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五、醫案 (88)
五、醫案 (88)
1. 3．懷妊得溫病兼痰喘
天津董姓婦，年三十四歲，懷妊，感受溫病兼有痰作喘。
病因，受妊已逾八月，心中常常發熱。時當季春，喜在院中乘涼，為風襲遂成此證。
證候，喘息有聲，呼吸迫促異常，晝夜不能少臥，心中煩躁。舌苔白厚欲黃。左右寸脈皆洪實異常，兩尺則按之不實，其數八至。大便乾燥，小便赤澀。
診斷，此證前因醫者欲治其喘，屢次用麻黃髮之。致其元氣將脫，又兼外感之熱已入陽明。其實熱與外感之氣相併上衝，是以其脈上盛下虛，喘逆若斯迫促，脈七至即為絕脈，今竟八至恐難挽回。欲辭不治而病家再三懇求，遂勉為擬方。以清其熱，止其喘，挽救其氣化之將脫。
處方，淨萸肉（一兩），生懷地黃（一兩），生龍骨（一兩搗碎），生牡蠣（一兩搗碎）
將四味煎湯，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，遲五點鐘若熱猶不退。
煎渣再服，仍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。
復診，服藥頭煎次煎後，喘愈強半，遂能臥眠，迨至黎明胎忽滑下，且系死胎。再診其脈較前更數，一息九至，然不若從前之滑實，而尺脈則按之即無。其喘似又稍劇，其心中煩躁依舊，且覺怔忡，不能支持。此乃肝腎陰分大虧，不能維繫陽分而氣化欲渙散也。當峻補肝腎之陰兼清外感未盡之餘熱。
處方，生懷山藥（六兩），玄參（兩半），熟雞子黃（六個捻碎），真西洋參（二錢搗為粗末）
先將山藥煎十餘沸，再入玄參、雞子黃煎湯一大碗，分多次徐徐溫飲下。每飲一次，送服洋參末少許，飲完再煎渣取湯接續飲之，洋參末亦分多次送服，勿令餘剩。
三診，翌日又為診視，其脈已減去三至為六至，尺脈按之有根，知其病已回生。問其心中已不怔忡，惟其心中猶覺發熱，此非外感之熱，乃真陰未復之熱也。當純用大滋真陰之品以復其陰。
處方，玄參（三兩），生懷山藥（兩半），當歸（四錢），真西洋參（二錢搗為粗末）
將前三味共煎湯一大碗，分多次溫飲下。每飲一次送服洋參末少許。
四診，前方服一劑，心中已不覺熱，惟腹中作疼，問其惡露所下甚少，當系瘀血作疼。治以化瘀血之品，其疼當自愈。
處方，生懷山藥（一兩），當歸（五錢），懷牛膝（五錢），生雞內金（二錢黃色的搗），桃仁（二錢），紅花（錢半），真西洋參（二錢搗為粗末）
將前六味共煎湯一大盅，送服洋參末一半，至煎渣服時再送服餘一半。
效果，前方日服一劑，服兩日病遂全愈。
或問，他方用石膏皆與諸藥同煎，此證何以獨將石膏為末送服？答曰：石膏原為石質重墜之品，此證之喘息迫促，呼吸惟在喉間，分毫不能下達，幾有將脫之勢。石膏為末服之，欲借其重墜之力以引氣下達也。且石膏末服，其退熱之力一錢可抵半兩，此乃屢經自服以試驗之。而確能知其如斯，此證一日服石膏末至六錢，大熱始退。若用生石膏三兩，同諸藥煎湯，病家將不敢服，此為救人計，不得不委曲以行其術也。
白話文：
[3．懷孕期間得了溫病且伴有痰喘]
天津有位董姓婦人，三十四歲，懷孕期間，感染了溫病，並伴隨有痰和喘息的症狀。
病因，她懷孕已經超過八個月，經常感到心口發熱。在春天的時候，她喜歡在院子裡乘涼，不幸被風吹襲，因此導致了這個病情。
症狀，她喘息時有聲音，呼吸異常急促，晝夜無法安睡，心情煩躁。舌頭上的苔呈白厚趨向黃色。左右手的脈象都顯示出異常的洪實，雙腳的脈象則是輕按即無，心跳頻率達到每分鐘八跳。大便乾燥，小便顏色深紅且排尿困難。
診斷，這病症先前醫生為了治療她的喘息，多次使用了麻黃，導致她的元氣幾乎耗盡，加上外部感染的熱度已經進入了陽明經。事實上，體內的熱度和外部感染的氣息相互作用，使得她的脈象上部旺盛而下部虛弱，喘息急促。如果脈搏每分鐘七跳即為絕脈，現在竟然達到每分鐘八跳，恐怕很難挽回。雖想拒絕治療，但病人一家再三請求，於是勉力開方，以清熱、止喘，並挽救即將脫離的氣化。
處方，淨萸肉(一兩)，生懷地黃(一兩)，生龍骨(一兩，搗碎)，生牡蠣(一兩，搗碎)
將以上四種藥材煎湯，配以生石膏細末三錢服用。如果五小時後熱度仍未退，則再次服用煎好的藥渣，同樣配以生石膏細末三錢。
二次診療，服用藥物後，她的喘息減輕了一半，能夠入睡。然而，到了天亮，胎兒突然滑落，而且是一個死胎。再檢查她的脈象，比之前更快，每分鐘九跳，但不再像以前那麼滑實，腳的脈象則是一按即無。她的喘息似乎更嚴重，心裡的煩躁依然存在，並且感到心悸，身體無法支撐。這是肝腎的陰分大量虧損，無法維持陽分，氣化快要散失的跡象。應該大力補充肝腎的陰分，同時清除外部感染殘留的熱度。
處方，生懷山藥(六兩)，玄參(兩半)，熟雞蛋黃(六個，捻碎)，真西洋參(二錢，搗成粗末)
先將山藥煮沸十次，再加入玄參、雞蛋黃，煎一大碗湯，分多次緩慢溫飲。每次飲用時，配以少量西洋參末，飲完後再次煎煮藥渣，繼續飲用，西洋參末亦分多次服用，不要剩下。
第三次診療，第二天再次檢查，她的脈搏減少了三跳，每分鐘六跳，腳的脈象有根，知道她的病態已經有所改善。問她心裡是否還感到心悸，她說心裡還是覺得發熱，這不是外部感染的熱度，而是真陰尚未恢復的熱度。應該純粹使用滋補真陰的藥物來恢復陰分。
處方，玄參(三兩)，生懷山藥(兩半)，當歸(四錢)，真西洋參(二錢，搗成粗末)
將前三種藥材煎一大碗湯，分多次溫飲。每次飲用時，配以少量西洋參末。
第四次診療，服用前面的藥方一劑後，她的心裡已經不再感到熱，只是肚子有些疼痛。問她產後排出的血液很少，可能是因為瘀血導致的疼痛。用化瘀血的藥物治療，疼痛應該會消失。
處方，生懷山藥(一兩)，當歸(五錢)，懷牛膝(五錢)，生雞內金(二錢，黃色的，搗碎)，桃仁(二錢)，紅花(錢半)，真西洋參(二錢，搗成粗末)
將前六種藥材煎一大杯湯，配以一半西洋參末服用，等到煎藥渣服用時，再配以剩下的西洋參末。
效果，服用上述藥方一天一劑，兩天後，病態完全康復。
有人問，其他藥方中的石膏都是和其他藥材一起煎煮，為什麼這個病例單獨將石膏研磨成粉末服用？回答：石膏本質上是一種重質的礦物，這個病例的喘息非常急促，呼吸僅限於喉嚨，毫無下降的跡象，幾乎有脫離的跡象。將石膏研磨成粉末服用，希望藉助其重量使氣息下降。此外，石膏末服用，其退熱的效果一錢可以抵得上半兩，這是經過多次親自嘗試得出的結果。這個病例一天服用六錢的石膏末，才讓高熱開始退去。如果用三兩的生石膏，和其他藥材一起煎煮，病人可能不敢服用，為了救治病人，不得不採用這種方法。
有人問，產後忌用寒涼藥物，第三個處方是在流產後使用的，其中的玄參用量高達三兩，難道不會擔心它太苦太寒嗎？回答：玄參細嚼之下，其味道甘甜略帶苦味，原本就是一種甘涼滋陰的藥物，實際上並非苦寒藥物。因此，《神農本草經》認為它微寒，對產後和哺乳期的疾病有良好的治療效果，所以產後雖然忌用涼藥，但玄參卻毫無禁忌。而且，後世的本草書籍提到，大便滑瀉的人應該避免使用玄參，這是因為誤解了它的苦寒屬性。然而，在這個病例中，服用三兩玄參後，大便仍然乾燥，由此可見玄參的性質。
有人問，這個病例的胎兒已經超過八個月，即使流產，胎兒應該是活的，為什麼產下的胎兒竟是死胎？回答：胎兒在母體內，原本就有通過臍帶進行的呼吸，實際上是借用母親的呼吸進行自己的呼吸。因此，所有懷孕的女性，她們吸入的氣體可以通過任脈達到胎兒的臍帶。這個病例由於吸入的氣體毫無下降的跡象，胎兒失去了養分供應，因此無法生存。由於無法生存，胎兒才會下降，這並非因為服用了藥物而導致下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