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二、藥物 (7)
二、藥物 (7)
1. 10．甘草解
（附：甘草反鰱魚之質疑）
甘草：性微溫，其味至甘。能解一切毒性。甘者主和，故有調和脾胃之功，甘者主緩，故雖補脾胃而實非峻補。炙用則補力較大，是以方書謂脹滿證忌之。若軋末生服，轉能通利二便，消脹除滿。若治瘡瘍亦宜生用，或用生者煎服亦可。仲景有甘草瀉心湯，用連、苓、半夏以瀉心下之痞，即用甘草以保護心主，不為諸藥所傷損也。至白虎湯用之，是借其甘緩之性以緩寒藥之侵下。
白話文：
甘草：性質微溫，味道極甜。能解各種毒性。甜味主導和諧，因此具有調和脾胃的作用。甜味主導緩和，因此雖然能補脾胃，但並非大補。經過炙烤後使用，補益效果較大，因此醫書中提到腹脹滿證忌用。如果研磨成細末生服，反而能通利大小便，消脹除滿。如果治療瘡瘍，也宜生用，或者煎服生甘草亦可。張仲景有「甘草瀉心湯」，用連翹、茯苓、半夏來瀉心下的痞氣，同時用甘草來保護心主，以免被其他藥物損傷。到了「白虎湯」中使用甘草，則是借其甘緩的性質來緩衝寒藥的下行之勢。
通脈湯、四逆湯用之，是借其甘緩之性，以緩熱藥之僭上。與芍藥同用，能育陰緩中止疼，仲景有甘草芍藥湯。與乾薑同用，能逗留其熱力使之綿長，仲景有甘草乾薑湯。與半夏、細辛諸藥同用，能解其辛而且麻之味，使歸和平。惟與大戟、芫花、甘遂、海藻相反，余藥則皆相宜也。
白話文：
在使用通脈湯和四逆湯時，是借用了甘草緩和的性質來緩解熱藥的過度升騰。
與芍藥同用，甘草能養陰緩中止痛，張仲景有「甘草芍藥湯」。
與乾薑同用，甘草能留住乾薑的熱力，讓熱力綿延不絕，張仲景有「甘草乾薑湯」。
與半夏、細辛等藥物同用，甘草能解這些藥物的辛麻之味，讓這些藥物變得平和。
不過，甘草與大戟、芫花、甘遂、海藻等藥物相剋，其他藥物則大多可以與甘草配合使用。
古方治肺癰初起，有單用粉甘草四兩，煮湯飲之者，恆有效驗。愚師其意，對於肺結核之初期，咳嗽吐痰，微帶腥臭者，恆用生粉甘草為細末，每服錢半，用金銀花三錢煎湯送下，日服三次，屢屢獲效。若肺病已久，或兼吐膿血，可用粉甘草細末三錢，浙貝母、三七細末各錢半，共調和為一日之量，亦用金銀花煎湯送下。若覺熱者，可再加玄參數錢，煎湯送服。
皮黃者名粉甘草，性平不溫，用於解毒清火劑中尤良。
白話文：
古醫方治療肺癰的初期，有人單獨服用四兩粉甘草煮湯喝，通常有效。我的老師認為，對於肺結核的早期，咳嗽吐痰，略帶腥臭的患者，經常使用生粉甘草研磨成細末，每次服用半錢，用三錢金銀花煎湯送服，每天服用三次，多次見效。如果肺病持續一段時間了，或者伴有吐膿血的情況，可以用三錢粉甘草細末，半錢浙貝母和半錢三七細末，混合均勻作為一天的用量，同樣用金銀花煎湯送服。如果感覺發燒，還可以再加入幾錢玄參，煎湯服用。
愚擬治霍亂兩方，一為急救回生丹，一為衛生防疫寶丹，二方中皆重用甘草，則甘草之功用可想也。然亦多賴將甘草軋細生用，未經蜜炙、水煮耳。誠以暴病傳染，皆挾有毒氣流行，生用則其解毒之力較大，且甘草熟用則補，生用則補中仍有流通之力，故於霍亂相宜也。至於生用能流通之說，可以事實徵之。
白話文：
我擬定了治療霍亂的兩個方劑，一個叫「急救回生丹」，一個叫「衛生防疫寶丹」。這兩個方劑都大量使用了甘草，可見甘草的作用非同小可。不過，我這裡用的甘草不是經過蜜炙或水煮處理的，而是直接磨成細粉後生用的。因為暴發性傳染病都挾帶著毒氣流行，生甘草的解毒力更強。此外，熟甘草有補益作用，而生甘草雖然也有補益作用，但它還能通利，所以更適合治療霍亂。至於生甘草有通利作用的說法，可以通過實際案例來證明。
【附案】，開原王姓幼童，脾胃虛弱，飲食不能消化，恆吐出，且小便不利，周身漫腫，腹脹大，用生甘草細末與西藥百布聖各等分，每服一錢，日三次，數日吐止便通，腫脹皆消。
白話文：
有一個姓王的幼童，住在開原，脾胃虛弱，吃的東西都不能消化，經常吐出來，而且小便不通，全身水腫，肚子脹大。用生甘草粉末和西藥百布聖，各取等量，每次服用一錢，一天三次。幾天後，嘔吐停止了，小便也通了，水腫都消除了。
鐵嶺友人魏××，其地多甘草，魏××日以甘草置茶壺中當茶葉沖水飲之，旬日其大小便皆較勤，遂不敢飲。後與愚覿面，為述其事，且問甘草原有補性，何以通利二便？答曰：「甘草熟用則補，生用則通，以之置茶壺中雖沖以開水，其性未熟，仍與生用相近故能通也。」
白話文：
鐵嶺的朋友魏××，那裡有許多甘草，魏××每天把甘草放在茶壺裡當茶葉沖水喝。大概十天以後，他發現自己大便小便都變得多起來，於是就不敢喝了。後來他和愚生見面，把這件事告訴我，同時問我：甘草本來具有滋補的作用，為什麼喝了會使大便小便都變多呢？我回答說：甘草熟用就有滋補的作用，生用就會使大便小便變多。他把甘草放在茶壺裡，雖然用開水沖泡，但甘草的特性還沒有完全熟化，所以還是接近生用的狀態，所以會使大便小便變多。
門生李××言，曾有一孺子患腹疼，用暖臍膏貼之，後其貼處潰爛，醫者謂多飲甘草水可愈。復因飲甘草水過多，小便不利，身腫腹脹，再延他醫治之，服藥無效。其地近火車站，火車恆裝卸甘草，其姊攜之拾甘草嚼之，日以為常，其腫脹竟由此而消。觀此，則知甘草生用、熟用，其性竟若是懸殊，用甘草者，可不於生、熟之間加之意乎？
白話文：
學生李某說，有一個小孩肚子疼，用暖臍膏貼敷，後來貼的地方潰爛了。醫生說多喝甘草水可以治癒。結果因為喝了過多的甘草水，導致小便不通，身體浮腫腹脹。又找了別的醫生治療，服藥無效。後來，發現那地方靠近火車站，火車常常裝卸甘草，他姐姐帶著他撿甘草來嚼，日復一日，他的浮腫腹脹竟然因此消除了。從這件事可以看出，甘草生用和煮熟用，它的性質竟如此懸殊。使用甘草時，不可不在生、熟之間多加註意啊！
2. 附：甘草反鰱魚之質疑
近閱《遁園醫案》（長沙蕭琢如著）載鰱魚反甘草之事。謂當遜清末葉，醫士顏××篤實人也，一日告余，曾在某邑為人治病，見一奇案，令人不解。有一農家人口頗眾，冬月塘涸取魚，煮食以供午餐，丁壯食魚且盡，即散而赴工。婦女童稚數人復取魚烹治佐食。及晚，有一婦初覺飽悶不適，臥床歇息，眾未介意。
白話文：
最近看到《遁園醫案》（長沙的蕭琢如所著）記載了鰱魚反甘草的事情。據說是在清朝末年，有一個名叫顏××的醫生，是一位非常踏實的人。有一天他告訴我，他曾經在某個鄉鎮為人治病，碰到了個奇特的案例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有一個農家，人口眾多。冬天的時候，池塘乾枯了，就把裡面的魚撈起來，煮了作為午餐。家中的男丁把魚吃得差不多了，就散去了，準備去幹活。婦女和小孩又取了些魚來烹煮，做成配菜。到了晚上，有一個婦女突然感到腹脹不適，於是躺在牀上休息。家人並未在意。
次日呼之不起，審視則已僵矣。舉家驚訝，莫明其故。再四考查，自進午餐後並未更進他種食物，亦無纖芥事故，乃取前日烹魚之釜細察視之，除魚汁骨肉外，惟存甘草一條約四五寸許。究問所來，據其家婦女云，小孩啼哭每以甘草與食，釜中所存必系小兒所遺落者。又檢所烹之魚，皆系鰱魚，並非毒物。
白話文：
第二天叫他，他卻醒不來。檢查後，發現他已經僵硬了。全家人大驚失色，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。經過仔細調查，發現從他進午餐後，再沒有吃過其他食物，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。於是，大家就拿前一天煮魚的鍋仔細檢查，除了魚湯、魚骨和魚肉外，只發現一根大約四五寸長的甘草。詢問甘草的來源，家裡的婦女說，小孩啼哭的時候，他們經常會給小孩甘草吃，鍋子裡剩下的甘草一定是小孩遺落的。同時，他們還檢查了所煮的魚，都是鰱魚，並不是有毒的魚類。
且甘草亦並無反鰱魚之說，矧同食者若干人，何獨一人偏受其災。頃刻鄰里咸集。又久之，其母家亦至。家人據實以告眾，一少年大言於眾曰：「甘草鰱魚同食斃命，千古無此奇事，豈得以謊言搪塞？果爾，則再用此二物同煮，與我食之。」言已，即促同來者照辦，並親自手擎二物置釜中。
白話文：
說甘草會和鰱魚相剋而導致死亡的說法根本不存在，何況許多人都同時食用這兩種食物，怎麼偏偏他一個人會中毒呢？一會兒工夫，鄰居們都趕來了。過了好久，他母親那邊的親人也來了。家人把實際情況告訴了大家，這時一個年輕人對大家大聲說道：「甘草和鰱魚一起吃會致死，這是千古以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，怎麼能用謊話搪塞呢？如果是這樣，那麼就再用這兩種東西一起煮，給我吃。」說完，他就催促他的同伴照辦，並親自用手把這兩種東西放進鍋裡。
烹熟，取盤箸陳列席間，旁人疑阻者輒怒斥之，即席大啖，並笑旁觀者愚闇膽怯。屆晚間固無甚痛苦，亦無若何表示，至次晨則僵臥不起矣。由斯其母家嫌疑解釋。按鰱魚為常食之物，甘草又為藥中常用之品，苟此二物相反，疏方用甘草時即當戒其勿食鰱魚。
白話文：
將魚煮熟，盛放在盤中，擺放在餐桌上。旁邊有人懷疑並阻止他吃魚，他就生氣地斥責對方，當場大口吃著魚，還嘲笑旁觀者愚蠢膽小。到了晚上，他並沒有什麼痛苦，也沒有什麼異常表現，但到了第二天早上，他就僵硬地躺著起不來了。因此，他的母家懷疑是這道菜出了問題。根據藥典記載，鰱魚是常見的食材，甘草也是藥物中常用的成分。如果這兩種東西相剋，那麼在開具藥方時使用甘草時就應該提醒患者不要吃鰱魚。
3. 11．硃砂解
硃砂：味微甘性涼，為汞五硫一化合而成。性涼體重，故能養精神、安魂魄、鎮驚悸、熄肝風；為其色赤入心，能清心熱，使不耗血，故能治心虛怔忡及不眠；能消除毒菌，故能治暴病傳染、霍亂吐瀉；能入腎導引腎氣上達於心，則陰陽調和，水火既濟，目得水火之精氣以養其瞳子，故能明目；外用之，又能敷瘡瘍疥癩諸毒。
白話文：
硃砂：味道略甘，性質涼，是汞與硫化合而成。因其性質涼且質重，所以可以滋養精神、安撫魂魄、鎮定驚悸、平息肝風；而且由於它的顏色是紅色，能入心，可以清心熱，使心血不耗損，所以可以治療心虛引起的心悸和失眠；此外，它還能消除病毒，所以可以治療瘟疫、霍亂和腹瀉；它能進入腎臟並引導腎氣上升到心臟，從而達到陰陽調和，水火既濟，眼睛得到水火精氣的滋養，所以可以明目；外用可以敷在瘡瘍、疥癩等各種毒瘡上。
鄒潤安曰：凡藥所以致生氣於病中，化病氣為生氣也。凡用藥取其稟賦之偏，以救人陰陽之偏勝也。是故藥物之性，未有不偏者。徐洄溪曰：藥之用，或取其氣，或取其味，或取其色，或取其形，或取其質，或取其性情，或取其所生之時，或取其所成之地。愚謂：丹砂，則取其質與氣與色為用者也。
白話文：
鄒潤安說：所有藥物都是為了將生氣帶入病中，將病氣轉化為生氣。使用藥物時，根據藥物的偏性來矯正人體陰陽氣血的偏盛偏衰。因此，藥物的藥性沒有不偏的。
徐洄溪說：使用藥物時，可以根據藥物的氣味、味道、顏色、形狀、質地、性質、生長時間或產地來選擇。
我認為：丹砂是一種以其質地、氣味和顏色為主要功效的藥物。
質之剛是陽，內含汞則陰氣之寒是陰，色純赤則陽，故其義為陽抱陰，陰承陽，稟自先天，不假作為。人之有生以前，兩精相搏即有神，神依於精乃有氣，有氣而後有生，有生而後知識具以成其魂，鑑別昭以成其魄，故凡精氣失其所養，則魂魄遂不安，欲養之安之，則舍陰陽緊相抱持，密相承接之丹砂又奚取乎？然謂主身體五臟百病，養精神，安魂魄，益氣明目何也？夫固以氣寒，非溫煦生生之具，故僅能於身體五臟百病中，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耳。若身體五臟百病中，其不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者，則不必用丹砂也。
白話文：
剛硬的質地是陽性，含有水銀則寒冷的陰氣是陰性，顏色純紅則為陽性，所以它的意義是陽中帶陰，陰承陽，這是從出生前就有的，不用人工製造。人出生之前，兩個精子結合就有神，神依附於精就有氣，有了氣纔有了生命，有了生命後才具備知識，形成了魂，辨別事物的能力形成了魄。因此，凡是精氣失去滋養，魂魄就不安寧，想要讓它們安寧，除了緊緊相擁、緊密相連的水銀，還能有什麼呢？
然而，說它能主治身體五臟百病，滋養精神，安撫魂魄，增強氣血，明亮眼睛，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寒氣不能產生溫暖滋生的作用，所以它只能在身體五臟百病中，滋養精神、安撫魂魄、增強氣血、明亮眼睛。而對於身體五臟百病中，不一定要滋養精神、安撫魂魄、增強氣血、明亮眼睛的，則不必使用水銀。
血脈不通者，水中之火不繼續也，煩滿消渴者，火中之水失滋澤也，中惡腹痛陰陽不相保抱，邪得乘間以入，毒氣疥瘻諸瘡，陽不畜陰而反灼陰，得惟藥之陽抱陰，陰涵陽者治之，斯陽不為陰賊，陰不為陽累，諸疾均可已矣。按此為鄒氏釋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文，可謂精細入微矣。
白話文：
當血脈不通時，猶如水火不相濟；煩躁口渴，則是火中無水滋潤；中邪腹痛是陰陽失衡，邪氣趁虛而入；毒瘡疥瘻是由於陽氣不能包容陰氣，反而灼傷陰氣所致。因此，只要用溫陽補陰、陰陽互補的藥物來治療，就能防止陽氣欺凌陰氣，陰氣拖累陽氣，這樣一來，各種疾病都可以痊癒。這是鄒氏對《神農本草經》的精闢解讀，可說是入微至深。
【附案】，壬寅秋月，霍亂流行。友人毛××之侄，受此證至垂危，衣冠既畢，舁之床上。毛××見其仍有微息，遂研硃砂錢許，和童便灌之，其病由此竟愈。
白話文：
備註：
在壬寅年的秋天，霍亂流行。我朋友毛某某的侄子染上了這種病，奄奄一息，已經穿戴整齊，準備移至牀上等死。毛某某發現他還有一絲氣息，於是研磨了一錢硃砂，用童尿調和，灌進了他的嘴裡。他的病情因此痊癒。
一女子得霍亂至垂危，醫者辭不治，時愚充教員於其處，求為診治，亦用藥無效。適有搖鈴賣藥者，言能治此證，亦單重用硃砂錢許，治之而愈。愚從此知硃砂善化霍亂之毒菌。至己未在奉天擬得急救回生丹、衛生防疫寶丹兩方，皆重用硃砂，治愈斯歲之患霍亂者不勝紀，傳之他省亦救人甚夥，可徵硃砂之功效神奇矣。
然須用天產硃砂方效，若人工所造硃砂（色紫成大塊作錠形者，為人工所造硃砂），止可作顏料用，不堪入藥。
白話文：
一個女子得了霍亂，危在旦夕，醫生都不肯治療。當時我在那兒當老師，請求幫她診治，也用了藥，但沒有效果。剛好有搖鈴賣藥的人，說他能治這種病，而且只用了一枚銅錢的硃砂，結果治癒了。從此，我瞭解到硃砂能化解霍亂的細菌。到了己未年在奉天，我配製了「急救回生丹」和「衛生防疫寶丹」兩個藥方，裡面都大量使用硃砂。在這一年的霍亂疫情中治癒了無數人，傳到其他省份後也救了很多人。這證明瞭硃砂的神奇功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