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雜症大小合參卷十 (9)
雜症大小合參卷十 (9)
1. 溫病郁病論
《醫貫》曰:冬時嚴寒,殺厲之氣,觸冒之而即時病者,乃名傷寒。不即發者,寒毒藏於肌膚,至春變為溫,至夏變為暑病,暑病者,熱極重於溫也。既變為溫,則不得復言其為寒,不惡寒而渴者是也。其麻黃、桂枝為即病之傷寒而設,與溫熱何與?受病之原雖同,所發之時則異,仲景治之,當別有方,緣皆遺失而無徵,是以各家議論紛紛,至今未明也。然則欲治溫病者,當如何?予有一法,請申而明之。
《經》曰:不惡寒而渴者是也。不惡寒則知其表無寒邪矣,曰渴,則知腎水乾枯矣。蓋緣其人素有火者,冬時觸冒寒氣,雖傷而亦不甚,惟其有火在內,寒亦不能深入,所以下即發。而寒氣伏藏於肌膚,自冬至三四月,歷時既久,火為寒鬱於中亦久,將腎水熬煎枯竭,蓋甲木,陽木也。
藉癸水而生,腎水既枯,至此時強木旺,無以為發生滋潤之本,故發熱而渴,非有所感冒也。海藏謂:新邪喚出舊邪,亦非也。若復有所感冒,又當惡寒矣,予以六味地黃滋其水,以柴胡辛涼之藥舒其木鬱,隨手而應,此方活人者多矣,又因此而推廣之。凡冬時傷寒者,亦是鬱火症,其人無火,則為直中矣。
惟其有火,故由皮毛而肌肉,肌肉而臟腑,今人皆日乃寒邪傳熱,寒變為熱,既曰寒邪,何故入內而反為熱?又何為而能變熱耶?不知即是本身中之火,為寒所鬱而不得泄,一步反歸一步,日久則純熱而無寒矣。所以用三黃解毒,解其火也。升麻、葛根,即火鬱發之也。三承氣,即土鬱則奪之,小柴胡湯,木鬱達之也。
此理甚簡而易,只多了傳經六經諸語,支離多歧。謂凡症有發熱者,旨有頭疼項強,目痛鼻乾,脅痛口苦等症,何必拘為傷寒局?傷寒方以治之也。予於冬月正傷寒,獨麻黃、桂枝二方,作寒鬱治,其餘俱不惡寒者,作鬱火治,此趙氏之創論也。聞之者,孰不駭然。
及閱虞天民《至人傳》曰:傳經傷寒是郁病,及考之《內經》,帝曰:人傷於寒,而傳為熱,何也?歧伯曰:寒氣外凝,內郁之理,腠理堅緻,玄府閉密,則氣不宣通,濕氣內結,中外相薄,寒盛熱生,故人傷於寒,轉而為熱,汗之則愈,則外凝內郁之理可知矣。觀此則傷寒為鬱火也。
明矣。
《經》曰:木鬱則達之,火鬱則發之,士鬱則奪之,金鬱則泄之,水鬱則折之。然調其氣,過者折之,以其畏也。所謂瀉之,注《內經》者,謂達之、吐之也,令其條達也。發之、汗之也,令其疏散也。奪之、下之也,令其無壅礙也。泄之,謂滲泄解表,利小便也。折之,謂制其沖逆也。
謂凡病之起,多由於郁,郁者,抑而不通之義,《內經》五法,為因五運之氣所乘而致郁也。丹溪云:氣血沖和,百病不生,一有怫鬱,諸病生焉。又製為六郁之論,立越鞠丸以治郁,曰氣、曰濕、曰熱、曰痰、曰血、曰食,而以香附、撫芎,蒼朮,開鬱利氣為主,謂氣鬱而濕滯,濕滯而成熱,熱鬱而成痰,痰滯而血不行、血滯而食不消化,此六者,柏因為病者也。此說出而《內經》之旨始晦,《內經》之旨又因釋注之誤而復晦,此郁病之不明於世久矣。
白話文:
《醫貫》說:冬天嚴寒,會產生強烈的邪氣,人如果立即被侵襲而發病,就叫做傷寒。如果沒有立即發病,寒邪就會潛藏在皮膚肌肉之間,到了春天會轉變為溫病,到了夏天會轉變為暑病。暑病是因為熱的程度比溫病更加嚴重。既然已經轉變為溫病,就不能再說它是寒病了,表現為不畏寒冷反而口渴。麻黃、桂枝這些藥是為立即發病的傷寒而設,跟溫熱病有什麼關係呢?雖然感受病邪的原因相同,但是發病的時間不同,張仲景治療這類疾病,應該有不同的方子,但因為遺失而無法考證,所以各家議論紛紛,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。那麼,要治療溫病,應該怎麼辦呢?我有一個方法,請讓我詳細說明。
《黃帝內經》說:不畏寒冷反而口渴,就是溫病的特徵。不畏寒冷就說明體表沒有寒邪了,口渴就說明腎水已經枯竭了。這是因為這個人本來體內就有火熱,冬天雖然受到寒氣侵襲,但傷害不嚴重,因為體內有火,寒邪也無法深入,所以不會立即發病。寒氣潛藏在皮膚肌肉之間,從冬天到三四月份,經過一段時間,火熱被寒邪鬱積在體內也很久了,把腎水熬煮耗盡。甲木,是陽木,需要依靠癸水來滋養生長,腎水既然枯竭,這時候強盛的木氣就沒有生發滋潤的根本,所以會發熱口渴,並不是再次感受外邪。李東垣說,是新邪把舊邪喚出來,也是不對的。如果再次感受外邪,應該又會怕冷。我用六味地黃丸來滋養腎水,用柴胡等辛涼的藥來疏解木氣的鬱滯,效果非常好,很多人因此而活下來,並且由此推廣應用。凡是冬天感受寒邪的人,也屬於鬱火的症狀,如果體內沒有火,那就是直接感受寒邪了。
因為體內有火,所以病邪會由皮膚肌肉進入,再到臟腑。現在的人都說是寒邪傳入體內轉為熱,既然說是寒邪,為什麼進入體內反而變成熱?又是怎麼轉變成熱的?其實是體內本來的火熱,被寒邪鬱積而無法宣洩,一步一步地積累,時間久了就會變成純粹的熱象,沒有寒象了。所以用三黃解毒湯來解除體內的火毒。升麻、葛根是讓鬱積的火邪發散出來。三承氣湯是針對脾土鬱滯而用攻下的方法,小柴胡湯是疏解肝木鬱滯的方法。
這個道理很簡單,只是多了傳經六經之說,反而變得雜亂。說凡是有發熱的症狀,只要有頭痛項強、眼睛痛、鼻子乾燥、脅肋痛、口苦等症狀,何必一定要拘泥於傷寒的框架,非要用傷寒的方子來治療呢?我治療冬天的真正傷寒,只用麻黃、桂枝兩方,是針對寒邪鬱積而用,其餘不畏寒冷的,都用治療鬱火的方法來處理,這是趙氏的創見。聽到的人,沒有不感到驚訝的。
後來看到虞天民的《至人傳》說,傳經傷寒其實就是鬱病,並且考證《黃帝內經》,黃帝問道,人感受寒邪,反而轉為發熱,是什麼原因呢?岐伯回答說,寒氣在體表凝結,導致體內鬱積,皮膚腠理緊密,玄府閉塞,所以氣機無法通暢,濕氣在體內積聚,內外互相衝擊,寒邪盛極就會產生熱象,所以人感受寒邪,反而轉為發熱,發汗就會好,這就說明了外凝內鬱的道理。從這裡來看,傷寒其實就是鬱火。
很明顯的,《黃帝內經》說,木氣鬱滯就要疏通它,火氣鬱滯就要發散它,土氣鬱滯就要攻瀉它,金氣鬱滯就要宣洩它,水氣鬱滯就要制約它。並且要調和氣機,對於過於盛的要折制它,這是為了避免它過於強盛。所謂的瀉,注釋《黃帝內經》的人認為,就是要疏通、要吐,讓氣機條達;發,就是發汗,讓邪氣疏散;奪,就是要攻下,讓體內沒有阻塞;泄,就是要滲濕、解表、利小便;折,就是制約衝逆的氣機。
說到各種疾病的發生,大多是因為氣機鬱滯,鬱就是阻礙不通的意思。《黃帝內經》提出的五種治療方法,是針對五運之氣所導致的鬱滯。朱丹溪說,氣血調和,百病不生,只要有一點鬱滯,各種疾病就會產生。他又提出了六鬱的理論,並且設立了越鞠丸來治療鬱證,分別是氣鬱、濕鬱、熱鬱、痰鬱、血鬱、食鬱,以香附、川芎、蒼朮這些開鬱利氣的藥物為主。認為氣鬱會導致濕氣停滯,濕氣停滯會產生熱,熱鬱會產生痰,痰阻會導致血流不暢,血流不暢會導致飲食不消化,這六種因素互相影響,都是導致疾病的原因。這個理論提出後,《黃帝內經》的旨意反而被蒙蔽了,《黃帝內經》的旨意又因為注釋的錯誤而被蒙蔽,所以鬱病這個概念,一直沒有被世人理解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