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石室秘錄》~ 卷二(樂集) 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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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(樂集) (7)

1. 陰治法

論腎虛感寒,水虧夜熱

天師曰:陰治者,病症乃陰氣不足,而陰邪又犯之也。如腎水虛寒,又感寒者;或腎水虧竭,夜熱晝寒是也。此等病,若認作陽症治之,則口渴而熱益熾,必致消盡陰水,吐痰如絮,咳嗽不已,聲啞聲嘶,變成癆瘵。法當峻補其陰。則陰水足而火焰自消,骨髓清泰,上熱餘火俱歸烏有矣。

方用熟地一兩,山茱萸五錢,麥冬五錢,北五味五錢,元參三錢,地骨皮三錢,丹皮一錢,沙參五錢,白芥子一錢,芡實五錢,車前子一錢,桑葉七片,水煎服。(〔批〕安火至聖湯

)此方妙在全用純陰之品,一直竟進腎宮,滋其匱乏,則焦急之形,不上焰於口舌皮毛之際:又加元參、地骨皮、沙參、丹皮之品,少清其骨髓中之內熱,自然陰長陽消,不治陽而自安也,又何必更加柴胡以散之,而邪始去哉。此方乃治陰火自動者神效。若陰寒無火者,又不宜用此方。

當用肉桂一錢,附子一錢,熟地一兩,山茱萸四錢,白朮三錢,人參三錢,柴胡五分,水煎服。(〔批〕祛寒至聖丹。)此方之妙用附、桂祛寒之藥,加之於參、熟補陰之內,使陽得陰而有制,不致奔越沸騰:少加柴胡數分,則陰邪自散,又何必純用麻黃桂枝之類,鑠盡真陰哉;況腎中之火,必得水而後生。以水非邪水,乃真水也。

邪水可以犯心而立死,真水可以救心而長延。蓋陽根於陰,而真陰腎水,實為真陽君相之火之母也。此方中加熟地,山萸,正是此意。(〔批〕妙極)恐人未知,故又表而出之。倘止用附、桂以祛寒,未嘗不效。然而邪去而陰消,必然枯竭。苟或治之不得法。必有亡陽之症矣。

願人加意於水中補火,更於水中去邪也。

張公曰:妙絕之論,發千古所未發,何以再贊高深。然尚有一方以參之。前症乃陰虛火動也,用六味湯似亦相宜;後症乃陰寒無火也,八味湯似亦可用,然而終不及天師二方。蓋治陰之內,即留以治陽;而治陽之中,即藏於補陰也。有貧不能用人參者,用予後方可也。

華君曰:同傳予法無異。

2. 陽治法

論傷寒發斑,中暑火熾,傷暑吐血,陽症,火瀉

天師曰:陽治者,治陽症之病也。陽症甚多,不能概舉,姑舉一二症大者言之。傷寒內發斑,身熱心如火,口渴呼水,氣喘舌燥,揚手出身者是;或中暑熱之氣,大渴飲水,數桶不止,汗如雨下,大喊狂呼,日重夜輕是也。此皆陽火燒焚於胃口,煙騰勢急。威猛不可止遏。皆陽症也。

此時杯水實,不足以勝之,非大劑寒涼,安能撲滅。即以用寒涼撲滅之矣,而余煙斷火,微焰猶存。必得大雨滂沱,屋棟溝渠,無非膏澤,則火氣消亡,門庭可整。此陽症之治,難於陰症也。方用元參三兩,升麻二錢,黃芩一兩,麥冬三兩,防風三錢,天花粉三錢,蘇葉一錢,青黛三錢,生甘草三錢,生地一兩,桑白皮五錢。一劑即消大半,二劑全愈。

(〔批〕滂沱湯)。此方妙在元參為君,不特去其浮游之火,兼能清其胃中之熱,且性又滋潤。發斑雖是火熱不能外越,然亦因胸中水少不足潤。故鬱而不出也,今用元參潤之,則火得潤而難居。況又有黃芩以大涼其胸膈,又加升麻、防風引散其火邪,更佐之麥冬、生地,涼血以清肺氣,自然清肅下行,而中焦之火,盡化為烏有也。

至於中暑之病,亦陽火邪熾也。法用青蒿五錢,石膏五錢,麥冬五錢,半夏一錢,黃連一錢,人參三錢,甘草一錢,茯苓五錢,竹葉五十片,水煎服。(〔批)消暑至神湯。)此方妙在用青蒿去暑,再加二錢香薷,則暑氣自化;用石膏以平瀉其胃中之邪火,邪火一去,胃氣始轉,水能下行,不蓄停於膀胱之內,而散逸於四肢;況又有茯苓導其下行者乎;又慮火氣傷心,復加黃連以救心。人參以救肺。

各臟即安,胃邪必遁,此治陽症之妙法也。

張公曰:妙論出奇不窮。陽症固多,二症最急,故天師特舉之以為法。予再廣之,有二症在焉。一則傷暑中之吐血也。凡人感傷暑氣,忽然吐血傾盆,人皆謂是陰虛。不知陰虛吐血,與陽虛吐血不同。陰虛吐血者,人必安靜,不似陽虛之躁動不寧也。陽症必大熱作渴,欲飲涼水,舌必有刺,不似陰症之口不渴而舌胎滑也。

法當清胃火,不必止其血。方用石膏三錢,青蒿五錢,香薷三錢、荊芥一錢,當歸三錢,人參三錢,水煎服。(〔批〕祛暑止血湯。)此方乃正陽症吐血之神劑也。方中雖有解暑之味,然而補正多於解暑。去香薷一味,實可通治諸陽症之血也。但此方止可用一二劑,即宜改用六味地黃湯,以滋其陰水,水足則陽火自消耳。

一則陽症之火瀉也。完穀不化,飲食下喉即出,一日或瀉十餘次,或瀉數十次,或晝夜瀉數百次,人以為熱也。然而熱之生也何故?生於腎中之水衰不能制火,使胃土關門不守於上下,所以直進而直出也。論其勢之急迫奔崩,似乎宜治其標。然治其標。不能使火之驟降,必須急補腎中之水,使火有可居之地,而後不至於上騰。

方用熟地三兩,山茱萸一兩,車前子一兩,甘草一兩,茯苓一兩,白芍三兩,肉桂三分、水煎服。此方乃補腎之湯,非止瀉之藥也,然而止瀉之妙,捷如桴鼓。蓋腎水一生,腎火即降,頃刻應驗。非好為奇談,而不據實理也。若止作胃虛有火治之,未嘗無功,終不若此之捷。

脾約丸亦佳,安能及此方之神哉。

華君曰:與余同,不必講。

雷公曰:無一論不奇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