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楚瞻

《馮氏錦囊秘錄》~ 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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雜症大小合參卷一 (2)

1. 尊生救本篇

《經》曰:精神內守,病安從來?又曰:邪之所湊,其正必虛。不治其虛,安問其餘?可見,虛為百病之由,治虛為去病之要焉。故風寒外感,表氣必虛;飲食內傷,中氣必弱:易感寒者,真陽必虧;易傷熱者,真陰必耗。正氣旺者,雖有強邪,亦不能感,感亦必輕,故多無病,病亦易愈。

正氣弱者,雖即微邪,亦得易襲,襲則必重,故最多病,病亦難痊。治之者,明此標本輕重之道,以投顧主逐客之方,則重者輕,而輕者愈。要知精神內長於中,邪氣自解於外,精神耗散於內,即我身之津液氣血無所主軍,皆可內起為火,為痰而成邪,豈必待外因所致哉!倘不知此,徒知或從表以發散,或從里以克削,現在已有之虛,不為補救,未來無影之邪,妄肆祛除,有是病者,病受何妨?無是病者,正氣益困,以致精神疲憊,性命昏沉。

若不急為猛省,峻加挽救之功,何以續一息於垂絕!奈俗以虛極,不可大補,些小調益,何異深沉海底,輕扶一臂之力,以望援溺之功哉!況有復加峻削寒涼者,更似入井而反下石耳。且諸病不論虛實,未有不發熱者,然此熱非從外來,即我所仗生生之少火,有所激而成壯火,為壯熱也,猶人天稟和平之性,有所觸而為惱怒。

不平之氣,如物之不得其平而鳴,鳴之者,即是物也,調之者,和其物則寧,非必去是物也。壯火者,少火受傷,發泄之時也。惱怒者,和性受傷,乖變之際也。不為調之、益之,反為攻之、逐之,虛虛之禍,勢不旋踵,故壯火即由少火之變,少火非火,乃丹田生生真元之陽氣,一呼一吸,賴以有生,即人之受胎,先稟此命。《經》曰:一息不運則機緘窮。

故此火也、氣也,皆為無形,有神有情,而為生身之至寶,是真陽之宗也,元氣之本也,化生之源也,長生之基也。命門坎宮,是其宅也,蒸腐水穀,化生精華,得其平則安其位,萬象泰然,生生無窮。失其平,則離其位而為壯火,反為元氣之賊,浮游乎三焦,蒸爍乎臟腑,炮熾乎肌肉而為病矣。

不治此火,則何以去病?然欲去此火,更河以得生?只有因所因以調之,安之、從之、撫之,以平為已。則火不去,而安全無恙,病既退而元氣無傷,則火原為我用之至寶矣。若惡其熱而欲直滅其火,非滅火也,是猶滅氣也。

魚一刻無水即死,人一刻無氣即亡,氣可滅乎!況以有形無情之藥,妄攻有情無形之氣,欲不受傷,其可得乎!但火空則發,若不大為填塞其空,焉可御其乘空炎上之勢?若欲火退而後補,孰知火之為害甚速,而與元氣勢不兩立,所謂壯火蝕氣,火熾氣日消亡。且火之為用,每挾風木之象,力窮乃止,止則火息,陽亡脫症具備,方議補之,已無受補之具矣。

況有進濃雲驟雨之藥,益令龍雷妄熾,以速焚灼之害哉!倘稟受壯盛,或從寒涼折之而愈者,但病愈之後,必真氣漸衰,精神不長,縱先天真元不足者,若從本調治,則病去之後,發生之勢日隆,後天之長反旺,故曰:識得標,只取本治於人,無一損,正重此也。古人治病,重於求本,故令人壽命彌長。

今人勿察其源,近從膚見,以寒治熱,以熱治寒,陰陽真假之象,從治正治之宜,顧本窮源之要,置之勿問,以致近害天柱日多,遠害先後並薄矣。凡業司命者,可不潛心默會其旨乎?!

白話文:

【尊重生命,救護根本】

《經典》中提到:“如果我們能內守精神,疾病怎麼會產生呢?”再說,“當邪氣聚集,必定是正氣虛弱。”如果不治理這虛弱,又如何談論其他的治療呢?由此可見,虛弱是所有疾病的起源,治療虛弱是去除病痛的關鍵。因此,風寒外感,身體表面的氣必定虛弱;飲食過量,中間的氣必定衰弱:容易感到寒冷的人,真陽必定損失;容易受到熱氣傷害的人,真陰必定消耗。如果正氣旺盛,即使遇到強大的邪氣,也不會被感染,即使感染了,病情也會較輕,所以這樣的人大多不會生病,即使生病也能很快康復。

相反,如果正氣弱,即使只是微小的邪氣,也能輕易地侵襲,一旦被侵襲,病情必定嚴重,所以這樣的人經常生病,而且病情很難痊癒。治療時,要明白標本輕重的原則,使用適合的藥方,那麼病情嚴重的可以變得輕微,病情輕微的就能完全康復。要知道,精神在內增長,邪氣自然在外解消。如果精神在內耗散,我們身體的津液和氣血就失去了控制,這些都可能在體內產生邪氣,這不一定是由外界因素引起的!

如果不懂得這一點,只知道從外表散發或從內部削減,對於已經存在的虛弱,不去補救;對於未來無形的邪氣,卻胡亂地去除,對於有這種病的人,病痛又何妨呢?對於沒有這種病的人,正氣會更加睏乏,導致精神疲憊,生命沉淪。如果不立刻深刻反省,迅速採取救援措施,如何在生命瀕臨終結時延續一絲呼吸呢?

然而,世俗認為虛弱到極點,不能大補,微小的調節,就好像是在深海中輕輕扶住一個人的手臂,期望能夠救助溺水的人,這是多麼無力啊!更何況,有些人還會使用嚴厲的寒涼藥物,這就像落入井中,反而被人扔下石頭一樣。此外,無論什麼病,幾乎都會發燒,但是這種熱不是來自外部,而是我們依賴生存的少火,因為某些刺激而變成壯火,產生高熱,就像是人的天性平和,因為某種刺激而變為惱怒。

不平之氣,就像東西不平衡時發出的聲音,發出聲音的就是那東西,調節它,使它平和,並不需要去掉這個東西。壯火是少火受傷,發泄的時候。惱怒是和順的性情受傷,變化的時候。如果不進行調節和增強,反而進行攻擊和驅逐,就會造成虛弱的災難,這種情況下,壯火是由少火變化的結果,少火並不是火,而是丹田中生存的真正元氣,我們的每一次呼吸,都依賴這種元氣,這是人類受胎時首先獲得的生命力量。《經典》中提到:“如果呼吸停止,生命就會終結。”

因此,這種火,這種氣,都是無形的,有神聖和情感,是生命的珍貴財富,是真正的陽氣的根本,是元氣的基礎,是生命生成的源泉,是長生的根基。命門坎宮是它的居所,它蒸煮食物,產生精華,保持平衡,就能安於其位,萬物泰然,生生不息。失去平衡,就會離開其位,變成壯火,反而成為元氣的敵人,在三焦中遊蕩,在臟腑中燃燒,在肌肉中造成病痛。

如果不治理這種火,怎麼去除病痛呢?然而,想要去除這種火,又怎能生存呢?只有根據原因進行調節,安撫它,順從它,直到恢復平衡。這樣,火不會消失,但我們會安然無恙,病痛退去,元氣不會受損,那麼,火原本就是我們使用的珍貴資源。如果討厭這種熱,想直接熄滅這種火,這並不是熄滅火,而是熄滅氣。

魚如果一刻沒有水就會死亡,人如果一刻沒有氣就會死亡,氣可以熄滅嗎?況且,用無情的有形藥物,妄圖攻擊有情的無形氣體,想要不受傷,可能嗎?但是,如果火空了,就會發出,如果不大力填補這種空洞,怎麼能抵擋它乘虛而入的炎熱勢頭呢?如果想等火退去再補充,誰知道火的危害非常迅速,並且與元氣勢不兩立,所謂壯火消耗氣,火越旺,氣就越消失。而且,火的作用,常常伴隨著風木的形象,力量耗盡才會停止,停止了,火就會熄滅,陽氣消失,脫症出現,這時才考慮補充,已經沒有接受補充的條件了。

更何況,有些人使用濃烈的藥物,讓龍雷般的火勢更加熾烈,加速燃燒的傷害!如果身體健壯,或者從寒涼中得到康復,那麼病癒後,真氣必然逐漸衰弱,精神不再增長。即使先天的真元不足,如果從根本上進行調理,那麼病癒後,生機的力量會越來越旺盛,後天的成長反而更強,因此說:“認識到標本,只從根本上治療人,對人毫無損失”,這是重視這個道理的原因。古人治病,重在尋找根本,所以讓人們的壽命更長。

現在的人,不探查病源,只看表面,用寒來治療熱,用熱來治療寒,陰陽真假的現象,適應正治和反治,探尋根本和源頭的重要性,都被忽視了,因此,對健康的損害越來越多,遠期和近期的傷害同時出現。凡是從事醫學工作的人,怎能不深入理解這個道理呢?

2. 諸病求源論

人之有生,初生兩腎,漸及臟腑,五臟內備,各得其職,五象外布,而成五官,為筋、為骨、為肌肉皮毛、為耳目口鼻軀設形骸,然究其源,皆此一點精氣,神遞變而凝成之也。猶之混沌未分,純一水也,水之凝成處,為土、為石、為金,皆此一氣化源,故水為萬物之源,土為萬物之母。

然無陽則陰無以生,故生人之本,火在水之先也;無陰則陽無以化,故生人之本,水濟火之次也。《經》所謂:陽生陰長,而火更為萬物之父者此耳。是以維持一身,長養百骸者,臟腑之精氣主之。充足臟腑,固注元氣者,兩腎主之。

其為兩腎之用,生生不盡,上奉無窮者,惟此真陰真陽二氣而已,二氣充足,其人多壽:二氣衰弱,其人多夭;二氣和平,其人無病;二氣偏勝,其人多病;二氣絕滅,其人則死,可見真陰真陽者,所以為先天之本,後天之命。兩腎之根,疾病安危,皆在乎此。學者僅知本氣,而不知乘乎內虛;僅知治邪,而不知調其本氣:僅知外襲,而不知究其臟腑;僅知臟腑,而不知根乎兩腎;即知兩腎,而不知由乎二氣,是尚未知求本者也。

何況僅以軀殼為事,頭疼救頭,腳疼救腳,而不知頭腳之根,在臟腑者,何以掌司命之任,而體好生之道歟?真由緣木求魚者也。故先哲曰:見痰休治痰,見血休治血,無汗不發汗,有熱莫攻熱,喘生毋耗氣,遺精勿澀泄。明得箇中趣,方是醫中傑,真求本之謂也。

白話文:

人的生命起源,首先形成的是雙腎,然後逐漸發展至其他的臟腑器官。五臟功能齊全,各自發揮其應有的作用,反映在外部就是五官的形成,包括筋、骨、肌肉、皮毛、耳、目、口、鼻等身體部位。然而,追根溯源,所有這些都是由這一點精氣,經過神妙的轉換和凝聚而成的。就好比混沌初開,一切純粹如水,水凝結後形成了土、石、金等各種物質,這一切都是由同一氣息所化生,因此,水是萬物的起源,土則是萬物的母親。

然而,若無陽性,陰性就無法生成,所以人的生命本源,火的能量比水更重要;同樣的,若無陰性,陽性也無法轉化,所以人的生命本源,水又對火起著輔助作用。就像古籍所說,陽性生長,陰性滋長,而火則被視為萬物的父親。因此,保持身體健康,養育全身骨骼肌肉的,是臟腑的精氣在運作。而確保臟腑能量充沛,保護元氣的,則是由雙腎負責。

雙腎的功能,生生不息,供應無窮的活力,只靠真陰真陽二氣來完成。當這兩種氣息充沛,人就能活得更久;反之,如果氣息衰弱,人就會早逝;氣息平衡,人就不會生病;一旦氣息失衡,人就會生病;氣息完全消失,人就會死亡。由此可見,真陰真陽是生命的根源,是先天與後天生存的根本。雙腎的健康狀況,直接影響到疾病的輕重與生死存亡。如果只知道研究本質的氣息,卻忽略了內在的虛弱;只知道治療病症,卻不懂得調整本質的氣息;只知道外在的侵襲,卻不去深究臟腑的問題;只知道臟腑的問題,卻忽視了雙腎的根源;即便知道雙腎的重要性,卻忽略了真陰真陽二氣的作用,這樣的學問還不足以稱為探尋根本。

更何況,有的人只把治病看作是處理身體的表面問題,頭痛醫頭,腳痛醫腳,卻不知道頭腳的根源在臟腑,這樣的人怎能承擔起救死扶傷的重任,並體現出對生命的尊重呢?這就像是緣木求魚,毫無效果。因此,前賢曾說:看到痰,不要急著去清痰;看到出血,不要急著止血;沒有汗,不要強行發汗;有熱症,不要盲目降熱;呼吸困難,不要浪費氣力;遺精,也不要急於收斂。只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奧妙,才能成為醫學界的佼佼者,這纔是真正的探尋根本。

3. 臟腑心腎貴賤論

夫貴臟而賤腑,書未詳明,醫多忽略,視為尋常而不推究,以致輕重標本,不知其所矣。以臟腑統而言之,則臟如一家中之上人也。各藏其神魂意魄志,為神明之臟,以運用於上,傳注於下,此所謂勞其心者也。腑如一家之中奴婢,瑰然無知者也,承接上令,各司乃職,溲便糟粕,傳運其間,此所謂勞其力者也。勞力者,但勞其形骸,而不耗其神氣。

重濁象地,濁陰養之,如藜藿之民,習以為常,雖勞庸何傷也,故多無病,病而易治。心者所耗,皆其精華,而非糟粕,輕清象天,多動少靜,七情之為害惟多,陰精之上奉實少,況如膏粱子弟,體質嬌嫩,勞易傷,傷難復也,故易多病,病而難治。以五臟指而言之。惟心腎兩家更勞,猶一家中之主人、主母,坎離互為其配,水火互為其根,益神明之用,無方無體,誠難言也。

然樞機萬物,神思百出者,非心之用乎,更曰思之為害甚於欲,以勞心過極,並及於腎,腎藏志也,所以有「無子責乎心,發白責乎腎」之語,以其陰精上耗也。離陰既耗乎上,坎水豈能獨充乎下!況節欲者少,嗜欲者多,上下更有分消者乎,故其病更多、更深,而尤難治也。醫者可不圖微防漸,加意於心、腎二家,則自無病,既病矣。

則以治膏粱者治臟,治藜藿者治腑,而於心腎更為之珍重,則病無不命。故臟者,藏也、陰也。且藏而不宜,是齊瀉陰氣真臟也。見則為敗。敗必死也。又曰:五臟者,藏精氣而不瀉也;六腑者,傳化物而不藏也。故臟無瀉法,至於腎者,尤為主蟄,封藏之本,精之處也。有虛無實,更無瀉之之理矣。

白話文:

[對於臟腑中心與腎的重要性討論]

在醫學中,我們往往過度重視臟器而忽略了腑器,這種傾向在古籍中沒有詳細解釋,現代醫學也常忽視,將腑器視為平常,從而忽略了深入研究。這導致了在判斷病情輕重、根本和表徵時,我們往往無法清楚辨別。如果把臟腑比喻為一個家庭,那麼臟器就像家庭中的長輩,各自藏著神、魂、意、魄、志等精神力量,它們在上方運作,向下傳遞能量,可以說是在用心工作。而腑器就像家庭中的僕役,它們默默無聞,接受上級的命令,各司其職,處理排泄物和廢棄物,可以說是在用力工作。用力工作者,只會消耗身體,不會耗費精神。

腑器性質厚重,類似大地,由渾濁的陰氣滋養,就像貧苦百姓,習慣了辛苦的生活,即使辛勞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,因此他們很少生病,一旦生病也容易治療。心臟的消耗,都是其精華,而非廢棄物,它輕盈清澈,類似天空,活動多而靜止少,情緒的傷害對它來說尤其嚴重,向上供應的陰精卻很少,再者,像富家子弟,身體嬌嫩,稍一勞累就容易受傷,受傷後也難以恢復,所以他們更容易生病,一旦生病也難以治療。

若從五臟的角度來看,心臟和腎臟是最忙碌的,如同一個家庭中的主人和主母,心腎相互配合,水火相生,增強精神的作用,其深奧程度難以言喻。

然而,萬物的運轉,各種思想的產生,不正是心臟的功能嗎?更有人說思考的危害比慾望更大,因為過度思考不僅傷害心臟,還會影響到腎臟,腎臟藏著意志,所以有“無子責備心臟,白髮責備腎臟”的說法,這是因為陰精向上消耗所致。當心臟的陰精在上方被消耗,下方的腎水怎能單獨充盈!況且,節制慾望的人少,沉溺慾望的人多,上下消耗更為嚴重,所以他們的病痛更多、更深,更難治療。醫生應該在病情初期就加以防範,特別關注心臟和腎臟,這樣就能避免疾病,一旦生病。

在治療時,我們應當像對待富家子弟一樣對待臟器,像對待貧苦百姓一樣對待腑器,特別珍視心臟和腎臟,這樣病痛自然會消失。所以,臟器是藏匿之處,是陰性,如果藏匿不當,就會泄露陰氣,看到這種情況就是病情惡化,惡化必然死亡。再者,五臟藏精氣而不外泄,六腑傳導變化而不藏匿。所以,臟器沒有外泄的法則,尤其是腎臟,它是主導潛藏的,是封閉藏匿的根本,是精氣的所在,只有虛弱而無強壯,更無道理外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