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三、醫論 (141)
三、醫論 (141)
1. 87．論鼠疫之原因及治法
一九二一年，黑龍江哈爾濱一帶鼠疫盛行，奉天防範甚嚴，未能傳染入境。惟銀行之間互相交通，鼠疫之毒菌因之有所傳染。有銀行施××，年三十餘，發生肺炎性鼠疫，神識時明時憒，恆作譫語，四肢逆冷，心中發熱，思食涼物，小便短赤，大便數日未行。其脈沉細而遲，心雖發熱，而周身肌膚之熱度無異常人，且閉目昏昏似睡，呼之眼微開，此誠《傷寒論》少陰篇所謂但欲寐之景象也。
其舌上無苔，干亮如鏡，喉中亦幹甚，且微覺疼，時作乾咳，此乃因燥生熱，腎氣不能上達，陰陽不相接續，故證象、脈象如此，其為鼠疫無疑也。此證若燥熱至於極點，肺葉腐爛，咳吐血水，則不能治矣。猶幸未至其候，急用藥調治，尚可挽回。其治之之法，當以潤燥清熱為主，又必須助其腎氣，使之上達，與上焦之陽分相接續而成坎離相濟之實用，則脈變洪大，始為吉兆。爰為疏方於下：
生石膏（三兩搗細），知母（八錢），玄參（八錢），生懷山藥（六錢），野臺參（五錢），甘草（三錢）
共煎湯三茶盅，分三次溫飲下。
按，：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山藥代粳米，而又加玄參也。方中之意：用石膏以清外感之實熱；用山藥、知母、玄參以下滋腎陰、上潤肺燥；用人參者，誠以熱邪下陷於少陰，遏抑腎氣不能上達，而人參補而兼升之力既能助腎氣上達，更能助石膏以逐除下陷之熱邪，使之上升外散也；且凡陰虛兼有實熱者，恆但用白虎湯不能退熱，而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始能退熱，是人參與石膏並用，原能立復真陰於邪熱熾盛之時也。
將藥三次服完，身熱，脈起，舌上微潤，精神亦明瞭，惟大便猶未通下，內蘊之熱猶未盡清。俾即原方再服一劑，其大便遂通下，餘熱亦遂盡消矣。為此證無結核敗血之現象，而有肺燥、舌乾、喉疼之徵，故可名之為肺炎性鼠疫也。
後又治一人，其病之狀況大致皆與前證同，惟其脈之沉細及咽喉之干疼則較前尤甚，仍投以前方，俾用鮮白茅根煎湯，以之代水煎藥，及將藥煎成，又調入生雞子黃同服。服後效驗異常，因名其方為坎離互根湯。爰將其方詳細錄出，以備醫界之採用。
【坎離互根湯】
生石膏（三兩搗細），知母（八錢），玄參（八錢），野臺參（五錢），生懷山藥（五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雞子黃（三枚），鮮茅根（四兩切碎）
先將茅根煎數沸，視茅根皆沉水底，取其湯以之代水，煎方中前六味，取湯三盅，分三次溫服下。每服一次，調入生雞子黃一枚。此方比前方多雞子黃，而又以茅根湯煎藥者，因雞子黃生用善滋腎潤肺，而茅根稟少陽最初之氣，其性涼而上升，能發起脈象之沉細也。上方，乃取《傷寒論》少陰篇黃連阿膠湯與太陽篇白虎加人參湯之義，而合為一方也。
白話文：
1921年，黑龍江哈爾濱一帶爆發嚴重的鼠疫，當時奉天（今遼寧）防範措施非常嚴格，因此沒有傳染到境內。但由於銀行之間有業務往來，鼠疫的病菌因此傳播開來。有一位在銀行工作的施先生，三十多歲，感染了肺炎性鼠疫。他時而神智清醒，時而意識模糊，常常說胡話，四肢冰冷，但內心卻感到發熱，想吃涼的東西，小便量少且顏色赤紅，大便已經好幾天沒有排泄。他的脈象是沉、細、而且慢，雖然心裡發熱，但身體皮膚的溫度卻和常人沒有差別，而且他閉著眼睛昏昏欲睡，叫他才會微微睜開眼睛，這正是《傷寒論》少陰篇所描述的「只想睡覺」的症狀。
他的舌頭上沒有舌苔，乾燥光滑如鏡子，喉嚨也極度乾燥，還微微感到疼痛，時不時會乾咳，這是因為燥熱產生，腎氣無法向上運行，導致陰陽無法正常交接，所以才會出現這些症狀和脈象，可以確定是鼠疫。如果燥熱到了極點，導致肺部組織腐爛，咳出帶血的痰液，那就無法醫治了。幸好病情還沒有到那種程度，趕緊用藥調理，還可以挽救。治療方法應該以滋潤燥熱、清除熱邪為主，同時還必須幫助腎氣向上運行，與上焦的陽氣相連接，達到坎離相濟的效果，這樣脈象才會轉為洪大有力，這才是好轉的跡象。因此我開出以下的藥方：
生石膏（三兩，搗碎），知母（八錢），玄參（八錢），生懷山藥（六錢），野臺參（五錢），甘草（三錢）。
將這些藥材一起煎煮成三茶盅的藥湯，分三次溫服。
說明：這個藥方其實就是白虎加人參湯，只是用山藥代替粳米，並且加了玄參。方中的用意是：用石膏來清除體內外感所造成的實熱；用山藥、知母、玄參來滋補腎陰、潤澤肺燥；用人參的原因是，熱邪下陷於少陰，阻礙了腎氣的上升，而人參既能補氣又能升提，可以幫助腎氣向上運行，更能幫助石膏驅除下陷的熱邪，使熱邪向外散發。而且，凡是陰虛兼有實熱的人，單用白虎湯往往無法退熱，只有用白虎加人參湯才能退熱，這說明人參與石膏同時使用，的確可以在邪熱旺盛的時候幫助恢復陰氣。
將藥服用三次後，身體發熱的狀況減緩，脈象開始有力，舌頭也變得稍微濕潤，精神也比較清醒了，只是大便還沒有排泄出來，體內蘊藏的熱邪還沒有完全清除。因此讓他繼續服用一劑原方，之後大便就順利排泄出來了，殘餘的熱邪也完全消失。這個病例沒有出現結核或敗血的症狀，而是有肺燥、舌乾、喉嚨疼痛的特徵，所以可以將其稱為肺炎性鼠疫。
之後我又治療了一位病人，他的病情狀況和前一個病例大致相同，只是他的脈象沉細，喉嚨的乾燥疼痛比前一個病例更加嚴重，我仍然給他服用之前的藥方，並用新鮮的白茅根煎湯代替水來煎藥，而且在藥煎好後，又加入生雞蛋黃一起服用。服用後效果非常顯著，所以我將這個藥方命名為「坎離互根湯」。我將這個藥方的詳細內容記錄下來，以供醫界參考使用。
【坎離互根湯】
生石膏（三兩，搗碎），知母（八錢），玄參（八錢），野臺參（五錢），生懷山藥（五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雞蛋黃（三枚），新鮮白茅根（四兩，切碎）。
先將白茅根煎煮數次，等到茅根都沉到水底後，取出湯汁代替水，用來煎煮藥方中的前六味藥材，煎好後取出三盅藥湯，分三次溫服。每次服用時，加入一枚生雞蛋黃一起服用。這個藥方比之前的藥方多了雞蛋黃，而且用茅根湯來煎藥，是因為生雞蛋黃能滋補腎陰、潤澤肺部，而白茅根具有少陽最初的清涼之氣，其性質涼潤且能上升，可以幫助提升沉細的脈象。這個藥方是取自《傷寒論》少陰篇的黃連阿膠湯和太陽篇的白虎加人參湯的精髓，將它們合在一起使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