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石室秘錄》~ 卷六(數集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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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(數集) (1)

1. 傷寒門

雷公真君曰:傷寒兩感,隔經相傳,每每殺人。如第一日宜在太陽,第二日宜在陽明,第三日宜在少陽,第四日宜在太陰,第五日宜在少陰,第六日宜在厥陰,此順經傳也。今第一日太陽即傳陽明,第二日陽明即傳少陽,第三日少陽即傳太陰,第四日太陰即傳少陰,第五日少陰即傳厥陰,此過經傳也。更有第一日太陽即傳少陽,第二日陽明即傳太陰。

第三日少陽即傳少陰,第四日太陰即傳厥陰,此隔經傳也。第一日太陽即傳少陰,第二日陽明即傳太陰,第三日少陽即傳厥陰,此兩感傳也,順傳者,原有生機,至七日而病自愈過傳者,有生有死矣。隔傳者,死多於生矣。兩感而傳者,三日水漿不入,不知人即死。雖仲景張公立門原有治法、然亦止可救其不死者、而不能將死者而重生之也。

我今憫世人之枉死,特傳二方,一救過經傳之傷寒,一救隔經傳之傷寒。過經傳方,名救過起死湯。麻黃一錢,柴胡一錢,厚朴一錢。石膏五錢,知母一錢,青蒿五錢,半夏一錢,黃芩一錢,茯苓五錢,炒梔子五分,當歸三錢,水煎服。一劑即生。蓋過經之傳,必然變症紛紜,斷非初起之一二日也。

所以方中不用桂枝以散太陽之邪,止用麻黃以散其表。傷寒至三四日,內熱必甚,故以石膏、知母為君,以瀉陽明之火邪。陽明火—退,而厥陰之木不舒,則木以生火,邪退者復聚,故又用青蒿、柴胡、梔子以涼散之,木不自焚,而各經之邪不攻自散。況又有茯苓之重用,健脾行濕,引火下行,盡從膀胱而出之乎。

且黃芩以清肺,厚朴以逐穢,半夏以清痰,又用之咸宜,五臟無非生氣矣。所以不必問其日數,但見有過經之傳者,即以此方投之,無不慶更生也。

隔經傳方,名救隔起死湯。人參五錢,石膏五錢,知母一錢,青蒿一兩,柴胡二錢,白芍三錢,半夏一錢,炒梔子三錢,甘草一錢,水煎服。隔經之傳,必至三日而症乃明,雖已過陽明,而餘火未散,故少陰之火助其焰,少陽之火失其權,若不仍用石膏、知母,則陽明之火勢不退,而少陰之火勢不息也,故必須用此二味為主。然徒用二味,而太陰脾土不急為救援,則火極凌亢,何以存其生氣,故又用人參以助生氣。

但生氣既存,而厥陰受邪,則木氣乾燥,勢必克太陰之脾土,僅存之生氣,又安能保乎。故又用柴、芍、梔、蒿,以涼散其木中之邪。木之邪散,則木氣得養,自然不去剋土,而太陰之氣生。太陰土有生氣,貝陽明之火必消歸無有矣,又何至焚燒,自滅其少陰之臟哉。況方中半夏清痰,甘草和中,又用之無不宜乎。

起死為生,實非虛語。故一見有隔經之傳,即以此方投之,必能轉敗為功也。或疑青蒿用之太多,不知青蒿不獨瀉肝木之火,尤能瀉陽明之焰,且性靜而不動,更能補陰。火旺之時。補陰重藥又不敢用,惟青蒿借其攻中能補,同人參兼用,實能生陰陽之氣於無何有之鄉。若但用人參,止生陽氣,而不能生陰氣矣。

陰生則陽火無權,制伏之道,實非世人所能測也。

其兩感傳者,近岐天師已傳四方,可以救死,予不必再傳。遠公固請奇方以救世。我於第三日少陽與厥陰兩感,水漿不入,不知人者,再傳一方,以佐天師之未逮。方名救臟湯。人參一兩,麥冬三兩,當歸一兩,天花粉三錢,元參二兩,白芍二兩,荊芥二錢,水煎服。余方多當歸者,助肝膽以生血也。

多加麥冬者、救肺氣之絕,以制肝膽之木,使火不旺而血易生,而後胃氣有養,臟腑可救其壞也。與天師方,大同小異,各有妙用。傷寒發狂,至登高而歌,棄衣而走,見水而入,罵詈呼號,不避親疏者,去生遠矣。仲景以竹葉石膏湯救之,妙矣。蓋陽明之火,其勢最烈,一發而不可救,非用大劑白虎湯,何能止其燎原之勢。

而世人畏首畏尾,往往用之而特小其劑,是猶杯水救車薪之焰也,故用石膏必須至三四兩,或半斤,一劑煎服,火勢始能少退,狂亦可少止也,然石膏性猛,雖善退火,未免損傷胃氣,必須與人參兼用為妙。我今傳一方,用白虎湯之半,而另加藥味,方名祛熱生胃湯

石膏三兩,知母三錢,人參五錢,元參三兩,茯苓一兩,麥冬三兩,車前子五錢,水煎服、此方石膏、知母以瀉胃火、人參以生胃氣,元參去浮游之焰,麥冬生肺中之陰,茯苓、車前引火下行於膀胱,從小便而出,且火盛者,口必渴,口渴必多飲水,吾用此二味以分濕,則水流而火自隨水而散矣。方中瀉火又不傷氣,似勝於白虎湯。

一劑而狂定,二劑而口渴減半,三劑而口渴止,火亦息,正不必用四劑也。凡有火熱而發狂,或汗如雨下,口渴舌燥。或如芒刺者,以此方投之立救,斷不至於死也。

傷寒發斑,死症也。然而斑亦有不同,有遍身發斑者,有止心窩內發斑者。遍身發斑,症似重而反輕,心窩發斑,症似輕而轉重。蓋遍身發斑,內熱已盡發於外;心窩發斑,熱存於心中而不得出,必須用化斑之藥,以解其熱毒之在中也。我有一方最神,名起斑湯。升麻二錢,當歸一兩,元參三兩,荊芥三錢,黃連三錢,天花粉五錢,甘草一錢,茯神三錢,水煎服。火毒結於內,必須盡情發出,然內無血以養心,則心中更熱,火毒益熾,而不能外越也。

故用當歸、元參以滋心中之血,用黃連以涼心中之火,天花粉以消心中之痰。然而無開關之散,則火藏於內而不得泄,故又用升麻、荊芥以發之,甘草、茯神以和之,自然引火出外而不內蓄矣。火既外越,斑亦漸消,又何至於喪命哉:

傷寒太陽症,結胸症具,煩躁者主死。言不可下,即下而亦死也。夫結胸而加煩躁,此胃氣之將絕也。胃氣欲絕,津液何生,津液既無,心何所養,故結胸而又煩躁,所以症或不可治也。雖然津液之竭非五臟之自絕,亦因結胸之故耳。是必攻其中堅。使結胸症愈而津液自生,死症可望重蘇也。

我今傳一奇方,名化結湯。天花粉五錢,枳殼一錢,陳皮五分,麥芽三錢,天門冬三錢,桑白皮三錢,神麯三錢,水煎服。一劑即結胸開,而津液自生也。此方用天花粉以代瓜蔞,不至陷胸之過猛。然而天花粉即瓜蔞之根也,最善陷胸,而無性猛之憂。枳殼消食寬中;麥芽與桑白皮同用,而化導更速;神麯,陳皮調胃,實有神功;天門冬善生津液,佐天花粉有水乳之合,世人未知也。天花粉得天門冬,化痰化食,殊有不可測識之效。

所以既結者能開,必死者可活。若以大陷胸湯盪滌之於已汗已下之後,鮮不速其死矣。

傷寒有臟結之症,載在太陽經中,其實臟結非太陽經病也,然則仲景載在太陽經者何故。正辨太陽經有似臟結之一症,不可用攻,故載之以辨明也。臟結之症,小腹之內與兩臍之旁,相連牽痛,以至前陰之筋亦痛,重者有筋青而死者,此乃陰邪而結於陰地也。原無表證,如何可作表治,必須攻裡為得。

我有一方,專補其陰中之虛,而少佐之祛寒之味,則陰邪自散,而死症可生,方名散結救臟湯。人參一兩,白朮五錢,甘草一錢,附子一錢,當歸一兩,肉桂五分,水煎服。白朮利腰臍之氣,人參救元陽之絕,當歸活周身之血,血活而腰臍之氣更利也,甘草和中以定痛,附、桂散寒以祛邪、臟中既溫,結者自解矣。用攻於補之內,祛寒於補之中,其奏功為獨異耳。

傷寒陽明症中,有直視譫語喘滿者死,而下利者亦死之文。此必症犯直視譫語,而又喘滿下利,一齊同見也。苟有一症未兼,尚不宜死。倘三症皆見,明是死證矣。雖然直視譫語之生,多是胃火之盛,自焚其心,而腎水不能來濟,於是火愈盛而無制。喘滿者,火炎而氣欲上脫也:下利者,火降而氣欲下脫也。

此猶欲脫未脫之危症,苟治之得法,猶可望生。吾有奇方,名曰援脫散。石膏五錢,人參一兩,麥冬一兩,白芍一兩,竹茹三錢:水煎服。此方用人參以救脫,肜石膏以平火,用麥冬以平喘,白芍以止利,用竹茹以清心,自然氣不絕而可救也。

傷寒壞症,乃已汗、已吐、已下,而身仍熱如火,此不解之症也。其時自然各死症紛見矣,我用何法以生之乎。夫已汗而不解者,乃不宜汗而汗之;已吐而不解者,乃不宜吐而吐之;已下而不解者,乃不宜下而下之也。於不宜汗而救其失汗,於不宜吐而救其失吐,於不宜下而救其失下,固是生之之法,然而終無一定之法也。我今特傳奇方,於三者之失而統救之,名救壞湯

人參五錢,茯苓五錢,柴胡一錢,白芍一兩、元參五錢,麥冬五錢,白芥子二錢,當歸五錢,陳皮五分,水煎服。此方妙在全不去救失吐、失汗、失下之症,反用參、苓、歸、芍大補之劑,少加柴胡以和解之,自能退火而生胃氣。倘鑑其失吐而重吐之,失汗而重汗之,失下而重下之,孱弱之驅,何能勝如是之摧殘哉,必死而已矣。故必用吾方,而後死者可生也。

傷寒少陰症,惡寒身蜷而下利,手足逆冷,不治之病也。蓋陰盛無陽,腹中無非寒氣,陽已將絕,而又下利不止,則陽隨利而出,不死何待。雖然陽氣將絕,終非已絕也。急用補陽氣之藥,挽回於無何有之鄉,則將絕者不絕。方用人參二兩,附子二錢,甘草二錢,乾薑二錢,白朮一兩。

茯苓五錢,水煎服。方名救逆止利湯。一劑而逆回,二劑而利止,三劑全愈矣。此方用人參、附子,回元陽於頃刻,以追其散失,祛其陰寒之氣,用白朮,茯苓以分消水濕,而仍固其元陽;用甘草、乾薑調和腹中,而使之內熱,則外寒不祛而自散,又何有餘邪之伏莽哉。自然寒者不寒,而蜷者不蜷;逆者不逆,而利者不利也。

寒蜷逆利之盡去,安得而不生乎。

傷寒少陰症,吐利兼作,又加煩悶,手足四逆者,死病也。上吐下瀉,且兼煩躁,則陰陽擾亂,拂抑而無生氣可知。況加手足四肢之逆冷,是脾胃之氣又將絕也,自是死症無疑。然而治之於早、未嘗不可救。如一見此等症,急以人參二兩,白朮二兩,肉桂二錢,丁香二錢灌之,尚可救耳。

方名止逆奠安湯。人參救元陽之絕,原有奇功;白朮救脾胃之崩,實有至效;丁香止嘔,肉桂溫中又能止瀉。救中土之危亡,奠上下之變亂。轉生機於頃刻,杜死禍於須臾,舍此方又何有別方哉。

傷寒少陰症,下利雖止,而頭眩昏暈,亦是死症。蓋陽雖回而陰已絕,下多亡陰,竟至陰絕,原無救法。雖然陰陽之道、未嘗不兩相根而兩相生也,今因陰絕而諸陽之上聚於頭者,紛然亂動,所以眩冒,陽欲脫而未脫。夫陽既未絕,補其陽而陽氣生,陽生則陰之絕者可以重續,陰生於陽之中也。

方用參桂湯:人參二兩,肉桂二錢,煎服可救。人參返陽氣於無何有之鄉,是止能返陽氣也,如何陰絕者亦能回之?不知人參雖屬陽而中存陰氣,陽居其八,陰居其二,陽既回矣,陰氣亦從之而漸返,肉桂雖是純陽之品,而性走肝腎,仍是補陰之聖藥,故用之而成功也。

傷寒少陰症,四逆,惡寒身蜷,脈不至,不煩而躁,本是死症,而吾以為可救者何?全在脈不至,不煩而躁也。夫病至四肢之逆,其陰陽之將絕可知;脈之不至,未必非寒極而伏也,不然陽絕則心宜煩矣,而何以不煩。但嫌其不煩而躁,則陽未絕而將絕,為可畏耳。陽既欲絕,則陰亦隨之而絕矣。

故一補其陽,陽回而陰亦回矣。陰陽之道,有一線未絕,俱為可救。譬如得餘火之星星。引之可以焚林,況真陰真陽非有形之水火也,乃先天之氣耳,一得接續,便有生機。故一見此等之症,急以生生湯救之。可以重生。方用人參三兩,附子三錢,炒棗仁五錢,水煎服。此方得人參以回其陰陽,得附子以祛其寒逆,加棗仁以安心,則心定而躁可去,躁定而脈自出矣。死中求生,其在斯方乎。

傷寒少陰病,六七日息高者死。息高見於六七日之間,明是少陰之症,而非太陽之症也。息高與氣喘大殊,太陽之症乃氣喘,氣喘本於邪盛;少陰之症乃息高,息高本於氣虛。而息高與氣喘,終何以辨之?氣喘者,鼻息粗大;息高者,鼻息微小耳。此乃下元之真氣,欲絕而未絕,牽連氣海之間,故上行而作氣急之狀,能上而不能下也,最危最急之候。

方用止息湯:人參三兩,熟地三兩,牛膝三錢,麥冬二兩,破故紙三錢,胡桃仁一個,乾薑五分,水煎服。此方大補關元氣海,復引火之下行,絕不去祛寒逐邪,庶幾氣可回,而息高者可平也。倘疑是太陽喘症,而妄用桂枝,殺人於頃刻矣。故必用止息湯救之,十人中亦可望生五六人。

然必須多服久服始得,苟或服一劑而輒止,亦未能收功者,又不可不知。

傷寒少陰病,脈微沉細,但欲臥,汗出,不煩,自欲嘔吐,至五六日自利,復煩躁,不能臥寐者,死症也。傷寒而脈微沉細,明是陰症,況欲臥而不欲動乎。汗已出矣,內無陽症可知。心中不煩,時欲嘔吐,此陽邪已散,而陰邪作崇,急以祛寒為是。乃失此不溫,至五六日而下利,是上下俱亂也。

此時倘不煩躁,則腎中之真陽未散,今又加煩躁不得臥寐,明是奔越而不可回之兆矣,非死症而何?然而其先原因失治,以至於不可救,非本不可救,而成此擾亂之症也。我有奇方,名轉陽援絕湯。用人參一兩,白朮一兩,炒棗仁一兩,茯神五錢,肉桂二錢,水煎服。一劑即可安臥而回春矣。

此方用人參以救絕,用白朮、茯神以分消水濕而止下利;又用肉桂以溫中而去寒,加棗仁以安心而解躁,用之得宜,自然奏功如響也。

傷寒脈遲,自然是寒,誤與黃芩湯以解熱,則益加寒矣。寒甚宜不能食,今反能食,病名除中。仲景為是死症者,何也?夫能食者,是胃氣有餘,如何反日死症。不知胃寒而加之寒藥,反致能食者,此胃氣欲絕,轉現假食之象,以欺人也。此不過一時能食,非可久之道。病名除中者,正言其胃中之氣除去而不可留也。

雖然,此病雖是死症,而吾以為猶有生機,終以其能食,胃氣將除而未除,可用藥以留其胃氣也。方用參苓湯加減,人參一兩,茯苓五錢,肉桂一錢,陳皮三分,甘草一錢,水煎服。此方參、苓健脾開胃,肉桂祛寒,陳皮化食,甘草留中,相製得宜,自然轉敗為功,而死者可重生矣。

傷寒六七日,脈微,手足厥冷,煩躁,灸厥陰。厥不還者死。此仲景原文也。夫傷寒陰症發厥,灸其厥陰之經,亦不得已之法,原不及湯藥之神也。灸厥陰不還,聽其死者,亦僅對貧寒之子而說,以其不能備參藥也。倘以參附湯救之未有不生者。我今憐憫世人,另傳一方,名還厥湯。

用白朮四兩,附子三錢,乾薑三錢,水煎服。一劑而蘇。凡見有厥逆等症,即以此方投之,無不神效如響。蓋白朮最利腰臍,陰寒之初入,原從腰臍始,吾利其腰臍,則腎宮已有生氣,況佐之附子、乾薑,則無微不達,而邪又安留乎。況白朮健脾開胃,中州安奠,四肢邊旁,有不陽回頃刻者乎。

傷寒發熱下利,又加厥逆,中心煩躁而不得臥者,死症也。身熱未退,邪猶在中,今既發厥,身雖熱而邪將散矣,宜下利之自止;乃不止,而心中轉添煩躁不得臥,此血乾而心無以養,陽氣將外散也,不死何待?又將何法以生之?亦惟有補元陽之氣而已矣。方用參朮湯:人參三兩,白朮三兩,炒棗仁一兩,麥冬三錢,水煎服。

此方參、術補氣,氣足而血自生,血生而煩躁可定,況又佐之棗仁以安魂,麥冬以益肺,有不奏功如神者乎。縱不能盡人可救,亦必救十之七八也。

傷寒發熱而能發厥,便有可生之機。以發厥則邪能外出也。然厥可一二而不可頻頻。況身熱而下利至甚,如何可久厥而不止乎,其為死症何疑。蓋下寒而上熱,鬱結於中,而陰陽之氣不能彼此之相接也。必須和其陰陽,而通達其上下,則死可變生。方用人參三兩,白朮五錢,甘草一錢,蘇子一錢。

附子二錢,水煎服。此方通達上下,以和其陰陽之氣,自然厥止而利亦止、厥利既止,死可變生。倘服後而厥仍不止,則亦無藥之可救,正不必再與之也。蓋陰陽已絕,而上下之氣不能接續矣。

傷寒熱六七日不下利,忽然變為下利者,已是危症,況又汗出不止乎,是亡陽也。有陰無陽,死症明甚,吾何以救之哉,夫陽之外越,因於陰之內祛也。欲陰之安然於中而不外祛,必先使陽之壯於內而不外出。急以人參三兩,北五味一錢,煎湯救之可生。然而貧寒之子,安可得參。

我另定一方,用白朮三兩,黃耆三兩,當歸一兩,北五味一錢,白芍五錢,水煎服。此方補氣補血,以救陽氣之外越,陽回則汗自止;汗止而下利未必遽止,方中特用當歸,白芍者,正所以止利也。水瀉則當歸是所禁用,下利非水瀉也,正取當歸之滑,白芍之酸,兩相和合,以成止利之功。況又有五味之收斂,不特收汗,並且澀利。

若遇貧賤之子,無銀備參者,急投此方,亦可救危亡於頃刻。

傷寒下利,手足厥冷,以致無脈,急灸其關元之脈者,以寒極而脈伏,非灸則脈不能出也。今灸之而脈仍不出,反作微喘,此氣逆而不下,乃奔於上而欲絕也。本是死症,而吾以為可生者,正以其無脈也。夫人死而後無脈,今人未死而先無脈,非無也,乃伏也。灸之不還,豈真無脈之可還乎?無脈應死矣,而仍未死,止作微喘,是脈欲還而不能遽還也。方用人參一兩、麥冬一兩,牛膝三錢,熟地五錢,甘草一錢。

附子一錢,名為還脈湯。一劑而脈驟出者死,苟得漸漸脈出,可望生全矣。

傷寒下利後,脈絕,手足厥冷,猝時還脈,而手足盡溫者生。此亦用灸法而脈還者也,然亦必手足溫者可生,正見陽氣之尚留耳。倘脈不還,則手足之逆冷,終無溫熱之時,是陽不可返,而死不可生矣。今將何以救之哉。不知脈之不返者,因灸法而不能返也。灸之力微,終不及藥之力厚。

吾以人參三兩灌之,則脈自然驟出矣。夫少陰下利厥逆無脈者。服白通湯,惡脈之驟出;茲厥陰下利,厥逆脈絕者,用灸法欲脈之猝還,一死一生者何也?一用灸而一用藥也。可見用藥之能速出脈,不於此益信乎,吾所以用獨參湯救之而可生也。

傷寒下利,日十餘行,脈反實者死。何也?蓋下多亡陰,宜脈之虛弱矣,今不虛而反實,現假實之象也。明是正氣耗絕,為邪氣所障,邪盛則正氣消亡,欲不死不可得矣。然則何以救之哉。仍補其虛,而不必論脈之實與不實也。方名還真湯。人參一兩,茯苓二兩、白芍一兩,水煎服。

此方人參以固元陽,茯苓以止脫瀉,白芍以生真陰,陰生而陽長,利止而脫固,則正氣既強,虛者不虛;而後邪氣自敗,實者不實也。假象變為真虛,則死症變為真生矣。產後感太陽風邪,大喘大吐大嘔,不治之症也。喘則元陽將絕,況大喘乎;吐則胃氣將亡,況大吐乎;嘔則脾氣將脫,況大嘔乎。

產後氣血大弱,如何禁此三者,自是死症無疑。吾欲於死裡求生,將用何方以救之。仍然大補氣血,而少加止吐止嘔止喘之藥,而太陽風邪反作末治而已矣。方用轉氣救產湯:人參三兩,麥冬三兩,白朮一兩,當歸一兩;川芎三錢,荊芥一錢,桂枝三分,水煎服。一劑而喘轉,嘔吐止,便有生機,否則仍死也。

人參奪元氣於欲絕未絕之間,麥冬安肺氣於將亡未亡之候、白朮救脾胃之氣於將崩未崩之時,當歸、川芎不過生血而已,荊芥仍引血歸經而兼散邪,助桂枝祛風而同入膀胱,下行而不上逆也。方中酌量,實有深意,非漫然或多或少而輕用之。大約此方救此症,亦有七八人生者,總不可惜人參而少用之耳。

產後感冒風邪,是太陽之症。口吐膿血,頭痛欲破,心煩不止,腹痛如死,或作結胸,皆在不救。以產後氣血大虧不可祛邪,而病又犯甚拙,不能直治其傷故耳。如口吐膿血者,血不下行而上行也;頭痛欲破者,血不能養陽,而陽欲與陰絕也;心煩不止者,心血已盡,腎水不上滋也;腹痛如死者,腹中寒極,腎有寒侵,命門火欲外遁也;或作結胸,胃中停食不化,胃氣將絕也。

諸症少見一症,已是難救,況一齊共見乎,必死無疑矣,子欲以一方救之,何也?蓋產後感邪,原不必深計,惟補其正,而邪自退。予用佛手散,多加人參,而佐之肉桂、荊芥,不必治諸症,而諸症自必皆去。當歸二兩,川芎一兩,人參三兩,荊芥二錢,肉桂一錢。一劑即見功,再劑而全愈。

蓋佛手散原是治產後聖方,加之人參則功力更大,生新去舊,散邪歸經,止痛安心,開胃消食。所以奏效皆神也。

產後減少陽風邪,譫語不止,煩燥不已,更加驚悸者死,蓋少陽。膽經也,膽中無計則不能潤心,心中無血則不能養心,於是心中恍惚,譫語生矣;而煩躁驚悸,相因而至,總皆無血之故。無血補血,如何即是死症。不知膽木受邪,不發表則血無以生,然徒發表則血更耗散,顧此失彼,所以難救,然而非真不可救也,吾用佛手散加減治之,便可生全。

方用當歸二兩,川芎一兩,人參一兩,炒棗仁一兩,麥冬三錢,竹茹一團,丹砂一錢,熟地五錢,水煎服。此方歸,芎生血以養心,又加人參、棗仁、麥冬,竹茹、丹砂,無非安心之藥,而熟地又是補腎之妙劑,上下相需。心腎兩濟,又何煩躁之不除,驚悸之不定,而譫語之不止者乎。

產後感中陽明之風邪,大喘大汗者,亦不治。蓋風邪入於陽明,寒變為熱,故大喘大汗。平人得此病,原該用白虎湯,而產婦血氣虧損,如何可用乎。雖然大補產婦之氣血,而兼治陽明之邪火,未必不降,而大喘大汗未必不除也。方用補虛降火湯:麥冬一兩,人參五錢,元參五錢,桑葉十四片,蘇子五分,水煎服。

此方人參、麥冬補氣,元參降火,桑葉止汗、蘇子定喘,助正而不攻邪,退邪而不損正,實有奇功也。

產後感陽明之邪,發狂亡陽者,不救之症也。狂症多是實熱;產後發狂又是虛熱矣。實熱可瀉火而狂定,虛熱豈可瀉火以定狂哉。然吾以為可救者,正以其亡陽也。亡陽多是氣虛,雖實熱而氣仍虛也,故瀉實熱之火,不可不兼用人參,況產後原是虛症乎。大約亡陽之症,用藥一止汗,便有生機,吾今不去定狂。

先去止汗。方用救陽湯:人參三兩,桑葉三十片,麥冬二兩,元參一兩,青蒿五錢,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,再劑而狂定,不可用三劑也。二劑後即單用人參、麥冬北五味、當歸。川芎調理,自然安也,此方止可救亡陽之急症,而不可據之為治產之神方,蓋青蒿雖補,未免散多於補不過借其散中有補,以祛胃中之火,一時權宜之計。倘多服又恐損產婦氣血矣,所以二劑後,必須改用他方。

妊婦臨月,忽感少陰經風邪,惡寒蜷臥,手足冷者,不治之症也。少陰,腎經也,無論傳經至少陰,與直中入少陰,苟得此症,多不能治。蓋少陰腎經,宜溫而不宜寒,今風寒入之,則命門之火微,而腎宮無非寒氣,勢必子宮亦寒。手足冷者,脾胃寒極之非也。脾胃至於寒極,不死何待。

而吾以為可生者,以胎之未下也,急以溫熱藥救之。方名散寒救胎湯。人參一兩,白朮二兩,肉桂一錢,乾薑一錢,甘草一錢,水煎服,一劑而寒散,不惡寒矣;再劑而手足溫;不蜷臥矣;三劑全愈。夫人參,白朮,所以固氣,肉桂乾薑,所以散寒,甘草和中,亦可已矣。不知肉桂乾薑,雖是散寒。

用之於臨月之時,何愁胎墮。然必竟二味性甚猛烈,得甘草以和之,則二味單去祛腹中之寒,而不去催胎中之子,助人參、白朮以掃除,更有殊功耳,豈漫然而多用之哉。

妊婦臨月,感少陰經症,噁心腹痛,手足厥逆者,不治。亦以寒入腎宮,上侵於心,不獨下浸於腹已也,較上症更重。夫腎水滋心,何以反至克心。蓋腎之真水,心藉之養,腎之邪水,心得之亡。今腎感寒邪,挾腎水而上凌於心,故心腹兩相作痛,手足一齊厥逆。此候至急至危,我將何術以救之。

亦仍治其少陰之邪而已。方用回陽救產湯:人參一兩,肉桂一錢,乾薑一錢,白朮五錢,甘草一錢,當歸一兩,水煎服。此方妙在加當歸。蓋少陰之邪,敢上侵於心者,欺心中之無血也,用當歸以補血,助人參之力以援心,則心中有養,而肉桂。乾薑無非祛寒蕩邪之品,況有白朮、甘草之利腰臍而調心腹乎,自然痛止而逆除矣。

仲景謂子生則可治,用獨參湯以救之,亦救之於生子之後,而非救之於未生子之前也。子未生之前,當急用吾方,子既生之後,當急用仲景方。

產婦臨月,忽感少陰症者,急以人參、白朮大劑溫之,不應則死。此仲景之文也,似乎舍人參、白朮無可救之藥矣。吾以為單用人參、白朮,尚非萬全,苟用人參、白朮不應,急加入附子、肉桂、乾薑,未必不應如響也。吾今酌定一方,名全生救難湯。人參一兩,白朮一兩,附子一錢,甘草五分,水煎服。

可治凡感少陰經之邪者,神效。產婦三四日至六七日,忽然手足蜷臥,息高氣喘,噁心腹痛者,不救。此症蓋感少陰之寒邪,而在內之真陽,逼越於上焦,上假熱而下真寒也。倘治之不得法,有死而已。急用平喘祛寒散:人參二兩,麥冬五錢,肉桂二錢,白朮三兩,吳茱萸五分,水煎服。

二劑喘止,二劑痛止。此方亦補氣反逆之聖藥,祛寒定喘之神方,但服之不如法,往往僨事。必須將藥煎好,俟其微寒而頓服之。蓋藥性熱而病大寒,所謂宜順其性也。

產婦半月後至將滿月,亦患前症,又不可用前方矣,當改用護產湯。人參五錢,茯苓五錢,附子一錢,白朮五錢,當歸一兩、熟地一兩,山茱萸五錢,麥冬五錢,牛膝一錢,水煎服。蓋產婦已產至半月以後與將滿月,不比新產血氣之大虧也。故參可少用,而補陽之中,又可用補陰之劑。有附子以祛寒,何患陰滯而不行哉。

產婦產後,手足青,一身黑,不救。此陰寒之最重,而毒氣之最酷者也。原無方法可以回生,然見其未死而不救,毋寧備一方救之而不生。吾令酌定一方,名開青散黑湯,人參四兩,白朮四兩,附子一錢,當歸一兩。肉桂三錢,水煎服。此方服下,手足之青少退,身不黑,便有生機,否則仍死也。蓋毒深而不可解,寒結而不可開耳。

產後足純青,心下痛,雖較上症少輕,而寒毒之攻心則一,故亦主死。以前方投之,往往多效,不比一身盡黑者之難救也。蓋此症由下而上,一散其下寒,而上寒即解,所以易於奏效。

產後少陰感邪,腎水上泛,嘔吐下利,真陽飛越者,亦死症也。蓋產婦腎水原枯,如何上泛而至嘔吐。不知腎水之氾濫,因腎火之衰微也。火為寒所祛,水亦隨寒而趨。此症犯在平人,尚然難救,況產婦乎。而吾以為可救者,有腎水之存耳。急用補陽之藥,入於補陰之中,引火歸原,水自然下行而不致上泛。

方用補火引水湯:人參五錢,白朮一兩,熟地一兩,山茱萸五錢,茯苓一兩,附子一錢,肉桂三錢,車前子一錢,水煎服。一劑而腎水不氾濫矣。此方火補命門之火,仍於水中補之,故水得火而有歸途,火得水而有生氣,兩相合而兩相成也。

產後四五日,忽感風邪發厥者,死症也。厥症多是熱,而產後發厥,豈有熱之理,是熱亦虛熱也。欲治厥而身虛不可散邪,欲清熱而身虛不可用涼,所以往往難治。謂是死症,而實非盡是死症也。我定一方,名轉厥安產方。當歸一兩,人參一兩,附子一錢,水煎服。一劑即厥定而人生矣。

蓋產後發厥,乃陽氣既虛而陰血文耗,復感寒邪以成之者也。我用人參以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,用當歸以生血於敗瘀未復之後,用附子以祛除外來之邪;故正回而邪散,血生而厥除也。

產後吐蛔蟲者,不治之症也;以胃氣將絕,蟲不能安身耳。夫蛔蟲在人之胃中,大寒不居,太熱亦不居。今產後吐蛔,必在發厥之後,其吐蛔也,必然盡情吐出,非偶然吐一條也,更有成團逐塊而吐出者,真是惡症,吾欲生之何也?正因其吐蛔之尚可生也。蓋人臟既絕,蟲亦寂然,今紛然上吐,是胃中尚有氣以逼迫之,吾安其胃氣,則蟲自定而人可生。

方用安蛔救產湯:人參一兩,白朮一兩,榧子仁一兩,白薇三錢,肉桂一錢,神麯五分,水煎服。二劑而蛔定矣。此方參、術以生胃氣,榧子,白薇、肉桂以殺蟲,所以奏功獨神耳。

產後口吐血膿,又復發斑,此千人中偶一有之。本是不救,然治之得法,亦有不死者。此症蓋因夏月感受暑熱之氣,未及發出,一至生產,而火毒大彰;又因身虛,而火勢猶不能一時盡發,故口吐膿血以妄行,而身生斑點以拂亂也。論理產後不宜用涼藥化斑,然此等症又不得不用涼藥,為權宜之計,吾今酌定一方,名為化火救產湯。

人參五錢,當歸一兩,川芎五錢,麥冬五錢,荊芥三錢,元參一兩,升麻一錢,水煎服,一劑而血膿止,再劑而斑稀,三劑而斑化矣,不可用四劑也。三劑後當改用佛手散,大劑多飲,自然無後患,否則恐有變寒之患。吾方原不大寒。

即變寒而可救,倘從前一見斑,即用黃連解毒之藥,以救一時之急,及至熱退寒生,往往有寒戰而死者,涼藥可輕用乎?故寧可服吾方,以漸退斑而緩降血,不可用霸藥以取快於一時也。

產後患厥陰症,嘔吐,兩脅脹滿者。必便血,不治之症也。蓋傷肝而血乃下行,本無血而又傷血,豈有不死之理。而吾必欲救之,將恃何法乎?正因其便血耳。倘肝受風邪,而不下行。則邪留兩脅,反是腹心之病,今血盡趨大便而出,是肝中之邪散,吾清其大腸之火,似可奏功矣。但產婦宜溫補不宜清理,用涼藥以消其火,非所以救產後之婦也。

不知火之有餘,乃水之不足,大補其水。則火自消歸無有矣。方用平肝救血湯:當歸一兩,川芎五錢,麥冬一兩,三七根末一錢,水煎服。一劑而血止,兩脅之脹滿亦除矣,又何至上嘔食而下便血哉。

產後下利厥逆,躁不得臥,或厥不得止,俱是死症。蓋下利則亡陰,厥逆則亡陽,已是難救,況躁不得臥,是血無以養心矣,而厥更不止,則汗出又無已也,欲不死得乎。我欲於死中求生,舍人參、當歸無別藥也。方名參歸湯。人參二兩,當歸二兩,荊芥一錢,水煎服。用參,歸補氣血以生新,則舊血可止,舊血止而新血益生,自然有血以養心,厥可定而心可安,躁可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