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錫純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二、藥物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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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藥物 (13)

1. 26.三七解

三七:味苦微甘,性平(諸家多言性溫,然單服其末數錢,未有覺溫者)。善化瘀血,又善止血妄行,為吐衄要藥。病愈後不至瘀血留於經絡證變虛勞(凡用藥強止其血者,恆至血瘀經絡成血痹虛勞)。兼治二便下血,女子血崩,痢疾下血鮮紅(宜與鴉膽子並用)久不愈,腸中腐爛,浸成潰瘍,所下之痢色紫腥臭,雜以脂膜,此乃腸爛欲穿(三七能化腐生新,是以治之)。為其善化瘀血,故又善治女子癥瘕,月事不通,化瘀血而不傷新血,允為理血妙品。

外用善治金瘡,以其末敷傷口,立能血止疼愈。若跌打損傷,內連臟腑經絡作疼痛者,外敷、內服奏效尤捷,瘡瘍初起腫疼者,敷之可消(當與大黃末等分,醋調敷)。

《本草備要》所謂,近出一種,葉似菊艾而勁厚有歧尖,莖有赤稜,夏秋開花,花蕊如金絲,盤紐可愛,而氣不香,根小如牛蒡,味甘,極易繁衍,云是三七,治金瘡折傷血病甚效者,是劉寄奴非三七也。

三七之性,既善化血,又善止血,人多疑之,然有確實可徵之處。如破傷流血者,用三七末擦之則其血立止,是能止血也;其破處已流出之血,著三七皆化為黃水,是能化血。

【附案】,本邑高姓童子,年十四五歲,吐血甚劇,醫治旬日無效,勢甚危急。倉猝遣人詢方,俾單用三七末一兩,分三次服下,當日服完其血立止。

本莊黃氏婦,年過四旬,因行經下血不止,彼時愚甫弱冠,為近在比鄰,延為診視,投以尋常治血崩之藥不效,病勢浸至垂危。後延鄰村宿醫高××,投以《傅青主女科》中治老婦血崩方,一劑而愈。其方系黃耆當歸各一兩,桑葉十四片,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三錢。後愚用此方治少年女子血崩亦效,惟心中覺熱,或脈象有熱者,宜加生地黃一兩。

奉天王姓少年,素患吐血,經醫調治已兩月不吐矣。而心中發悶,發熱,時覺疼痛,廉於飲食,知系吐血時醫者用藥強止其血,致留瘀血為恙也。為疏方,用滋陰養血健胃利氣之品,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,至二煎仍送服二錢,四劑後又復吐血,色多黑紫,然吐後則悶熱疼痛皆減。知為吉兆,仍與前方,數劑後又吐血一次,其病從此竟愈,此足徵三七化瘀之功也。

乙丑孟夏末旬,愚寢室窗上糊紗一方以透空氣,夜則以窗簾障之。一日寢時甚熱,未下窗簾。愚睡正當窗,醒時覺涼風撲面襲入右腮,因睡時向左側也。至午後右腮腫疼,知因風襲,急服西藥阿斯匹林汗之。乃汗出已透,而腫疼依然。遲至翌晨,病又加劇,手按其處,連牙床亦腫甚,且覺心中發熱。

於斯連服清火、散風、活血消腫之藥數劑。心中熱退,而腫疼仍不少減,手撫之肌膚甚熱。遂用醋調大黃細末屢敷其上,初似覺輕。遲半日仍無效,轉覺其處畏涼。因以熱水沃巾熨之,又見輕。乃屢熨之,繼又無效。因思未受風之先,頭面原覺發熱,遽為涼風所襲,則涼熱之氣凝結不散。

因其中涼熱皆有,所以乍涼之與熱相宜則覺輕,乍熱之與涼相宜亦覺輕也。然氣凝則血滯腫疼,久不愈必將化膿。遂用山甲、皂刺乳香沒藥、粉草、連翹諸藥迎而治之。服兩劑仍分毫無效。浸至其疼徹骨,夜不能眠。躊躇再四,恍悟三七外敷,善止金瘡作疼,以其善化瘀血也。

若內服之,亦當使瘀血之聚者速化而止疼。遂急取三七細末二錢服之,約數分鐘其疼已見輕,逾一句鍾即疼愈強半矣。當日又服兩次,至翌晨已不覺疼,腫亦見消。繼又服兩日,每日三次,其腫消無芥蒂。

丙寅季春,表侄劉××,右腿環跳穴處,腫起一塊,大如掌,按之微硬,皮色不變,繼則漸覺腫處骨疼,日益加重。及愚診視時,已三閱月矣。愚因思其處正當骨縫,其覺骨中作疼者,必其骨縫中有瘀血也。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,分作兩次服下。至三日,骨已不疼。又服數日,其外皮色漸紅而欲腐。

又數日,瘡頂自潰,流出膿水若干,遂改用生黃耆、天花粉各六錢,當歸、甘草各三錢,乳香、沒藥各一錢。連服十餘劑,其瘡自內生肌排膿外出,結痂而愈。按此瘡若不用三七托骨中之毒外出,其骨疼不已,瘡毒內陷,或成附骨疽為不治之證。

今因用三七,不但能托骨中之毒外出,並能化瘡中之毒使速潰膿(若早服三七並可不潰膿而自消),三七之治瘡,何若斯之神效哉!因恍悟愚之右腮腫疼時,其腫疼原連於骨,若不服三七將毒托出,必成骨槽風證無疑也。由此知凡瘡之毒在於骨者,皆可用三七托之外出也。

天津胡氏婦,信水六月未通,心中發熱,脹悶。治以通經之藥,數劑通下少許。自言少腹仍有發硬一塊未消。其家適有三七若干,俾為末,日服四五錢許,分數次服下。約服盡三兩,經水大下,其發硬之塊亦消矣。審斯,則凡人腹中有堅硬之血積,或婦人產後惡露未盡結為癥瘕者,皆可用三七徐消之也。

天津劉××,偶患大便下血甚劇。西醫注射以止血藥針,其血立止。而血止之後,月餘不能起床,身體痠軟,飲食減少。其脈芤而無力,重按甚澀。因謂病家曰:「西人所注射者,流動麥角膏也。其收縮血管之力甚大,故注射之後,其血頓止。然止後宜急服化瘀血之藥,則不歸經之血,始不至凝結於經絡之間為恙。

今但知止血,而不知化血,積之日久必成勞瘵,不僅痠軟減食已也。然此時尚不難治,下其瘀血即愈矣。」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,空心時分兩次服下。服至三次後,自大便下瘀血若干,色紫黑。從此每大便時,必有瘀血隨下。至第五日,所下漸少。至第七日,即不見瘀血矣。

於斯停藥不服。旬日之間,身體復初。由斯觀之,是三七一味即可代《金匱》之下瘀血湯,且較下瘀血湯更穩妥也。

附錄:

山東沂水劉××來函:

仲夏,楊姓女,年七歲,患疳疾兼大便下血,身形羸弱,不思飲食,甚為危險。前所服中西治疳積之藥若干,均無效,來寓求治。後學檢視腹部,其回血管現露,色青微紫,腹脹且疼,兩顴發赤,潮熱有汗,目睛白處有赤絲,口乾不渴,六脈沉數,肌膚甲錯,毛髮焦枯。審證辨脈,知系瘀血為恙也。

躊躇再四,忽憶及向閱《衷中參西錄》,見先生論用三七之特殊功能,歷數諸多奇效,不但善於止血,且更善化瘀血。遂俾用三七研為精粉,每服七分,朝夕空心時各服一次,服至五日,而大便下血愈。又服數日,疳疾亦愈。用三七一味,治愈中、西諸醫不能治之大病,藥性之妙用,真令人不可思議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