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石室秘錄》~ 卷四(御集)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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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(御集) (6)

1. 堅治法

論注夏

天師曰:堅治者,怠惰不振,用堅藥以堅其氣,或堅其骨也。堅氣者,如人夏月無陰,到三伏之時,全無氣力,悠悠忽忽,惟思睡眠,一睡不足再睡,再睡不足,則懶於語言,或夢遺不已,或夜熱不休者是也。此皆腎水泄於冬天,夏月陽勝,陰無以敵,所以如此。必須峻補其腎水,水足而骨髓充滿,則骨始有力,而氣不下陷矣。

方用熟地一兩,山茱萸四錢,北五味一錢,麥門冬三錢,白芍三錢,當歸二錢,白朮三錢,茯苓一錢,陳皮一錢,生棗仁二錢,芡實三錢,水煎服。方名軟堅湯。得此方妙在純是補陰,而全無堅治之法,然堅之意已寓於中矣。蓋骨空則軟,補其骨中之髓,則骨不堅而堅也。此方之妙,可以治以上之氣軟骨軟,無不全愈,終不必再立堅骨之法也。

此亦有凡小兒十歲以上,十歲以下,天癸水未至,亦有患前症者,豈皆冬不藏精之故耶?而非然也。蓋小兒最不忌口,一見瓜果涼熱之物,盡意飽啖;久則胃氣弱矣,再則脾氣壞矣,又腎氣寒矣,遂至腎水耗去,亦如冬不藏精之症。方又不可全用前方,當以補胃補脾補腎三經為主,不可純用補腎一經之味也。

方用白朮一錢,茯苓一錢,熟地三錢,北五味五分,麥冬一錢,當歸一錢,白芍二錢,陳皮三分,山楂三粒,枳殼二分,人參五分。水煎服。(〔批〕健脾生水湯。)一劑立愈,不必再服也。此方脾肺腎俱為統治,而又平肝木,肝既得養,則心亦泰然。此五臟皆用補劑,而小兒純陽,尤易奏功,不若大人之必須多服也,夏天小兒最宜服一二劑,再無注夏之病。此又堅治之一法,留心兒科者,幸察之。

張公曰:堅治法妙。

華君曰:君多小兒症治。

2. 抑治法

論肺火心火胃火肝火腎水

,天師曰:抑治者,抑之使不旺也。或瀉其肺中之火,或遏其心中之焰,或止其胃中之氣,或平其肝木之盛是也。此四經最多火而最難治。肺經之火,散之則火愈甚,抑之反勝於散之矣。蓋肺經之氣實,則成頑金,頑金非火不煉,然而肺乃嬌臟,終不可以煉法治之,故用抑之之法。方用山豆根一錢,百部一錢,青黛一錢,黃芩一錢,天花粉二錢,桑白皮一錢,水煎服。

(〔批〕養肺湯。)此方專抑肺金之氣。而又不傷氣,則肺金有養,自然安寧。倘全以寒涼之藥降之,則又不可。蓋肺乃嬌臟,可輕治而不可重施,以輕清下降之味少抑其火。則胃氣不升,心火少斂,肺經煅煉,必成完器,又何必用大散之藥哉。

心中之焰,非黃連不可遏,徒用黃連而不如瀉木之品,則火雖暫瀉而又旺。方用黃連一錢,柴胡一錢,白芍三錢,菖蒲一錢,半夏一錢治之。此方用瀉肝之藥多於瀉心,母衰則子自弱,必然之理。設不用瀉木之藥,而純用瀉心之黃連,則黃連性燥,轉動心火,此所以心肝必須同治也。

胃中之氣有餘,必且久變為熱。人以為我能食冷,乃氣之有餘也。我能消食,乃脾之健旺也。我能不畏天寒,此腎之有餘也。誰知胃氣之有餘,本之腎水之不足,一遇風寒襲之,夏暑犯之,非變為消渴之症,必成為痿廢之人。必須平日用大劑六味地黃丸吞服,自然氣餒而火息,胃平而熱除也。

無知世人不信,自號曰強,不肯多服,又託言我不能吞丸藥,下咽則吐,不聽仁人之語,因循不服,及至火病,則日快與我用竹葉石膏湯,晚矣。吾今立一方為湯藥,省其不可吞服丸藥。方用元參三錢,熟地五錢,麥冬三錢,北五味一錢,山茱萸三錢,山藥三錢,丹皮一錢,天花粉八分,水煎服。此方乃平胃火之聖藥,妙在補腎補肺補肝,全不純去平胃。

中州安泰,豈有阻滯抑鬱之理,自然挽輸有路,搬運無虞,上不凌鑠肺金,下不侵克脾土,旁不關害肝木。一方之中,眾美備臻,又何患胃火之上騰哉。至於胃火既旺,或丸藥原有艱難之道,世人不知,予併發明之。蓋人之胃口,雖是胃土主事,其實必得腎水上滋,則水道有路,糧食搬運而無阻隔之虞。

今胃火既盛,水僅可自救於腎宮,又安能上升於咽喉口舌之間,況丸藥又是硬物,原非易得下喉,此所以不肯服,非天性不能服也。如反胃之病,食入反出,非明驗歟。無腎水之人,無食以下喉,猶然吐出,蓋胃中無腎水以潤故耳。彼無腎水衝上,尚不能入於胃中,況又有胃火之盛,無腎水之潤者,無怪乎到口難嚥也。

肝木之盛,抑之之法,必須和解。然和解之中而不用抑之之法,則火愈盛,木愈旺矣。方用白芍五錢,甘草一錢,炒梔子三錢,當歸二錢,白芥子一錢,柴胡一錢,荊芥一錢,澤瀉一錢,水煎服。(〔批〕散風湯。)此方用柴、荊以散肝木之氣。更妙用白芍、梔子以清肝木之火,火去而木衰,此善於抑之也。

張公曰:抑治法,說得如此透闢,不刊之書,益信然也。

腎中之水,有火則安,無火則泛。倘人過於入房,則水去而火亦去,久之水虛而火亦虛,水無可藏之地,則必上泛而為痰矣。治之法,欲抑水之下降,必先使火之下溫,法當仍以補水之中,而用火熱之藥,使水足以制火,而火足以生水,則水火有相得之美也。方用熟地三兩,山茱萸一兩,肉桂三錢,茯苓一兩,北五味一錢,牛膝三錢,水煎服。

一劑而痰即下行,二劑而痰消無跡矣。蓋肉桂乃補腎中火之聖藥。倘止用之以溫命門,水亦可以下降。然而,不補其腎宮之水則腎宮匱乏,水歸而房舍空虛,難以存活,仍然上泛,故必用補水以補火也。方用熟地、山茱,純是補水之藥,而牛膝又是引下之絕品。水有火之溫,又有水之養,又有引導之使。

自安然而無泛上之理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