活命的。更何況是五臟六腑的疾病,虛實夾雜的道理,難道不應該用心體會嗎? 張放先生在戊寅年,當時五十一歲,從保定府欒城縣令韓公的官署治病回京,還沒走幾十里,恰好遇到有鄉民砍伐一棵大樹要倒,我因為風沙遮眼,騎馬走到樹旁,那樹倒下來,連人帶馬都被壓倒了。樹正好壓在腰椎之間,胸骨震動,腰部皮膚青紫,脊椎骨被壓得脫開了縫隙,疼痛像腰斬一樣,下半身冰冷,頭上汗如雨下。當時跌打損傷的說法是,如果有一絲血進入心臟就會立刻死亡。
我用酒沖服童子尿給他喝,立刻感覺肚臍以下極度冰冷,氣往上逆衝,我認為脊椎縫隙被壓開,是氣分大傷即將衰竭的表現,唯一的想法是保住元氣、延續生命,哪裡還能拘泥於尋常的治療方法呢!何況下半身已經冰冷,是元陽衰竭的表現。頭上汗如雨下,是元陽要向上脫離的徵兆。必須趕緊以固陽為主,就用了人參一兩、炒白朮六錢、製附子三錢,煎煮後服用,一天兩劑。第二天抬到欒城,韓公已經請了一位外科老醫生在官署,他看了我的藥方,擔心體內有瘀血,如果用補藥,一定會導致瘀血攻出來,堅決不同意服用,還想先用破血行血的藥來治療。
我說:「您只懂得做官,不明白醫理。請用刑傷做個容易理解的例子來說明。用刑杖打傷血肉的,瘀血腫脹,可以用開刀去除瘀血的方法;用夾棍夾傷骨節氣分的,哪裡有開刀破瘀的道理呢?我的脊椎縫隙是被樹壓開的,就像腳踝骨節被夾棍夾傷一樣。何況身體的活動全靠氣血,受了損傷一定需要補養。在上的病先消散瘀血,在下的病則要先補養,這是定論。
況且脊椎督脈受到重創,下元之氣就要衰竭,四肢冰冷,脈搏微弱,汗如雨下,無形的元氣快要耗盡,不搶救就要丟命,而沒有影子的瘀血又在哪裡呢?如果一定要活血化瘀,只會加速元陽耗盡、精神消散。到時候,即使身體還在,又靠什麼氣血來運作藥物,施行治療呢?」韓公和醫生聽了後,笑著任由我處置。我早晚各用五錢的加了牛膝、杜仲、五味子的八味丸,再隨之服用一劑人參、白朮、附子的湯藥,依靠藥力來接續精神。因此半個月不敢熟睡,因為右腎連著脊椎受傷,腎臟的元氣之根已經沒有了,所以睡不著,也不能說話。一旦睡覺或說話,逆氣就會上衝,幾乎要斷氣,只能靠著這藥力的強大,才能夠鎮壓住,才能夠耐受病痛。
這樣補益調養之後,必須強行吃下乾餅來壓制,腸胃中好像火燒一樣,多吃乾餅就容易消化了。八天後才排出了大便,沒有一點瘀血。外傷的地方,用豬油代替麻油,熬化頭髮,加入十全大補膏,再加入乳香和沒藥,塗在傷口,再鋪上柔軟厚實的草墊,疊加三尺多高,才勉強可以躺在上面。七天後,氣逆稍緩,半個月後,才能稍稍睡一會,說幾句話,直到一個多月後,才能靠著桌子坐起,七十多天後,才能靠兩個人攙扶站立。脊椎的脈絡才慢慢接續恢復,但脊椎骨還是突出來了半寸,最終成了頑疾。而且從大傷之後,精力大不如前,右腿膝蓋和腳踝的筋脈,時常會感到痠痛,是因為病後在京城應酬勞累,沒有好好調養的緣故。但幸好自己明白了事理,打破了古法的定論,認清了特殊情況的真實情況,才能夠保全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