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楚瞻

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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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3)

1. 論富貴貧賤之病不同

凡醫家治病之誠,當無存富貴貧賤之分,然欲求病之情,應有富貴貧賤之別,何也?富貴之人,多勞心而中虛,筋柔骨脆;貧賤之人,多勞力而中實,骨勁筋強。富貴者,青粱自奉,臟腑恆嬌;貧賤言,藜藿苟充。

臟腑恆固;富貴者,曲房廣廈,玄府疏而六淫易客;貧賤者,茅茨陋巷,腠理密而外邪難乾;富貴者,縱情極欲,慮遠思多,銷鑠無非心腎之脂膏;貧賤者,少怒寡欲,願淺易足,所傷無非日生之氣血。故富貴之病多從本,貧賤之病每從標,實有異耳。

白話文:

【討論富人與窮人生病的情況不同】

凡是醫生在治病時,應該沒有區分病人是富貴還是貧賤,然而要深入瞭解疾病的狀況,卻應注意到富貴和貧賤的人身體狀況會有所不同,這是為什麼呢?富有的人,多因過度操勞心神而導致內在虛弱,肌肉柔軟、骨骼脆弱;而窮困的人,多因為體力勞動而身體強壯,骨骼堅韌、肌肉強壯。

富有的人,飲食精細,使得臟腑功能常處於較為嬌嫩的狀態;窮困的人,飲食粗陋但能充飢,臟腑功能因此常保持穩定。富有的人,住在豪華的宅邸,毛孔開闊,容易受到外界的風寒暑濕燥火等六種致病因素的侵擾;窮困的人,住在簡陋的草屋小巷,皮膚緊密,外來的邪氣難以入侵。

富有的人,往往放縱情感、極度追求慾望,思慮深遠且多,消耗的往往是心腎的精華;窮困的人,很少發怒且慾望不多,容易滿足,受傷害的往往是日常新生成的氣血。所以富人的疾病多源自於其自身的身體特質,而窮人的疾病則常來自於外界環境,實際上是有很大的差異的。

2. 補藥得宜論

天虛者宜補,然有不受補者,乃補之不得其當也。必須憑脈用藥,不可問病執方六脈一部,或大或小之間,便有生克勝負之別:一方分兩,或加或減之中,便存重此輕彼之殊。脈有真假,藥有逆從,假如六脈洪大有力者,此真陰不足也,六味地黃湯。右寸更洪更大者,麥味地黃湯。

如洪大而數者,人謂陰虛陽盛,而用知柏地黃湯則誤矣。如果真陽盛實,則當濟其光明之用,資始資生,而致脈有神,疾徐得次,以循其常經矣。惟其真陽不足,假陽乘之,如天日不彰,而乃尤雷之火妄熾,疾亂變常也,宜六味加五味子、肉桂、助天日之陽光,以逐龍雷之假火。

若至弦數、細數,則更系真陰真陽虧損,便當重用六味少加桂、附,以火濟火,數既可從,承乃可制,火既制而陰易長矣。況脈之微緩中和胃之氣也,不微而洪大,不緩而弦數,近乎無胃,用此既補真陽,以息假陽,復借真火,以保脾土,此補腎中真陰真陽之至論也。更有勞心運用太過,飢飽勞役失調,以致後天心脾氣血虧損者,設以根本為論,從事補腎,則元氣反隨下陷,化源既絕於上,腎氣何由獨足於下,縱下實而上更虛矣。

理直六脈浮大無力者,此中氣不足,榮陰有虧,而失收攝元氣之用,宜於溫補氣血之中,加以斂納之味,如養榮湯,用五味子,更宜減去陳皮是也。六脈沉細無力者,此元陽中氣大虛,大宜培補中州,溫補氣血,蓋脾胃既為氣血之化源,而萬物之滋補,亦必仗脾胃運行而始得,故古方諸劑,必用薑、棗,即此義也。

況中氣既虛,運行不健,故用辛溫鼓舞,使藥力自行,藥力不勞於脾胃之轉輸,如歸脾湯之劑,木香十全湯之用肉桂是也。如六脈遲緩甚微者,則無陽大虛,純以挽救陽氣為主,輕則人參理中湯,重則附子理中湯,不得雜一陰分之藥,蓋陽可生陰,陰能化陽耳。如六脈細數,久按無神者,此先天后天之陰陽並虧也,早服八味地黃丸,晚服人參養榮湯去陳皮,或十全大補湯去川芎、生地換熟地可也。

如兩寸洪大,兩尺無力者,此上熱下寒,上盛下虛也,宜八味地黃湯,加牛膝、五味子,服至尺寸俱平而無力,則照前方,另煎參湯沖服。如兩尺有力,兩寸甚弱者,此元氣下陷,下實上虛也,宜補中湯升舉之。地既上升,天必下降,二氣交通,乃成雨露,此氣行而生氣不竭矣。

先天之陽虛補命門,後天之陽虛溫胃氣;先天之陰虛補腎水,後天之陰虛補心肝,蓋心為血之主,而肝為血之臟也。然更重乎太陰,蓋脾者,榮之本,化源之基,血之統也。且一方之中,與脈有宜、有禁,宜者加之,禁者去之、如應用十全大補湯,而肺脈洪大者,則芎耆應去,而麥味應加者也,蓋芎味辛而升,耆味雖甘,氣厚於味,故功專脾肺而走表也。

六脈無力,則十全最宜,倘無力服參者,耆朮倍加,止用當歸,勿用地芍,蓋重於補氣,則歸為陰中之陽,地芍為陰中之陰耳。至於地黃一湯,依脈輕重變化,百病俱見神功。但六脈沉微,亡陽之症,暫所忌之。蓋雖有桂附之熱,終屬佐使,而地茱一隊陰藥,乃系君臣,故能消陰翳之火也。

其熟地重可加至二三兩,山茱只可加至三四錢,蓋酸味獨厚,能掩諸藥之長,況過酸強於吞服,便傷胃氣矣。此張姑取數端,以證變化之無盡,學者類推之,而自得其神矣。

白話文:

[補藥得宜論]

天空虛空時理應補充,然而有時候,即使補充了,身體仍舊無法吸收,這就是因為補的方式不正確。我們必須根據脈象來使用藥物,不能單憑病症就開出固定的處方。在脈象中,即使是微小的差異,也可能代表著相剋或是相生的關係;同樣的,在藥方的配比中,即使是一點點的增減,也會影響到藥效的強弱。脈象可能有偽裝,藥物也可能有反效果,例如,如果脈象呈現出大而有力,這可能是體內真陰不足,應該服用六味地黃湯。如果右手寸脈更顯現出大而有力,那就應該服用麥味地黃湯。

例如,脈象呈現出洪大且頻率快的情況,人們可能會認為這是陰虛陽亢,然後開出知柏地黃湯,這其實是錯誤的。如果真的陽氣旺盛,那麼我們應該幫助身體恢復正常的運作,讓脈搏回復正常節奏,遵循身體的自然規律。但事實上,這往往是因為真陽不足,假陽趁機佔據上風,就像白天的光芒不明顯,閃電的火光反而過度旺盛,脈搏紊亂,失去常態,這種情況下,應該在六味地黃湯中加入五味子和肉桂,幫助身體恢復正常的陽光,驅逐假火。

如果是弦數或是細數的脈象,這代表真陰真陽都受到損耗,應該在六味地黃湯中少量加入桂枝和附子,以火濟火,這樣可以控制脈象的數值,也能夠制約火氣,一旦火氣被控制住,陰氣就容易增長。況且,脈象微弱緩慢,這是胃氣的表現,如果脈象不是微弱而是洪大,不是緩慢而是弦數,這就接近沒有胃氣,服用這些藥物可以補充真陽,抑制假陽,同時藉助真火的力量保護脾臟,這就是補腎中真陰真陽的最高原則。

再比如,如果你工作壓力大,飲食作息不正常,導致心脾氣血虧損,如果只是單純補腎,那元氣反而會隨著下陷,上部的生氣已經斷絕,下部的腎氣如何能夠獨自充足?即使下方看似穩定,上方卻更虛弱了。

對於那些脈象浮大無力的人,這是中氣不足,營陰有損,無法正常收攝元氣,應該在溫補氣血的同時,加入一些收斂的成分,如養榮湯中的五味子,並且最好去掉陳皮。對於那些脈象沉細無力的人,這是元陽和中氣大虛,應該大力培補中州,溫補氣血。因為脾胃是氣血的來源,任何滋補品都需要通過脾胃運行才能發揮作用,所以古方中常常會加入薑和棗。

況且,當中氣虛弱,運行不健康,我們需要使用辛溫的藥物來激勵,讓藥力自行運行,這樣藥力就不需要勞煩脾胃來轉運,像歸脾湯中的木香,十全大補湯中的肉桂,就是為了這個目的。對於那些脈象遲緩且非常微弱的人,這是嚴重的陽氣虧虛,應該主要以挽救陽氣為目標,輕微的情況下可以服用人參理中湯,嚴重的情況下則需要服用附子理中湯,不能添加任何陰性的藥物,因為陽氣可以生出陰氣,陰氣也可以轉化為陽氣。

對於那些脈象細數,長時間檢查無神的人,這是先天和後天的陰陽都受到損耗,早上服用八味地黃丸,晚上服用人參養榮湯去掉陳皮,或者十全大補湯去掉川芎和生地,換成熟地,這都是很好的選擇。

對於那些左手和右手的脈象呈現出洪大,但是腳部的脈象無力的人,這代表上熱下寒,上盛下虛,應該服用八味地黃湯,加上牛膝和五味子,服用到脈象平穩無力,再按照之前的方子,另外煎煮參湯服用。對於那些腳部脈象有力,但是手部脈象非常弱的人,這代表元氣下陷,下實上虛,應該服用補中湯來提升。

大地上升,天空必然下降,天地兩氣交匯,就能形成雨露,這就是氣行而生氣不竭的道理。

先天的陽虛需要補充命門,後天的陽虛需要溫暖胃氣;先天的陰虛需要補充腎水,後天的陰虛需要補充心肝,因為心是血的主宰,而肝是血的藏府。然而,最重要的是太陰,因為脾是營養的根本,是化源的基礎,是血液的統帥。在一個方子中,與脈象相適應的藥物應該增加,不適合的藥物應該去掉,例如,如果要服用十全大補湯,但是肺脈洪大,那麼川芎和黃耆應該去掉,而麥冬和五味子應該增加,因為川芎味道辛辣,有助於上升,而黃耆雖然味道甘甜,但是氣味厚重,主要作用在脾肺,而且會走向表面。

對於脈象無力的人,十全大補湯是最合適的,如果無法服用人參,那麼黃耆和白朮可以加倍,只需要使用當歸,不要使用地黃和白芍,因為補氣是主要目標,當歸屬於陰中的陽,而地黃和白芍屬於陰中的陰。

至於地黃湯,根據脈象的輕重進行變化,對於各種疾病都有神奇的效果。但是,對於脈象沉微,亡陽的情況,應該暫時避免。雖然其中有肉桂和附子的熱性,但終究只是輔助,而地黃和山茱萸等陰性藥物纔是主導,因此可以消除陰翳之火。

其中,熟地的用量可以增加到二三兩,山茱萸只能增加到三四錢,因為酸味過濃,可能會掩蓋其他藥物的功效,況且,過量的酸性藥物會傷害胃氣。

以上只是張景嶽提出的幾個例子,以證明變化無窮的可能性,學習者應該以此為基礎,自己去探索其中的奧妙。

3. 論補須分氣味緩急

夫藥之五味,皆隨五臟所屬,以人而為補瀉,不過因其性而調之。五味一定之性,本定而不可變。在人以五臟四時,迭相施用,行變化而補瀉之。然藥之形有形,其氣味寒熱則無形,人之神無形,動而變,變而病,則有形,故以有形之藥,而攻有形之病,更以無形之氣味,而調無形之神氣。大抵善攻克削之藥,皆無神而與人氣血無情,故可只為糟粕之需。

善調元氣之藥必有神,而與人氣血有情,故堪佐助神明之用。且五臟皆有精,五臟之精氣充足,始能輸歸於腎,腎不過為聚會關司之所,故《經》曰:五臟盛乃能瀉。設一臟之精氣不足,則水穀日生之精,正堪消耗於本臟,焉有餘力輸歸及腎哉!故補之之法,務調臟。臟平和,則腎水之化源自得,然輕清象天,《經》曰:形不足者,溫之以氣。

濁陰象地,《經》曰:精不足者,補之以味。補者,謂彼中所少何物,我即以此補之,償其不足也。味者,重濁厚味之謂,如地黃枸杞膏之類是也。奈何近用味藥者,僅存其名,體重之藥每同體輕者等分,或用錢許幾分,是有名而無實效且欲峻補腎家者,用牛膝、杜仲之類,下趨接引,尚慮不及,反加甘草緩中,藥勢難以趨下,泥滯中脘矣。

至如血少者養血,歸地芍藥之類是也;氣虛者益氣,參耆苓朮之類是也;真陰虧者補真陰,地茱麥味之類是也;真陽損者補真陽,桂附之類是也。如飢者與食,渴者與水,無不響應得宜。

其血脫補氣者,雖謂陽旺,能生陰血,究竟因當脫勢危迫,而補血難期速效,故不得已為,從權救急之方,苟非命在須臾,還須對症調補,氣虛補氣,血虛補血,陰虧補陰,陽虧補陽,虛之甚者補之甚,虛之輕者補之輕。虛而欲脫者,補而還須接,所以有補接二字,書未詳明。

蓋脫勢一來,時時可脫,今用大補之劑,挽回收攝,若藥性少,過藥力一緩,脫勢便來,故峻補之藥。必須接續,日夜勿間斷也,俟元氣漸生於中,藥餌方可少緩於外。虛病受得淺者,根本壯盛者,少年血氣未衰者,還元必快。衰敗者,還元自遲,必須補足,不可中止,工夫一到,諸侯霍然向來,所有之病、大病內可除,向來不足之軀、大病內可壯。故人不求無病,病中可去病,病復可知調理樽節也。

白話文:

這篇文章的標題是「討論補身需根據藥物特性來區分緩急」,內容如下:

藥物的五種味道,都與人體五臟相聯繫,以人的需求作為補充或是排泄的依據,主要是根據藥物的特性來調整。五味的固定特性,原本就是確定的,無法改變。但在人體中,五臟隨著四季更迭,輪流使用,進行變化以達到補充或排泄的效果。然而,藥物的形態是有形的,但它的氣味和寒熱卻是無形的,人的精神也是無形的,一旦受到影響發生變化,產生疾病,就變得有形了。因此,我們使用有形的藥物來治療有形的疾病,並用無形的氣味來調整無形的精神氣息。

一般來說,那些能夠強烈攻擊或削減的藥物,由於它們本身並無精神,對人體的血液和氣質也無感情,所以只適合用作去除廢棄物的需求。

而那些能調節元氣的藥物,必定具有精神,與人體的血液和氣質有情感上的互動,因此適合輔助精神的運作。再者,五臟都有精氣,只有當五臟的精氣充足,才能輸送回腎臟,因為腎臟就像是集會和控制的地方。因此,古籍中說:「五臟的精氣充足,才能排泄。」如果一個臟器的精氣不足,那麼每天從食物中吸收的精氣,只夠消耗在該臟器上,哪還有剩餘的能量輸送回腎臟呢?因此,補身的方法,應該注重調節臟腑。當臟腑平衡,腎臟的運作自然順利。

藥物的輕盈清澈像天空,古籍中說:「身體不足的人,用氣來溫暖他。」而混濁的陰氣像大地,古籍中說:「精氣不足的人,用味道來補充他。」補充的意思,是指對方缺少什麼,我們就用什麼來補充,彌補他的不足。味道,指的是濃重的味道,如地黃、枸杞膏之類。然而,近來使用有味道的藥物時,往往只保留其名稱,重量較重的藥物常常與重量較輕的藥物等量使用,或者只使用少量,這樣就只是有名無實,效果自然不會顯著。

想要強烈補充腎臟的人,通常會使用牛膝、杜仲之類的藥物,這些藥物向下引導,但反而添加甘草來緩和中焦,使得藥力難以下行,容易造成中焦的淤滯。

再者,對於血氣不足的人,我們會使用當歸、熟地、芍藥等藥物來滋養血氣;對於氣虛的人,會使用人參、黃耆、茯苓、白朮等藥物來增強氣力;對於真陰不足的人,會使用地黃、山茱萸、麥門冬等藥物來補充真陰;對於真陽不足的人,會使用肉桂、附子等藥物來補充真陽。就像餓了就給食物,渴了就給水一樣,無不恰當。

對於血氣流失的人,雖然可以通過增加陽氣來生成陰血,但最終因為病情危急,補血的效果難以迅速見效,因此只能選擇臨時應急的方法,如果不是生命垂危,還是要對症下藥,氣虛補氣,血虛補血,陰虛補陰,陽虛補陽,虛弱嚴重的補充多些,虛弱輕微的補充少些。對於瀕臨死亡的人,補充後還需要接續,因此有「補接」兩個字,但書中並未詳細解釋。

當病情危急時,隨時都可能離世,此時使用大劑量的補藥,希望能挽留生命,如果藥力稍弱,病情就會再次加重,因此,強烈的補藥必須持續使用,日夜不停,等到元氣逐漸恢復,纔可減少藥物的使用。對於病情較輕,身體基礎較好的年輕人,血氣未衰,康復速度必然較快。對於年老體弱的人,康復速度自然較慢,必須補足,不能中途停止,只要努力,病情自然會好轉。

因此,人不必追求無病,而是要在生病時去除病痛,病癒後知道如何調理生活,節制飲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