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楚瞻

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痘疹全集卷三十三(麻疹門)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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痘疹全集卷三十三(麻疹門) (5)

1. 論壯熱煩渴口鼻腐爛等症(錦囊新增)

斑疹本為肺胃火毒,故壯熱煩渴,喜冷浩飲,此其常也。然即縱其冷飲,則冰遏熱毒在內,且津液遇冷則凝,而燥渴益甚,況胃喜涼飲而惡熱,得冷入口,勿論虛實,無不爽快也。腸喜熱飲而惡寒,流寒下焦,勿論虛實無不受傷也。輕則激其虛火上升,寒熱不已,重則迫其熱毒下注,瀉利無休。

更有誤以煩渴喜冷為實熱,峻用芩連苦寒之藥,殊不知火之有餘,由水之不足,即渴者,乃臟腑津液燥槁而為病也。少火變為壯熱,宗氣已亡於中,孤陰外覆肌表,榮道已竭於裡。若不求陰陽至理而調之,徒以時行外染之客病為主治,壯者因循日久而愈,弱者悠忽變症而亡,故凡有壯熱煩渴,視此可以例推矣。

奈何北方凡患熱病喜冷者,謂之咯水病,病家則任飲涼水,醫家則峻投寒藥,以致愈飲愈渴、愈寒愈熱,逼其浮越之虛陽,盡耗於肌表,必致身冷而已,獨不思溫能除大熱之語,何也?要知千變萬化之病,多由身中之火,不安其位,衛沖巔頂則頭疼,越於肌表則身熱,浮於頭面則臉紅,客於會厭則咽痛,得其平則安其位,外邪不能入而為真陽之正氣。失其常則離其位,外邪得入,即陽氣而變為火矣。

何時師治熱病者。泛云邪熱,日以苦寒為事,豈人身上之熱,另有身外之火乎,此即本人身內之火。發越而為病也。惟出實火太過者,暫以寒涼折之,中病即已,斷無有去之理也。未者,飲水餐冰不已,盡將陽氣趕出。以致手足厥冷,龍雷無可藏納,上迫而為胃爛口臭,睛紅舌黑,榮失氣運,凝滯成斑,獨現於足。夫斑疹屬火,火性上炎,故多見頭面。

今獨現於足者,陽氣已絕陰,氣凝位,名死血斑也,不治。是皆陰極似陽之假熱而誤用寒涼之過也。至於唇口腐爛,甚至頰穿唇缺,鼻爛目傷者,似乎熱毒也。孰知陽氣者,所以充皮毛,堅筋骨,密腠理,以衛護於外者也。陰血者,所以榮脈絡,潤肌膚,滋陰髓,以榮養乎里者也。

面為諸陽之會,目為至陰之精,鼻為宗氣之竅,一身之氣血運至鼻面者,非至清至精者,不能達之。苟一旦陽氣耗散於外,失其衛獲之權,陰血燥槁於裡,失其榮養之職,於是五官精華衰涸,則陰翳之火乘虛而迷空竅,流灼為害,猶龍雷之焚燬萬物甚速也。況多餘熱不退而為痧勞者,是昔氣血本氣為病,有何毒乎?治之者,能明此理,惟使太陽一照,龍雷頓息,真陽一僉,陰醫自消,真陰一生,虛陽自化而榮衛各得其職矣。蓋無形生出有形之假火,須有形生出無形水火之真藥以調之。

蓋造化之理,皆生於無。凡有形者,皆非真也。奈何一見壯熱紅點,便作有形實利,以攻有跡之藥而投無形之虛,以致變現百出。病欲不死,焉可得乎!

(張)於乙亥年,因刷印是書,附糧艘北上,時斑疹在行而甚危,諸醫或用表托,或用清解,俱莫能療。有身體俱見而面上隱隱退縮,壯熱喘嗽,煩躁不食泄瀉者;有身面俱見而赤壯熱,喘嗽煩躁,不食泄瀉者,要知皆陽外越而陰內竭,中氣弱而肺氣傷,其火之有餘乃由水之不足。昧者,概麻疹餘毒,然不知實系氣血大傷,即陰陽二氣而為病也。

余按其脈寸強尺弱,或細數無力者,並以全真一氣湯(方見雜症二十卷藥按中)去人參:量人大小酌劑輕重投之。一二劑後,喘熱俱退,熟睡日余,神爽思食,並向有口瘡目患者,皆從此而愈。可見陽藏陰長之妙用深,感先賢喻嘉言,以人參敗毒散而治斑疹之論,與吳鶴皋所云,以參附而治斑者,法之變也。醫不達觀,安足語此等語,信不誣也。

惟脈洪有力,人強氣壯者,方用連翹。土貝、牛蒡、甘桔、生地、丹皮之類清解之。若不詳陰竭陽浮之理,概投表疹解毒之方,不惟不勝治,終亦不可治,殆至陰陽並竭,而煩躁喘促,猶云疹毒內攻,元神脫盡而日竄口禁,尚為變驚調治,何其昧之至也!

余長孫大業,年四歲時,當變月,正值家中大小麻疹盛行,長孫亦染其症,因不肯服藥,乃避風靜攝聽之,熱至五六日來,精神甚疲,昏睡露睛,身上隱隱出現,頭面甚微,且額熱如烙,腿足溫和,飲食不進,焦灼無汗,余曰:面不起者,乃陽虛不能上托也。額熱倍常者,龍雷之火上乘也。

不食神倦者,久熱傷中而中氣不運也。焦燥無汗者,久熱而真陰枯涸也。昏睡露睛者,神疲而督脈縮急也。若用疏散益耗真陽真陰。虛火妄熾,風從內起,必有似驚非驚之變,況陰竭而復行疏解,則真陰愈槁,必有煩躁犯亂之膚,氣血根本既敗,其為氣血無形變現之斑疹,何自而充托於外哉!乃用熟地八錢,滋水以為君;炒黃白朮三錢,固中氣以為巨;牛膝二錢四分,使其濁陰下降,炒燥麥冬二錢,五味子三分,收攝肺氣,斂納龍雷下歸,並以為佐;製附子六分,真固丹田,以為使,則真陽既得,而面上之疹不攻自起矣。額上之火烙,不解自退矣。

真陰既得,則身上之焦灼,自可得汗而和矣。果辰刻服藥之後,不逾時而面上盡起,額熱大減,身有微汗。神情頓爽,但久熱狼狽,余晚間以人參八分,麥冬一錢,五味子五粒,煎湯溫服,次日精旺神強如故矣。或疑五味子酸斂為虞,殊不知內有附子大力之藥。一斂則其力愈大,真陽一壯於中,陰翳頓解於外,即所謂一勝則一負也。

故滋真水以取汗,汗出裕如壯真陽以散假陽,假陽輾釋,如太陽一照而龍雷自息也。水火既調。百病俱已,再調正氣於內,邪氣自散於表,故治有形之百病,皆當於無形之氣中求之。則有形之變幻,盡屬無形之虛張,誰謂外邪之傳襲,實是本身之發現,不求本而妄行驅逐、其有不敗者幾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