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三、醫論 (113)
三、醫論 (113)
1. 71．論霍亂治法
因其從前吐瀉過劇，傷其陰分，是以陽回之後恆有覺煩熱者，故又宜服涼潤滋陰之藥以善其後也。然此等證極少，愚經歷霍亂多次，所治若此等證者不過四五焉。
至霍亂之大熱者，則恆有之。憶昔壬寅孟秋，邑中霍亂盛行，按涼治者多僨事，按熱治者亦愈否參半，惟放膽恣飲新汲井泉水者皆愈，愚則重用羚羊角治愈此證若干。後愚問恣飲井泉水愈者數人，皆言彼時雖吐瀉交作，脈微身涼，而心中則熱而且渴，須臾難忍，惟恣飲涼水可稍解，飲後須臾復吐出，又須再飲，過半日涼水飲近一大水桶，熱渴漸愈而吐瀉亦止矣。按，：此原當飲以冰水，或食冰塊，而鄉村無冰，故以井泉水代之。
丁卯季夏，天氣炎熱非常，愚臨睡時偶食西瓜數塊，睡至黎明，覺心中擾亂噁心，連吐三次，繼又作瀉。急服急救回生丹錢許，心中稍安。須臾病又如舊，且覺心中發熱，火氣上騰，右腿轉筋，而身不涼，脈不閉。自知純系熱證。《千金方》治霍亂用治中湯（即理中湯），轉筋者加石膏，是霍亂之兼熱者原可重用石膏也。遂煎白虎加人參湯一大劑，服後病又稍愈。
須臾仍然反復，心中熱渴，思食冰。遂買冰若干，分作小塊吞之，閱點半鐘，約食冰二斤，熱渴、吐瀉俱止，而病若失矣。此雖因食涼物激動伏暑之熱，然吐瀉轉筋非霍亂而何也？上二案皆證之大熱者也，若無井泉水與無冰之處，可用鮮梨片或西瓜蘸生石膏細末食之，此愚治寒溫之病陽明大熱且嘔不受藥者之方也。
究之其病發動之時，其大涼者仍宜先服衛生防疫寶丹，其大熱者仍宜先服急救回生丹，因此二藥皆能除毒菌、助心臟，使心臟不至受毒麻痹，病自無危險也。
申濟人（順義縣人）曰，「霍亂有陰陽之辨。若於六、七月間，或棲當樓窗，或夜臥露地，忽患上吐下瀉、兩腿筋抽、眼窩青、唇黑、身涼、有汗、脈沉伏者，此陰證也，急以針刺尺澤、少澤、委中（此穴宜深寸許）、十宣，若吐瀉不止，刺中脘、水分，其病立愈。若身熱、無汗、脈沉緊、腹疼甚、嘔而不得上出、脹而不得下瀉，此陽證也，急用針刺少商、委中、尺澤，腹疼不止，刺氣海、章門、足三里，依法灸刺，無不愈者。
按，：此論辨陰陽之證頗精確。其謂陰證腿筋抽者，非轉筋也，即《傷寒論》所謂四肢拘急也。若轉筋，則陰陽之證皆有矣。其謂眼窩青、唇黑者，斯實陰證之明徵。其謂身涼、脈沉伏者，陽證亦間有之，然陰證至此時恆惡寒，身欲厚復；陽證則始終不惡寒，即復以單被亦不欲。至其謂陰證有汗，陽證無汗，此論最確。又其論陰證，未言腹疼，論陽證則言腹疼甚，蓋陽證邪正相爭，仍有抗拒之力，其吐不得吐、瀉不得瀉者必然腹疼，即吐瀉頻頻者亦恆腹疼，至陰證則邪太盛，正太衰，毫無抗拒之力，初得或猶有腹疼者，至吐瀉數次後即不腹疼矣。至其以腹疼、吐不能吐、瀉不能瀉，名為乾霍亂者，專屬於陽證，尤具有特識。所論針刺十餘穴皆為治此證要著，即不諳針灸者亦宜單習此十餘穴，以備不時之需，且臨時果能針藥並用，證愈必速。總之證無論涼熱，凡驗其病原蟲若蝌蚪形而曲其尾者，皆霍亂也。又天津鮑××曰：「余遇純陰霍亂，分毫不覺熱者，恆用大塊生薑切成方片，密排臍上兩層，摶艾絨如棗大灸之，其吐瀉轉筋可立止。」
白話文：
- 論霍亂的治療方法：
因為霍亂之前吐瀉太嚴重，損傷了身體的陰液，所以陽氣恢復之後常常會感到煩躁發熱，因此還應該服用一些清涼滋潤、滋養陰液的藥物來善後。但這種情況很少見，我經歷過多次霍亂，治療過這種情況的病人不超過四五個。
至於霍亂引起的高熱，則是經常發生的。記得壬寅年秋天，城裡霍亂流行，按照清涼方法治療的多數失敗，按照溫熱方法治療的也是好壞參半，只有那些放膽喝剛打上來的井水的人都好了。我當時大量使用羚羊角治好了許多這類病人。後來我問那些喝井水好的人，他們都說當時雖然吐瀉交加、脈搏微弱、身體發涼，但心裡卻感到發熱口渴，難以忍受，只有喝涼水才能稍微緩解。喝下去不久又會吐出來，然後又必須再喝，這樣喝了大半天，喝了將近一大桶水，發熱口渴才逐漸好轉，吐瀉也停止了。這其實應該喝冰水，或者吃冰塊，但是鄉村沒有冰，所以用井水代替。
丁卯年夏天，天氣非常炎熱，我睡覺前偶爾吃了幾塊西瓜，睡到天亮，覺得心裡煩躁噁心，連續吐了三次，接著又開始腹瀉。我趕緊服用了一些急救回生丹，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。過了一會兒病情又恢復了原狀，而且感覺心裡發熱，火氣上湧，右腿抽筋，但身體不涼，脈搏不閉。我自知這是純粹的熱證。《千金方》治療霍亂用治中湯（就是理中湯），抽筋的加上石膏，可見霍亂兼有熱證的原本就可以大量使用石膏。於是，我煎了一大劑白虎加人參湯，喝下後病情稍有好轉。
過了一會兒又反復發作，心裡發熱口渴，想吃冰。於是，我買了些冰，分成小塊吞下去，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，吃了兩斤左右的冰，發熱口渴、吐瀉都停止了，病好像消失了一樣。這雖然是因為吃了涼的東西，激發了潛伏的暑熱，但吐瀉抽筋，不是霍亂又是什麼呢？以上兩個案例都證明了霍亂的高熱情況。如果沒有井水或者冰的地方，可以用新鮮的梨片或者西瓜蘸上生石膏細末食用。這是我治療寒溫疾病中，陽明經大熱且嘔吐不能服藥的方子。
總的來說，在疾病發作時，如果出現大寒的症狀，仍然應該先服用衛生防疫寶丹；如果出現大熱的症狀，仍然應該先服用急救回生丹，因為這兩種藥都能夠清除毒菌、幫助心臟，使心臟不至於受到毒素麻痺，病自然就沒有危險了。
申濟人（順義縣人）說：「霍亂有陰陽之分。如果在六七月間，或者住在樓上的窗戶邊，或者晚上睡在露天地裡，突然出現上吐下瀉、兩腿抽筋、眼窩發青、嘴唇發黑、身體發涼、有汗、脈搏沉伏的，這是陰證，應該趕緊用針刺尺澤、少澤、委中（這個穴位要刺深一些，約一寸）、十宣等穴位。如果吐瀉不止，就刺中脘、水分穴，病情就能立即好轉。如果身體發熱、沒有汗、脈搏沉緊、肚子疼得厲害、想吐卻吐不出來、脹氣卻瀉不出來，這是陽證，應該趕緊用針刺少商、委中、尺澤等穴位。如果肚子疼不止，就刺氣海、章門、足三里等穴位，按照這個方法針灸，沒有不好的。」
我認為：這種關於辨別陰陽證的說法很精確。他說的陰證腿抽筋，並不是轉筋，而是《傷寒論》所說的四肢拘急。如果是轉筋，那麼陰陽證都會出現。他說的眼窩發青、嘴唇發黑，這確實是陰證的明顯症狀。他說的身體發涼、脈搏沉伏，陽證也有時會出現，但是陰證到了這個時候常常會怕冷，想多穿衣服；陽證則始終不怕冷，即使只蓋一層薄被也不會覺得冷。至於他說陰證有汗，陽證沒有汗，這個說法最準確。還有，他論陰證，沒說肚子疼，論陽證卻說肚子疼得厲害，這是因為陽證是邪氣和正氣在鬥爭，還有抵抗的力量，想吐吐不出來、想瀉瀉不出來，必然肚子疼，即使吐瀉頻繁，也常常肚子疼。至於陰證，則是邪氣太盛，正氣太衰，沒有任何抵抗的力量，剛開始也許還會肚子疼，但是吐瀉幾次後就不會肚子疼了。至於他把肚子疼、想吐吐不出來、想瀉瀉不出來的情況叫做乾霍亂，這種說法完全屬於陽證，特別有見地。他所說的針刺十幾個穴位都是治療這種病的重要方法，即使不懂得針灸的人也應該單獨學習這十幾個穴位，以備不時之需。而且如果能臨時針藥並用，病情一定會好得更快。總之，無論是寒證還是熱證，凡是檢查發現病原蟲呈蝌蚪形而且尾巴彎曲的，都是霍亂。還有，天津的鮑某某說：「我遇到純陰性的霍亂，一點都不覺得熱的，常常把大塊生薑切成方片，在肚臍上密密地鋪上兩層，然後把艾絨搓成棗子大小，灸在上面，吐瀉抽筋就能立刻停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