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
1. (二十七)治瘧疾方
2. 加味小柴胡湯
治久瘧不愈,脈象弦而無力。
柴胡(三錢),黃芩(二錢),知母(三錢),潞參(三錢),鱉甲(三錢,醋炙),清半夏(二錢),常山(錢半,酒炒),草果(一錢),甘草(一錢),酒麴(三錢),生薑(三錢),大棗(兩枚,捭開)
瘧初起者減潞參、鱉甲。熱甚者,加生石膏五六錢或至一兩。寒甚者,再加草果五分或至一錢。(神麯皆發不好故方中用酒麴)
瘧邪不專在少陽,而實以少陽為主,故其六脈恆露弦象。其先寒者,少陽之邪外與太陽並也,其後熱者,少陽之邪內與陽明並也。故方中用柴胡以升少陽之邪,草果、生薑以祛太陽之寒,黃芩、知母以清陽明之熱。又瘧之成也,多挾痰挾食,故用半夏、常山以豁痰,酒麴以消食也。
用人參,因其瘧久氣虛,扶其正即所以逐邪外出。用鱉甲者,因瘧久則脅下結有痞積(方書名瘧母實由肝脾脹大),消其痞積,然後能斷瘧根株。用甘草、大棗者,所以化常山之猛烈而服之不至瞑眩也。
或問:葉天士醫案,其治瘧之方,多不用柴胡。其門人又有根傳之說,謂不宜用柴胡治瘧。若誤用之,實足僨事。其說果可信乎?答曰:葉氏當日聲價甚高,瘧原小疾,初起之時,鮮有延之診治者。迨至瘧久,而虛證歧出,恆有瘧邪反輕,而他病轉重,但將其病之重者治愈,而瘧亦可隨愈,此乃臨證通變之法,非治瘧之正法也。至於病在厥陰,亦有先寒後熱,出汗少愈,形狀類瘧之證。
此係肝氣虛極將脫,若誤認為瘧,用柴胡升之,凶危立見。此當重用山萸肉,以斂而補之,是以《神農本草經》山茱萸,亦主寒熱也。葉氏門人所謂,誤用柴胡足僨事者,大抵指此類耳。
或問:葉氏治瘧,遇其人陰虛燥熱者,恆以青蒿代柴胡。後之論者,皆贊其用藥,得化裁通變之妙。不知青蒿果可以代柴胡乎?答曰:瘧邪伏於脅下兩板油中,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。柴胡之力,能入其中,升提瘧邪透膈上出,而青蒿無斯力也。若遇陰虛者,或熱入於血分者,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。
若遇燥熱者,或熱盛於氣分者,不妨多用清燥散火之藥佐之。曾治一人,瘧間日一發,熱時若燔,即不發瘧之日,亦覺心中發熱,舌燥口乾,脈象弦長(凡瘧脈皆弦)重按甚實,知其陽明火盛也。投以大劑白虎湯,加柴胡三錢。服後頓覺心中清爽,翌晨瘧即未發。又煎前劑之半,加生薑三錢,服之而愈。
又嘗治一人得溫病,熱入陽明之府,舌苔黃厚,脈象洪長,又間日一作寒熱,此溫而兼瘧也。然其人素有鴉片嗜好,病雖實,而身體素虛。投以拙擬白虎加人參以麥冬代知母、山藥代粳米湯,亦少加柴胡,兩劑而愈。
西人治瘧,恆用金雞納霜,於未發瘧之日,午間、晚間各服半瓦,白糖水送下。至翌晨又如此服一次,其瘧即愈。
方書謂冬冷多溫病,夏熱多瘧疾。此言冬日過冷,人身有伏寒,至春隨春陽化熱,即多成溫病;夏日過熱,人身有伏暑,至秋為薄寒所激發,即多生瘧疾也。丁卯季夏,暑熱異常,京津一帶因熱而死者甚多,至秋果多瘧疾。服西藥金雞納霜亦可愈,而愈後恆屢次反復。姻家王姓少年,寄居津門,服金雞納霜愈瘧三次後,又反復。
連服前藥數次,竟毫無效驗。診其脈,左右皆弦長有力。夫弦為瘧脈,其長而有力者,顯繫有伏暑之熱也。為開白虎湯方,重用生石膏二兩,又加柴胡、何首烏各二錢,一劑而瘧愈。恐未除根,即原方又服一劑,從此而病不反復矣。此方用白虎湯以解伏暑,而又加柴胡、何首烏者,凡外感之證其脈有弦象者,必兼有少陽之病,宜用柴胡清之;而外邪久在少陽,其經必虛,又宜用何首烏補之。二藥並用,一扶正,一逐邪也。
少陽與陽明並治,是以伏暑愈而瘧亦隨愈也。
白話文:
標題:[加味小柴胡湯]
內容:用於治療長期瘧疾未能痊癒,脈象呈弦狀且無力的情況。
藥材用量如下:
- 柴胡(9克)
- 黃芩(6克)
- 知母(9克)
- 黨參(9克)
- 鱉甲(9克,醋炒)
- 清半夏(6克)
- 常山(4.5克,酒炒)
- 草果(3克)
- 甘草(3克)
- 酒麴(9克)
- 生薑(9克)
- 大棗(2枚,掰開)
瘧疾初期可減去黨參和鱉甲。熱症嚴重時,可加生石膏15到30克,甚至可達60克。寒症嚴重時,可再加草果0.5到1克。
瘧疾邪氣並非僅限於少陽經,但少陽經是主要的戰場,因此六脈常呈現弦象。初期的寒症,是因爲少陽邪氣與太陽經並存;後期的熱症,是因爲少陽邪氣與陽明經並存。方中使用柴胡提升少陽邪氣,草果和生薑祛除太陽經的寒氣,黃芩和知母清除陽明經的熱氣。另外,瘧疾往往伴隨痰溼和飲食積滯,因此使用半夏和常山化痰,酒麴助消化。
使用人參是因爲長期瘧疾導致氣血虛弱,通過扶正來驅邪。使用鱉甲是因爲長期瘧疾在脅下形成痞積(中醫文獻稱爲瘧母,實爲肝脾腫大),消除痞積才能徹底斷絕瘧疾的根源。使用甘草和大棗是爲了緩和常山的強烈作用,避免服用後出現眩暈不適。
有人問:葉天士的醫案中,治療瘧疾的方子大多不用柴胡,他的門人也有傳說是不應用柴胡治療瘧疾,誤用的話會壞事。這種說法可信嗎?回答是:葉天士當時名聲很高,瘧疾原本是小病,初期很少有人請他診治。等到瘧疾長期不愈,虛證開始出現,常常見到瘧邪反而減輕,其他病症加重。此時只要治療最嚴重的病症,瘧疾也可能隨之痊癒,這是臨證變化的方法,並非治療瘧疾的標準方法。至於病在厥陰經,也有先寒後熱,出汗稍愈,症狀類似瘧疾的情況。
這種情況是肝氣極度虛弱即將耗盡,如果誤認爲瘧疾,使用柴胡提升,則立即出現危險。這時應重用山茱萸收斂並補充,這也是爲什麼《神農本草經》中記載山茱萸主治寒熱的原因。葉天士的門人所說的誤用柴胡會壞事,大概是指這類情況。
有人問:葉天士治療瘧疾,遇到陰虛燥熱的人,常用青蒿代替柴胡。後來的評論者都讚賞他用藥得當,懂得變化。但不知道青蒿真的可以替代柴胡嗎?回答是:瘧疾邪氣潛伏在脅下的脂肪組織中,這裏是足少陽經的大都會。柴胡的力量能夠深入其中,提升瘧疾邪氣透膈而出,而青蒿沒有這樣的力量。如果遇到陰虛者,或者熱邪進入血分,不妨多用滋陰涼血的藥物輔助。
如果遇到燥熱者,或者熱邪在氣分旺盛,不妨多用清燥散火的藥物輔助。曾經治療過一個人,每隔一天發作一次瘧疾,發熱時如同火燒,即使不發瘧疾的日子,也感到心中發熱,舌燥口乾,脈象弦長(所有瘧疾的脈象都是弦脈),重按非常堅實,知道他是陽明火旺。給予大劑量的白虎湯,加柴胡9克。服用後立刻感到心中清爽,第二天早晨瘧疾就沒有發作。再次煎煮前劑的一半,加生薑9克,服用後痊癒。
也曾治療過一個人得了溫病,熱邪進入陽明腑,舌苔黃厚,脈象洪長,每隔一天就出現寒熱交替,這是溫病併發瘧疾。然而這個人平時有吸鴉片的習慣,雖然病情確實,但身體一向虛弱。給予我擬的白虎湯加人參,以麥冬代替知母,山藥代替粳米,也少量加入柴胡,兩劑後痊癒。
西方人治療瘧疾,常使用奎寧霜,在未發瘧疾的日子,中午和晚上各服半瓦,用白糖水送下。到第二天早上再這樣服一次,瘧疾就會痊癒。
醫學書籍說冬天寒冷多溫病,夏天炎熱多瘧疾。這表示冬天過於寒冷,人體內有潛藏的寒氣,到了春天隨春陽轉化爲熱,容易引發溫病;夏天過於炎熱,人體內有潛藏的暑氣,到了秋天受到輕微的寒氣激發,容易產生瘧疾。丁卯年夏季,暑熱異常,京津一帶因爲熱而死亡的人很多,到了秋天果然瘧疾增多。服用西藥奎寧霜也能治癒,但痊癒後常常反覆。親戚家的王姓少年,住在天津,服用奎寧霜治癒瘧疾三次後,又反覆。
連續服用前面的藥幾次,竟然毫無效果。診察他的脈象,左右手都呈弦長有力。弦脈是瘧疾的脈象,而長且有力,明顯是體內有潛藏的暑熱。開了白虎湯方,重用生石膏60克,又加柴胡、何首烏各6克,一劑後瘧疾痊癒。擔心沒有根除,按照原方再服一劑,從此疾病不再反覆。這個方子用白虎湯來解除潛藏的暑熱,同時加柴胡、何首烏,凡是外感病證脈象有弦象的,必定伴有少陽病,應該用柴胡清除;而外邪長期在少陽經,經絡必然虛弱,應該用何首烏補養。兩藥合用,一是扶正,一是驅邪。
同時治療少陽和陽明,因此潛藏的暑熱治癒,瘧疾也隨之痊癒。
3. (二十八)治氣血鬱滯肢體疼痛方
4. 1.升降湯
治肝鬱脾弱,胸脅脹滿,不能飲食。宜與論肝病治法參看。
野臺參(二錢),生黃耆(二錢),白朮(二錢),廣陳皮(二錢),川厚朴(二錢),生雞內金(二錢,搗細),知母(三錢),生杭芍(三錢),桂枝尖(一錢),川芎(一錢),生薑(二錢)
世俗醫者,動曰平肝,故遇肝鬱之證,多用開破肝氣之藥。至遇木盛侮土,以致不能飲食者,更謂伐肝即可扶脾。不知人之元氣,根基於腎,而萌芽於肝。凡物之萌芽,皆嫩脆易於傷損,肝既為元氣萌芽之臟,而開破之若是,獨不慮損傷元氣之萌芽乎?《內經》曰「厥陰(肝經)不治,求之陽明(胃經)」,《金匱》曰「見肝之病,當先實脾」。
故此方,惟少用桂枝、川芎以舒肝氣,其餘諸藥,無非升脾降胃,培養中土,俾中宮氣化敦厚,以聽肝氣之自理。實竊師《內經》求之陽明,與《金匱》當先實脾之奧旨耳。
按:,「見肝之病,當先實脾」二句,從來解者,謂肝病當傳脾,實之所以防其相傳,如此解法固是,而實不知實脾,即所以理肝也。兼此二義,始能盡此二句之妙。
一媼,年近六旬。資稟素弱,又兼家務勞心,遂致心中怔忡,肝氣鬱結,胸腹脹滿,不能飲食,舌有黑苔,大便燥結,十數日一行。廣延醫者為治,半載無效,而羸弱支離,病勢轉增。後愚診視,脈細如絲,微有弦意,幸至數如常,知猶可治。遂投以升降湯,為舌黑便結,加鮮地骨皮一兩,數劑後,舌黑與便結漸愈,而地骨皮亦漸減。至十劑病愈強半,共服百劑,病愈而體轉健康。
白話文:
【升降湯】
適用於肝氣鬱結、脾氣虛弱,症狀包括胸脅脹滿,食慾不振。建議配合肝病的治療原則一起參考。
藥材包含:西洋參、黃耆、白朮、陳皮、厚朴、雞內金(需研磨細)、知母、杭白芍、桂枝尖、川芎、薑片。
一般醫生常說要平肝,遇到肝氣鬱結的情況時,通常會使用破肝氣的藥物。對於肝氣過盛影響脾胃功能,進而無法正常飲食的情況,他們更傾向於認為只要抑制肝氣就能提振脾氣。然而,他們忽略了人體的元氣根本在腎臟,而發源於肝臟。所有事物在萌芽階段都是脆弱易損的,肝臟作為元氣萌芽的器官,如果過度破壞,難道不會傷害到元氣的萌芽嗎?《黃帝內經》提到「厥陰(肝經)不治,應尋求陽明(胃經)的調節」,《金匱要略》則說「看到肝病,應先強化脾臟」。
因此,本處方僅使用少量桂枝、川芎來疏導肝氣,其他藥物主要功能在於提升脾氣、降低胃氣,滋養中焦,使中焦的氣化功能更加厚實,藉此讓肝氣自然得到調整。這正是遵循《內經》與《金匱》中的精華思想,即通過調理胃經來治療肝經疾病,以及強化脾臟以預防肝病的傳播。
進一步解釋「看到肝病,應先強化脾臟」這句話,傳統上被理解為肝病可能傳播到脾臟,強化脾臟是為了防止這種傳播。這樣的解釋固然正確,但實際上強化脾臟本身就是調理肝臟的一種方式。綜合這兩層意義,才能完全領悟這兩句話的精髓。
舉例來說,有一位六十歲的老婦人,自身體質較弱,加上長期操勞家務,導致心悸、肝氣鬱結、胸腹脹滿,食慾不佳,舌頭上有黑色舌苔,且大便乾硬,每十幾天才排便一次。她曾請過多位醫生治療,但半年來病情毫無改善,反而越來越瘦弱,病情加重。後來,我為她診斷,發現脈搏細弱如絲,略帶弦象,幸運的是脈搏頻率正常,判斷仍有治療希望。於是,我給她服用「升降湯」,並因應她舌黑、便祕的問題,額外添加一兩的新鮮地骨皮。數劑後,舌黑與便祕的症狀逐漸好轉,地骨皮的用量也逐漸減少。到了第十劑,病情已改善超過一半;總計服用了一百劑,不僅病情痊癒,身體狀況也變得更健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