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錫純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一、醫方 (3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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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醫方 (38)

1. 1.玉液湯

治消渴。消渴,即西醫所謂糖尿病,忌食甜物。

山藥(一兩),生黃耆(五錢),知母(六錢),生雞內金(二錢,搗細),葛根(錢半),五味子(三錢),天花粉(三錢)

消渴之證,多由於元氣不升,此方乃升元氣以止渴者也。方中以黃耆為主,得葛根能升元氣。而又佐以山藥、知母、花粉以大滋真陰。使之陽升而陰應,自有云行雨施之妙也。用雞內金者,因此證尿中皆含有糖質,用之以助脾胃強健,化飲食中糖質,為津液也。用五味者,取其酸收之性,大能封固腎關,不使水飲急於下趨也。

方書消證,分上消、中消、下消。謂上消口乾舌燥,飲水不能解渴,繫心移熱於肺,或肺金本體自熱不能生水,當用人參白虎湯;中消多食猶飢,系脾胃蘊有實熱,當用調胃承氣湯下之;下消謂飲一斗溲亦一斗,系相火虛衰,腎關不固,宜用八味腎氣丸

白虎加人參湯,乃《傷寒論》治外感之熱,傳入陽明胃腑,以致作渴之方。方書謂上消者宜用之,此借用也。愚曾試驗多次,然必胃腑兼有實熱者,用之方的。中消用調胃承氣湯,此須細為斟酌,若其右部之脈滑而且實,用之猶可,若其人飲食甚勤,一時不食,即心中怔忡,且脈象微弱者,系胸中大氣下陷,中氣亦隨之下陷,宜用升補氣分之藥,而佐以收澀之品與健補脾胃之品,拙擬升陷湯後有治驗之案可參觀。若誤用承氣下之,則危不旋踵。

至下消用八味腎氣丸,其方《金匱》治男子消渴,飲一斗溲亦一斗。而愚嘗試驗其方,不惟治男子甚效,即治女子亦甚效。曾治一室女得此證,用八味丸變作湯劑,按後世法,地黃用熟地、桂用肉桂,丸中用幾兩者改用幾錢,惟茯苓澤瀉各用一錢,兩劑而愈。後又治一少婦得此證,投以原方不效,改遵古法,地黃用乾地黃(即今生地),桂用桂枝,分量一如前方,四劑而愈。此中有宜古宜今之不同者,因其證之涼熱,與其資稟之虛實不同耳。

消渴證,若其肺體有熱,當治以清熱潤肺之品。若因心火熱而鑠肺者,更當用清心之藥。若肺體非熱,因腹中氣化不升,輕氣即不能上達於肺,與吸進之養氣相合而生水者,當用升補之藥,補其氣化,而導之上升,此拙擬玉液湯之義也。然消渴之證,恆有因脾胃濕寒、真火衰微者,此腎氣丸所以用桂、附。

而後世治消渴,亦有用乾薑白朮者。嘗治一少年,咽喉常常發乾,飲水連連,不能解渴。診其脈微弱遲濡。投以四君子湯,加乾薑、桂枝尖,一劑而渴止矣。又有濕熱鬱於中焦作渴者,蒼柏二妙散、丹溪越鞠丸,皆可酌用。

邑人某,年二十餘,貿易津門,得消渴證。求津門醫者,調治三閱月,更醫十餘人不效,歸家就醫於愚。診其脈甚微細,旋飲水旋即小便,須臾數次。投以玉液湯,加野臺參四錢,數劑渴見止,而小便仍數,又加萸肉五錢,連服十劑而愈。

2. 2.滋膵飲

治消渴。

生箭耆(五錢),大生地(一兩),生懷山藥(一兩),淨萸肉(五錢),生豬胰子(三錢,切碎)

上五味,將前四味煎湯,送服豬胰子一半,至煎渣時,再送服餘一半。若遇中、上二焦積有實熱,脈象洪實者,可先服白虎加人參湯數劑,將實熱消去強半,再服此湯,亦能奏效。

消渴一證,古有上中下之分,謂其證皆起於中焦而極於上下。究之無論上消、中消、下消,約皆渴而多飲多尿,其尿有甜味。是以《聖濟總錄》論消渴謂:「渴而飲水多,小便中有脂,似麩而甘。」至謂其證起於中焦,是誠有理,因中焦膵病,而累及於脾也。蓋膵為脾之副臟,在中醫書中,名為散膏,即扁鵲《難經》所謂脾有散膏半斤也(膵尾銜接於脾門,其全體之動脈又自脾脈分支而來,故與脾有密切之關係)。有時膵髒髮酵,多釀甜味,由水道下陷,其人小便遂含有糖質。

迨至膵病累及於脾,致脾氣不能散精達肺(《內經》謂脾氣散精上達於肺)則津液少,不能通調水道(《內經》謂通調水道下歸膀胱)則小便無節,是以渴而多飲多溲也。嘗閱報,有患消渴,延中醫治療,服藥竟愈者。所用方中,以黃耆為主藥,為其能助脾氣上升,還其散精達肺之舊也。

《金匱》有腎氣丸,善治消渴。其方以乾地黃(即生地黃)為主,取其能助腎中之真陰,上潮以潤肺,又能協同山萸肉以封固腎關也。又向因治消渴,曾擬有玉液湯,方中以生懷山藥為主,屢試有效。近閱醫報且有單服山藥以治消渴而愈者。以其能補脾固腎,以止小便頻數,而所含之蛋白質,又能滋補膵臟,使其散膏充足,且又色白入肺,能潤肺生水,即以止渴也。又俗傳治消渴方,單服生豬胰子可愈。

蓋豬胰子即豬之膵,是人之膵病,而可補以物之膵也。此亦猶雞內金,諸家本草皆謂其能治消渴之理也。雞內金與豬胰子,同為化食之物也。愚因集諸藥,合為一方,以治消渴,屢次見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