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~ 三、醫論 (93)
三、醫論 (93)
1. 64．總論喘證治法
俗語云喘無善證，誠以喘證無論內傷外感，皆為緊要之證也。然欲究喘之病因，當先明呼吸之樞機何臟司之。喉為氣管，內通於肺，人之所共知也，而吸氣之入，實不僅入肺，並能入心，入肝，入衝任，以及於腎。何以言之？氣管之正支入肺，其分支實下通於心，更透膈而下通於肝（觀肺心肝一系相連可知），由肝而下更與衝任相連以通於腎。
倘曰不然，何以婦人之妊子者，母呼而子亦呼，母吸而子亦吸乎？呼吸之氣若不由氣管分支通於肝，下及於衝任與腎，何以子之臍帶其根蒂結於衝任之間，能以臍承母之呼吸之氣，而隨母呼吸乎？是知肺者發動呼吸之機關也。喘之為病，《神農本草經》名為吐吸，因吸入之氣內不能容，而速吐出也。
其不容納之故，有由於肺者，有由於肝腎者。試先以由於肝腎者言之。
腎主閉藏，亦主翕納，原所以統攝下焦之氣化，兼以翕納呼吸之氣，使之息息歸根也。有時腎虛不能統攝其氣化，致其氣化膨脹於衝任之間，轉挾沖氣上衝，而為腎行氣之肝木（方書謂肝行腎之氣），至此不能疏通腎氣下行，亦轉隨之上衝，是以吸入之氣未受下焦之翕納，而轉受下焦之沖激，此乃喘之所由來，方書所謂腎虛不納氣也。當治以滋陰補腎之品，而佐以生肝血、鎮肝氣及鎮沖、降逆之藥。
方用大懷熟地、生懷山藥各一兩，生杭芍、柏子仁、甘枸杞、淨萸肉、生赭石細末各五錢，蘇子、甘草各二錢。熱多者可加玄參數錢。汗多者可加生龍骨、生牡蠣各數錢。
有腎虛不納氣，更兼元氣虛甚，不能固攝，而欲上脫者，其喘逆之狀恆較但腎虛者尤甚。宜於前方中去芍藥、甘草，加野臺參五錢，萸肉改用一兩，赭石改用八錢。服一劑喘見輕，心中覺熱者，可酌加天冬數錢。或用拙擬參赭鎮氣湯亦可。
有因猝然暴怒，激動肝氣、肝火，更挾沖氣上衝，胃氣上逆，迫擠肺之吸氣不能下行作喘者，方用川楝子、生杭芍、生赭石細末各六錢，厚朴、清夏、乳香、沒藥、龍膽草、桂枝尖、蘇子、甘草各二錢，磨取鐵鏽濃水煎服。以上三項作喘之病因，由於肝腎者也，而其脈象則有區別。
陰虛不納氣者，脈多細數；陰虛更兼元氣欲脫者，脈多上盛下虛；肝火肝氣挾沖氣胃氣上衝者，脈多硬弦而長。審脈辨證，自無差誤也。
至喘之由於肺者，因肺病不能容納吸入之氣，其證原有內傷外感之殊。試先論肺不納氣之由於內傷者。一闟一闢，呼吸自然之機關也。至問其所以能呼吸者，固賴胸中大氣為之斡旋，又賴肺葉具有活潑機能，以遂其闟闢之用。乃有時肺臟受病，肺葉之闟闢活潑者變為易闟難闢，而成緊縮之性。
暑熱之時其緊數稍緩，猶可不喘，一經寒涼，則喘立作矣。此肺勞之證，多發於寒涼之時也。宜用生懷山藥軋細，每用兩許煮作粥，調以蔗白糖，送服西藥百布聖七八分。蓋肺葉緊縮者，以其中津液減少，血脈凝滯也。有山藥蔗糖以潤之，百布聖以化之（百布聖為小豬小牛之胃液製成故善化），久當自愈。
白話文：
俗話說，喘沒有好治的，確實，喘這種病無論是內傷還是外感引起的，都是很嚴重的。想要了解喘的病因，首先要明白呼吸的關鍵臟器是哪個。喉嚨是氣管，內通肺部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但吸入的氣，實際上不僅進入肺部，還能進入心臟、肝臟、衝脈、任脈，甚至到達腎臟。為什麼這麼說呢？氣管的主幹進入肺部，它的分支實際上向下通往心臟，再穿過膈膜向下通往肝臟（觀察肺、心、肝的連繫就知道了），從肝臟再向下與衝脈、任脈相連，進而到達腎臟。
如果說不是這樣，那麼為什麼懷孕的婦女，母親呼氣時胎兒也呼氣，母親吸氣時胎兒也吸氣呢？呼吸的氣如果不是通過氣管分支通向肝臟，向下到達衝脈、任脈和腎臟，那麼胎兒的臍帶，它的根蒂連接在衝脈和任脈之間，怎麼能通過臍帶接受母親呼吸的氣，並隨著母親的呼吸而呼吸呢？由此可知，肺是發動呼吸的器官。喘這種病，《神農本草經》中稱為「吐吸」，因為吸入的氣體不能容納在體內，所以快速吐出來。
不能容納的原因，有的因為肺部問題，有的因為肝腎問題。先說因為肝腎問題引起的。
腎主封藏，也主納入，原本是統攝下焦氣化，兼具納入呼吸之氣，使氣息回歸根本的。有時腎虛不能統攝氣化，導致氣化在衝脈、任脈間膨脹，轉而挾持衝氣上衝，成為肝木之氣（醫書說肝是運送腎之氣的），到這時不能疏通腎氣向下運行，也跟著向上衝，因此吸入的氣沒有受到下焦的納入，反而受到下焦的衝擊，這就是喘的由來，醫書上所說的「腎虛不納氣」。應當用滋陰補腎的藥物治療，並佐以生肝血、鎮肝氣及鎮沖、降逆的藥物。
藥方可以用大懷熟地、生懷山藥各一兩，生杭芍、柏子仁、甘枸杞、淨萸肉、生赭石細末各五錢，蘇子、甘草各二錢。如果熱多，可以加玄參數錢。如果汗多，可以加生龍骨、生牡蠣各數錢。
有腎虛不納氣，又加上元氣虛弱嚴重，不能固攝，氣欲向上脫散的，其喘逆的狀況通常比單純腎虛更嚴重。應該在前方的基礎上，去掉芍藥、甘草，加野臺參五錢，萸肉改用一兩，赭石改用八錢。服用一劑，喘的症狀有所減輕，心中感到發熱的，可以酌情加入天冬數錢。或者用我自擬的參赭鎮氣湯也可以。
有因為突然暴怒，激動肝氣、肝火，又挾持衝氣上衝，胃氣上逆，擠壓肺部，使吸入的氣不能下行而導致喘的，藥方可以用川楝子、生杭芍、生赭石細末各六錢，厚朴、清夏、乳香、沒藥、龍膽草、桂枝尖、蘇子、甘草各二錢，用磨取鐵鏽的濃水煎服。以上三種喘的病因，都是因為肝腎問題引起的，而它們的脈象是不同的。
陰虛不納氣的，脈象多為細數；陰虛又兼有元氣將脫的，脈象多為上盛下虛；肝火肝氣挾持衝氣、胃氣上衝的，脈象多為硬弦而長。仔細診察脈象、辨別證候，自然不會有差錯。
至於因為肺部問題導致的喘，因為肺病不能容納吸入的氣體，這種證狀有內傷和外感之分。先說因為內傷導致的肺不納氣。一開一合，是呼吸自然的作用。至於為什麼能呼吸，固然依靠胸中的大氣來運轉，也依靠肺葉的活潑功能，以完成其開合的作用。但是有時肺臟生病，肺葉開合的活潑功能，變得容易閉合卻難以開啟，形成緊縮的狀態。
在暑熱的時候，這種緊縮稍微緩解，還不至於喘，一旦遇到寒涼，喘就立刻發作。這是肺勞的症狀，多發生在寒涼的時候。應該用生懷山藥磨細，每次用兩許煮成粥，調入蔗糖，送服西藥百布聖七八分。肺葉緊縮，是因為其中的津液減少，血脈凝滯。有山藥、蔗糖來滋潤它，百布聖來化解它（百布聖是用小豬小牛的胃液製成的，所以善於化解），時間長了自然會痊癒。